34、太阳与月亮（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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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完全没有这种戏码的经验。”
虽然知道陆繁想说什么，但陈然还是有些闹脾气，不过他的眉眼一向冷峻，再冷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觉得这不是有悟性，就能凭空酝酿出感觉。”
“嗯？你是担心这些？”
陆繁淡淡地笑出来，说：“放心吧，到时候你的对手会引导你的——雷凌可是被评为最想娶回家的女神榜第二名呢。”
陈然没笑，也没回答。
穿过熙熙攘攘的商贩，走进小区，周围一下就静了下来，只隐隐约约听得见从广场那端传来的音乐声。
穿过一片寂静的树林，树木在木板钉成的小路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周围响着虫鸣，错落的脚步声，还有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
快到家了。
陈然看着陆繁瘦削的身影，声音不受自己的控制，脱口而出，在寂静的夜荡出了回声：“老师。”
“嗯？想说什么？”
对方停下脚步，看过来，这张面孔和昨天的梦境重合起来。
原本靡靡如罂粟一样的艳丽五官、在现在中却是带着些安静和疏淡，如此——触手可及。
陆繁抬起头，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小朋友。
他的睫毛长得像蝴蝶的翅膀，正因为不安轻轻颤动，湛蓝的眼睛被遮掩住。明明周围都是黑暗，但他眼睛里却有如此明亮的光。
大家都觉得陈然是沉默而冰冷的，但是陆繁知道，他是一颗火种，只有当燃烧时，才清楚其中蕴含着的会把你灵魂吞噬殆尽的力量。
“我能吻你吗？”
他突然问。
陆繁一怔，但青年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他的眼睛如同宝石一样，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陆繁，不带任何躲闪，如此明亮的纯粹——纯粹得能够灼痛他的心脏。
“我可以吗？”
他继续问，一边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让陆繁可以看见自己在那双眼睛中的倒影。
多么真挚的情绪，一眼就可以看清，再无其他的杂质。
“我……”
陆繁后知后觉地张嘴，但他们已经只有咫尺的距离，似乎已经跨越了那一条线，只要稍微往前，彼此的嘴唇就会触碰。
耳边只能听到略微急促的呼吸，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滞，让自己沉溺在这片湛蓝之海中。
『不过，可不要把演出误以为真实。』
在对方的温度已然凑近自己时，陆繁突然往后退，恰好错开即将落下的那一吻。
陈然只能感觉到冰凉的发梢轻轻擦过侧脸，像一只蝴蝶振翅而去。
“老师？”
“抱歉，我……”
看着青年略微错愕的表情，陆繁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太激烈了，他的声音低下来：“我没有反应过来。”
陈然眨了眨眼，露出有些窘迫的笑——自己怎么能够现在就做这种蠢事？
快点找点原因，说这只是像一个过分热情的外国人一样，只是想要给几天没见的你拥抱和吻？或者是提前练习，不至于到时候乱了方寸？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撇开眼神，感觉耳朵正在发热：“我——老师，我刚才、刚才只是脑袋有些不……”
“不可以。”
陆繁说，陈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对于我很重要。所以抱歉，陈然。”
他倏然睁大眼睛，看着陆繁，对方还是抿着唇，没有一点柔和的迹象，像终年不化的积雪，肃然而空明，但那双眼睛里却带上了与以往不同的情绪。
他似乎决定了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陈然的头，同时不着痕迹地把他推远。
“我不是演员，我只是个普通人，陈然，可能你不清楚这个动作的意义，但对于我，这代表的是爱、是诺言，是牺牲和束缚，这……不是我们之间应该存在的关系。”
陆繁一字一顿地说，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对人情世故游刃有余的他不会轻易流露真心，但相对的，也不会对自己露出情绪化的时候。
但现在，他却表现出了这一面。
因为陆繁的确很在意。
“这一切都太沉重了，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明明在看着自己，但却又像透过自己，望向别处，他的声音轻地像是叹息：“这个吻，应该留给另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因为吻代表的是爱，代表的是不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那你会允许谁吻你呢？
是谁？
陈然感觉肌肉不受自己的控制，扯出僵硬的笑容，似乎自己越是接近失控，越是能够轻易露出微笑。
明明心里绞起一阵刺痛，就像一把刀子猛地刺进最柔软的地方，但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来越大，像是为了保护自己戴上的面具。
“嗯，我懂了，老师，对不起，我竟然会提出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陈然平静地说，但是一直沉稳的声音现在似乎有些急促。“其实你不必要和我解释这么清楚。”
陆繁也突然发现陈然的反应不太对，轻轻咳嗽了一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其实如果是这种事，你完全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
“其实如果你需要帮助，其实可以和其它女孩子试试，不必要找我这个大叔，哈哈……”
陆繁从来不适合讲笑话，也不适合自嘲。
“老师，已经很晚了，走吧。”
陈然继续往前走，步伐却加快了点，陆繁伸手想要拉住他：“可——”
砰！
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陆繁踉跄了一下，失声，脊背撞到了树干上。
陈然攥着他的手腕，有些蛮横地把他推到旁边树木的阴影中，困在自己的手臂间，清澈如宝石的眼睛在暗影中显得晦涩不明，似乎席卷着会让他分崩离析的风暴。
陈然的手挡在陆繁头后，避免因为动作伤到他，但同时，也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制住这个人，一时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强有力的心跳。
花束跌落在地上，男人因为诧异睁大眼睛，他的嘴唇是艳丽的殷红，被长时间室内工作造成的苍白肌肤衬着，如同在雪地中燃烧的玫瑰。
可能只有夜莺的心血，才能染出这种色彩。
陆繁有锐利如同刀锋的气势，但是他本人却是文弱的。陈然知道，只要稍稍用力，像这样卸下他所有的力量，陆繁就不可能从自己手中逃离。
但他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垂下眼睛，注视着陆繁。
“你也觉得，这是错的吗？”他突然问。
“错误？什么错误？”
“你早就发现了，我和那个人完全不同，我是毫无价值的存在。你会后悔救了我吗？”
陈然箍住男人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动作却依旧柔和：“陆繁，除了相似的脸，我和闻亦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再怎么浪费时间，我都不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我不姓闻，我叫陈然。”
陈然很少、或者是几乎从来没有直呼陆繁的名字，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一刻让陆繁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给予自己强大压迫感的人、这个似乎随时都可以把自己彻底碾碎的人，也就是刚才那个沉默和拘谨的孩子。
陆繁的瞳孔缩紧，似乎陈然吐出的这个名字变成了带刺的荆棘，正紧紧缠绕着心脏，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闻亦？为什么提到这个人，你认为我做的一切是因为他吗？”
“难道不是？或者你要我说出其他的理由？”
陈然笑了笑，声音带上了沙哑，他用力攥住陆繁的手，手指交错，勒得骨节泛白：“陆繁，难道不是透过我的脸去看另一个人？不是通过我的血掌握另外一种存在？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在那天，你会向我伸出手？为什么！我这个人、我这种存在，为什么值得你浪费时间？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恳求你对我真诚，恳求你告诉我一切——即使所谓真相只不过是利用和阴谋。
他多希望自己能够再有勇气一些，吻下去，索取和占有，让什么狗屁回忆或者操蛋的阴谋彻底滚开，只是现在、此刻、让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但不行，不可以。
青年的声音有些失真，似乎要把说者和听者都震碎才好。
在他呆在陆繁身边时，已经习惯了温和甚至于腼腆，把最无害的一面留给老师。
但现在，他必须要质问、要喊出来，要把自己的不甘、绝望、痛苦，通通倾倒而出。
自己究竟是在寻求什么？
陈然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感，似乎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吼出刚才那个问题，明明早就知道了答案，却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像绝望的赌徒，扔下所有筹码，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果然陆繁没有回答，沉默几乎要将陈然扼死。
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人啊——但就像叶澜所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我清楚，自己渴求的是从来就不属于我的存在，借着死者拥有的东西，迟早也会消散，通过血脉和姓氏获得的一切，也只是虚假。
如果真正是一个扔进硬币就吐出货物的机器就好了，至少机器不会产生多余的期待，自己也应该这样见好就收。
但在感受过如此热烈的光芒后，谁还会愿意再次沉入黑暗？
所以要怎么做，才能像握住你的手一样拥有你的灵魂，陆繁？
滚烫的水滴落在脸侧，陆繁猛地抬起头，直直对上青年的眼睛。
不复刚才的平静，也不像说话时那么咄咄逼人，肩膀微微颤抖着，蓝色的眼睛里全是破碎的痛苦，像一个因为迷路茫然无措的孩子。
即使在那一次，十六岁的陈然直面死亡时，他的眼睛里也从来没出现过犹豫。
那时的他安静地像海面的浮冰，任由自己被死亡的漩涡吞没，随着水波缓慢下沉。
“我只能告诉你，所以一切和闻亦毫无关系，你的问题我会回答，但……不能是现在。”
陆繁慢慢说着，他想抓住陈然的手，动作却在半路停住，伸出的手又慢慢落下。
陈然似乎被鞭子抽中了脊背，遮住仍在冒出泪水的眼睛，往后退，似乎想要逃避陆繁的注视，结果鞋底却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他不小心踩到了刚才扔在路旁的礼物盒，似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然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向他，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专辑，外壳已经出现了一道裂口，估计里面的碟片也难逃厄运。
他打开盒子，看见了陆繁放在里面的便利贴，上面用挺拔俊秀的字体写着：你的歌，我听见了。
自己曾经在拍摄MV的末尾问过：这首歌，你听见了吗？
难怪不让自己立刻打开。
陆繁看着陈然揭下便利贴，放在唇边，闭上眼睛，在纸页上落下郑重地一吻。
路灯驱散了他周围所有的黑暗，青年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但那片温柔的另一面也在影子中滋生。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我自己是在胡思乱想……我……”
陈然直直地看着陆繁，许久后，喉结滑动着，似乎在把一个个破碎的字眼编织成句，但最后，他只是说：“对不起、对不起……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太阳与月亮（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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