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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十 束飞伯劳西飞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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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的雨总是止不住点,噼里啪啦使劲打着大地,金使的车队冒雨出了汴梁,完颜天羽不甘心的回首看了看古老的城墙,送别的官员中并无那一袭青色,她咬着唇,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又一次,她的尊严让顾惜朝踩在了脚底。
她无法忘记,自己在冰冷的密室之中,像狗一样蜷缩在角落里,柔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地板磨出丝丝红痕,暗中看不见一丝光亮,不知道日升月落,只有伤口的痛与断骨引起的高热 陪伴她。。。。。。
堂堂公主,卑贱如泥,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死神有意捉弄,顾惜朝再次放过了她,当他抱着她潜回驿馆时,她张口竟说了一句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话
“做我的驸马吧,顾惜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在一瞬间的错愕后,鄙夷爬满了俊俏的面颊,他厌恶得像扔垃圾一样扔下她,接着转身离去,吝啬的连一句刻薄的话都没留下。
唇边已流出血丝,骄傲与尊严,成功与自信全部被他毫不留情的剥去,她还有什么,一个“公主”的名字,一个“金枝玉叶”的空架子,她无法再忍受,再待下去,她想她会疯掉,理智已让羞愤锁吞噬,她必须走,否则便会向飞蛾一样扑火自尽。
“ 顾惜朝,我一定会回来。”她突然张口大叫,尖锐的吼声令大于都为之一震,再相见,必杀汝,汝不死,吾死。
刚开的荷花,让雨打的低下了头,几只初生的嫩箭藏在亭亭的荷盖下,胆怯的张望着。
追命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窗外,顾惜朝去了中书省,为了他的身体,他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办过公了。
断骨恢复的不错。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脚在发痒,重新纵马江湖的日子不远了,他等不及了,滚烫的血液越来越兴奋,他按捺不住起身下了床,脚刚一落地,还没好好感觉脚踏大地的厚实,双腿一软,人已经摔倒在地,追命咧嘴笑笑,双手撑着身体试了试,还好,骨头已经长住,并没有错开,他慢慢支起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站起来,小心的向前挪了几步,脚下一软,再次摔倒在地上,这次可没上次的好运,一头撞翻了凳子,额上顿时青了一片,追命摸了摸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门外,两道冰冷的目光紧紧的定在追命的身上,戚少商的手接在逆水寒上,上天太过眷顾顾惜朝了。追命伤成了那样,还能复原,而又些人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便万劫不复
红泪离开了,这次消失的无声无息,金风细雨楼眼线若干也无法查到其下落,自己纵然坐拥天下第一楼的权势,又有何用,接着剑柄的手,不觉中在用力,杀气从全身慢慢开来。
如果追命死了,顾惜朝会如何,那应该非常有趣吧,笑容缓缓的爬上嘴角,我失红泪,君失晚晴,幸福凭什么让你一人独享。
杀气,多年来练就的敏锐感触到暗处的杀机,追命抬头,看到了门外的戚少商,刹那间,身体从地上弹起来,挺的笔直笔直。
戚少商眯起了眸子,掌心有汗渗出,追命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脚尖习惯性的踮了起来。
“略商。”惊喜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杀气。“你能站起来了。”顾惜朝声未落,人已至。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目光停在他的额头上。
“没事。”追命伸手揉了揉头,不想用力过了,又痛的咧开了嘴。
“你呀。。。。。。”顾惜朝抓住他的手,扶他在桌前坐下,“刚刚复元,别动太狠。”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柜子前,拿出药酒,轻轻的均匀的涂抹在他的额上。
上完药,他慢条斯礼的把手擦干净,然后拔出沧海回身劈向戚少商。这一下来的太急,莫说戚少商就连追命也呆住了。武人的本能令戚少商飞快向后退却,转瞬间,人已让剑气逼到了厅外的小院中,左肩上一道口子,汩汩的涌出鲜血,让雨水一冲,全身顿时都染成了红色。顾惜朝面无表情的挥出了第二剑,他全身弥漫的杀气令戚少商震惊,那么强烈即使当年千里追杀之时,他也没从顾惜朝的身上见过如此凌厉的杀气。手指无意识的在颤抖,是恐怖还是兴奋,他想拔剑,杀戮的欲望从心底奔涌而出,手指碰到了剑柄,剑身的冰寒令他猛然想起逆水寒的断裂,此剑再断,还会有何人为他续剑。思至此处,心下不免凄凉,长叹一声。扭头跳出了顾府的高墙。
“惜朝。”追命眼见顾惜朝一身杀气想要急出,急忙叫住了他。必竟现在戚少商是金风细雨楼之主,杀了他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顾惜朝迟疑了一下缓缓收了剑。
“他来对你并无恶意。”追命抹了抹他脸上的雨水。轻声说。
“我知道。”顾惜朝淡然。现在的戚少商是京城朝中各派系官员争相拉拢的对象,而戚少商也明白,没有一个好的靠山在京城很难立足,他今日来此十有八九是想找他合作,必竟,他先伤了无情与铁手后又算计了雷纯,与蔡京,诸葛小花都不太好相与,找自己是最合适的选择。而自己如果拥有了金风细雨楼这批锐利的爪牙,与蔡京诸葛小花分庭抗礼也绝非难事。可惜,戚少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追命动了杀机。凡是对追命不利的人,杀。
追命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抻手抱住他的腰,慢慢把脸贴在他的身上。顾惜朝抬头抚上了他的额头。
袖中有纸片滑落。追命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只见那上面写道:
菜花开时赵家衰,京城东望五霞彩。
为救苍生济社稷,帝从九霄云上来。
刹那间追命脸色发白,蓦的抬头,推开了顾惜朝。
“这是最近民间小儿传唱的童谣,也是今天早朝议事的内容。”顾惜朝却看也没看那纸片一眼。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皇上怎么说?”追命涩声问。
“皇上认为只是一次臣子之间相互排挤的计谋罢了,也没什么,只是把群臣训斥了一番。”顾惜朝想起蔡京那气歪了的嘴,与看诸葛小花时几乎喷火的眼神,戏谑的笑容不禁爬上唇角。今日的早朝太精彩了,有御史拿出厚厚一叠印着这种童谣的纸片,状告蔡京谋反。蔡京先是一脸茫然,跟着恼怒异常,然后委屈万状,接着百口以辩,于是事情就再次演化为蔡京一派系与诸葛小花一派系的党派之争,争到最后,皇帝烦了,双方骂了一顿,草草了事,并命令把这纸片每人发一张,带回去玩赏。
追命睁大眼睛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笑了笑,把他拥着怀中,什么也没说。追命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手臂的力度,轻轻合上了眼。
“蔡京为帝。”蔡京回到府中,一巴掌便拍到了书桌上,这个玩笑开大了,要不是他多年来惨淡经营,处处留意,在皇帝面前恭恭敬敬,没有半分逾越之举,恐怕今天在朝堂上已下不来了。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官,可想说谋反,他还没那个想法,大宋这个烂摊子,他已经快没有在精力再管了。他不否认自己也贪,可是大宋想清廉治国,难。所谓上行下效,一堆自命清高的清流之辈,天天在那里鼓吹什么廉政,有本事先去把皇帝整整啊。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若事事不顺着皇帝之意,他又能有什么作为,所谓权臣,其权力不过是在皇帝的允许之内,一旦超了必死无疑,这一点他非常清楚。所以他从来也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这个谣言是诸葛小花刻意的陷害,还是有人的恶意挑拔?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诸葛小花想杀他之心不死,天无二日,朝无二相。权利的顶峰自古以来只能容得下一人,他与诸葛小花之间势如水火,断难两立,作个了断也是迟早的事,这次事件,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警示,而今天下方乱,诸事难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万一大宋有个什么动摇,恐怕他也没机会再跟诸葛小花斗下去。
方应看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蔡京的命令。有人刻意扰混了水,让暴风雨提前到来。
蔡京挥了挥手,方应看低头恭身一礼,退了出去,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了。
“杀顾惜朝。”无情惊讶的看着师傅,原以为他的第一道命令会是杀方应看,万没想到却是杀顾惜朝。
诸葛小花冷笑,就算是鹬蚌相争也绝不让渔翁得利。
“世叔”无情想了想说,“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你是太天真了还是另有用心?”诸葛小花婉惜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徒弟。
无情的脸上闪过一抹激动的愤慨,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谣言八成就是他散布的,这个京城里最想我死的除了蔡京也就只有他了。”诸葛小花转身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下,捋了捋胡子说,“你一直都很聪明,为什么最近总是显得的愚鲁。要知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更何况那还是一条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已经发臭了的死鱼,清醒点吧,无情,再这样下你去很危险。”
“无情明白。”无情抬起头,淡然一笑。
“世叔,世叔。。。。。。。”冷血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出事了,铁手二师兄不见了。”
“这么快?”诸葛小花一惊,这蔡京的动作还真快,这还不到一日,他就动了手。
“我去找。”无情立即说。
“不用,专心去做你的事。”诸葛小花看了他一眼扭头对冷血说,“你去,我要看到活的铁手回来。”
“是。”冷血茫然的看了看师傅与大师兄,野兽的天性让他嗅到了二人之间的不寻常,但他不敢问,也不愿问。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世叔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眼前漆黑一片,最后一缕光线,随着棺盖的合下而消失。耳边很快传来钉棺的声音。
铁手苦笑了一下,看样子顾惜朝是想活埋了他。原以为已经成功的躲开方应看的追杀,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危险的敌人已经悄悄张开了网,他精疲力竭,在蔡京手下一众武林高手的围杀之下,根本已是无力再战。顾惜朝连剑都没拔就轻而易举的治服了他。
棺材钉很长,每根都有七寸,顾惜朝不紧不慢的一根根钉下,每敲一锤铁手的心跳声便加快一拍。他笑了,铁手在害怕,一剑劈了他,他也许不会感觉到恐惧,而要一个人在黑暗中慢慢感觉死亡任谁都会害怕吧。他故意放慢了钉钉的速度,让这位名震天下的铁二名捕,细细感受一下死神的脚步。
顾惜朝的用心铁手已然明白,如果还可以动的话,他想他宁可跳起来撞到他的剑尖上,也强过这样让他戏耍。可惜周身的大穴全让他封住,莫说动弹就算是想说一句话都不可能。想自己堂堂一世英雄,竟落得如此下场,心下不免凄凉难言。上天为何如此对他,也许是对他当日毁诺的惩罚吧。
“晚晴。”眼前浮那早已长眠于地下的如花容颜,这一身所负唯有晚晴。他有些认命的闭上眼,这样也好,死在晚晴最爱的人的手上,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铛。。。。。。”最后一锤,声间悠长如古寺晨钟。顾惜朝放下锤子,甩了甩手腕,棺内现在的空气应该开始变少,里面的铁手马上就会有窒息的感觉。他围着棺材踱了一圈慢慢欣赏完自己的杰作,然后蹲下身从棺材的背面拔出了一个木塞。里面立即传来铁手急促的呼吸声。
“铁二爷。”顾惜朝讥讽的笑了,“放心,我不会杀你。你的穴位三天后会自解,以你的功力就算是饿上三天也应该是有办法脱困而出的。”
“不用感谢我的仁慈,我不是不想杀你,可是杀了你追命会不开心的,但又不能留你在京城碍我的事,所以只好委屈铁二爷了。”
“你的平乱珏我拿走了,从此四大名捕将在朝廷除名。铁二爷不是早有意离开官场事非,顾某此次也算是全了铁二爷的改心愿,此去南国烟树暖,枕前金樽红袖软,原君莫再返。”
顾惜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拍了拍棺材走了出去。
没多久,一辆载着棺材的马车从官道上飞奔而去。
“二师兄,二师兄。“冷血的声音在京城的上空盘桓,所有的城门他都查过了,没一人看到过铁手出城,城内所有的地方他都搜过了,凡是能藏得了人的地方都不没有铁手的踪影。
“莫非。。。。。。。“冷血不敢想下去。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冷血一怔,反射性的跳了起来。
“四师弟是我。”追命的的声音略有些苦涩。
“三师兄。”冷血警惕的盯着他,现在的三师兄是敌还是友?
野兽发出了危险的气息,追命心中蓦然一凉,这就是同门,这就是兄弟。他自嘲的笑了。
“四师弟要找二师兄的话,我到是可以帮你。”
“你知道他在哪,你怎么知道的,还是你也参与谋害了二师兄?”冷血一急,话不禁大脑的问了出来。
“不错,我是参与了。”追命有些赌气的回答。
“唰”的一声冷血的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紧贴在追命的脖子上。“说,二师兄在哪?”
“南下的路上有一辆马车,如果四师弟你现在去追的话还来得急,晚了,怕是真的见不到二师兄了。”追命瞟了一眼剑尖微笑着回答。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冷血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你可以不当我是师兄,但我还没忘记你是我师弟。”追命笑的有些苍凉。冷血愣了一下,慢慢收了剑。追命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了一下喃喃的说,“再见了,四师弟。”
心中莫名的有些酸楚,冷血扭头,不再看追命一眼,飞快的跑向城外。
园内早开的菏花只剩下光秃秃的还没来得及结实的花枝,粉色的残瓣,东一片,西一片的在水面上打着旋。
顾惜朝倚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仔细看那上面还有字:“代天巡狩”。
追命走了过去,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摊开,掌心上平放着一块与他一模一样的玉。
顾惜朝笑了笑,他知道追命一定猜出自己便是那谣言的散布者,也知道自己刻意搅混这池春水的目的。更清楚追命顾念着同门之情,不想自己再下手加害冷血。但又不忍心自己受到伤害,所以才想个法子支开了冷血,拿回了自己要的平乱珏。
“略商,此间事了,我会带你一起离开。”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