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烛影摇红》绯色轻寒

37、 五 走马兰台类转篷

　　顾惜朝懒懒的躺在床上，窗外已经日上三竿。扭头看了看追命见他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忍不住笑道，“怎么，今儿不用去六扇门应卯了？”
　　“以后都不用去了。”追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闷闷的说，“世叔给我放了长假。”
　　“你让停职了。”顾惜朝并没感觉到太大的惊讶，“这样也好，早点离开对你我都好。”
　　“惜朝。”追命开了开口，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略商？”顾惜朝笑了笑问。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追命低下了头，“我不想你有事。”
　　“略商的心情我明白。”顾惜朝莞尔，“如果这个时候脱下这身官衣，只会死的更难看。略商你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追命一愣，顾惜朝说的不错。恩怨已经结下，想化解已然无望他是当朝要员，他们尚且敢如此，若是平民百姓，那么后果又将如何。普天之大，莫非王土。就算有心归隐又能逃到哪去？
　　顾惜朝将身子向内靠了靠，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追命沉默了一会问。
　　“静观其变。”顾惜朝淡然。
　　“说清楚一点，我不太明白。”追命听出他话中有话。
　　“诸葛小花与蔡京水火不容，双方对我更是诸多猜疑，这次无情去帮你我解围，你猜蔡京会怎么想。”顾惜朝轻笑出声。
　　“他一定会以为世叔跟你联手了。”追命认真的想了想说，“而以世叔的性格，一定会以他交通番国，残害大臣的罪名参他一本，而以你一向的作风，这次吃了么大的苦头，肯定会报复，必然与世叔一起上朝参他。若是平时蔡京倒也不怕，但现在有你这个受害人，他不得不防。”
　　“你要是蔡京你会怎么做？”顾惜朝的手开始不老实的在他的腰子际抚摸着。
　　“嗯。我自然是先发治人。”追命全神贯注的在思考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抢在世叔前面参他一本，就咬定是京城是帮派的混战，告世叔玩忽职守，渎职之罪。然后世叔肯定会据理力争，两人各说其词皇帝必然会招你去问话。”追命想到这里心头一惊，猛一翻身，差点撞上顾惜朝的鼻尖。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说，“而你知道此事牵扯金国公主，皇帝不好追究，这一次肯定扳不倒蔡京，那么不如顺水推舟，借着蔡京打击世叔。”
　　“知我者略商也。”顾惜朝坏坏的笑了张口吻住了他的唇。
　　“唔，唔。。。。。。。”追命死劲推开他，“你身上有伤还不安份些。”
　　“你知道我有伤，还用这么大的力做什么？”顾惜朝笑的很无赖，原本放在他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已钻入了他的衣内。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追命一边手慌脚乱的去捉他四处点火的手指一边仍不放心的问了句。
　　“放心，虽然我最初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不会那么做。”顾惜朝的手让追命扣住，动弹不得，他索性向前一趴，压在他身上。追命气乎乎的瞪着他，却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势没敢再推，只好由着他。
　　“两大权臣争斗，初时皇帝会觉得有趣，斗的急了便会让皇帝为难，我这个时候再去煽风点火偏帮一边势必会引起皇帝的反感，再说蔡京的势力没有削弱，我还没来得及稳固自己的地位，先削弱了诸葛小花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难道你打算委曲求全？”追命匪夷所思的盯着他。
　　“京畿路提刑司的提典刑狱公事出了缺，我想让你补上。”顾惜朝在他的脸颊上轻蹭着。
　　“提刑官啊。”追命愣了一下。神色有些默然，“我真的回不去六扇门了吗？”
　　“略商。”顾惜朝叹了口气，“世事无常。”
　　“我明白。”追命展颜一笑，“换个环境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过也不一定非要当官。”
　　“除了查案子你还会做什么呢？”顾惜朝含笑问。。
　　“嗯，这个。。。。。。”追命皱了眉头，要让他去赚钱养家的话基本上很难。除了查案，他最擅长的就是喝酒了，但酿酒却是一窍不通的。
　　“如果你在家里闲得住的话也可以呀。”顾惜朝笑眯眯的说，“我很乐意你呆在家里。”
　　“我才不要。”追命立即摇头。要让他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整天游手好闲，还不如杀了他。
　　“那就听我的吧。”顾惜朝笑了。
　　“嗯。”追命苦着脸点头。

　　“顾大人，皇上有旨宣大人速进宫见驾。”门外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顾惜朝在追命脸上吻了一下，迅速起来更衣。
　　来到皇宫，一切正如自己所料，蔡京与诸葛小花的脸色都不好看，而皇帝也是面有愠色。
　　“顾爱卿，朕听说你又遇刺了。”徽宗开门见山的问。
　　“谢皇上关心。”顾惜朝低头波澜不惊的说，“是臣太不争气了，早年游走江湖，结怨过多，才有今日之祸，却不想还惊扰了皇上，臣实在是罪该万死。”
　　“哈哈。”徽宗大笑。顾惜朝遇刺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转眼看了看旁边两位首辅大臣，只见二人不约而同的脸色一变，看来顾惜朝的反应完全在两人的预料之外，徽宗忍不住又笑了。“顾惜朝，你果然很乖巧。”
　　“皇上。”顾惜朝见徽宗愠色已去于是说，“京畿路提刑司主官出缺已有数日，一直未议定人选，臣想保举四大名捕之一的崔商略出任。”
　　“崔略商司刑侦缉多年倒也合适，只是不知道两位卿家意下如何？”徽宗说完看了看蔡京与诸葛小花。
　　蔡京此刻终于明白了自己估算的错误，既然顾惜朝隐瞒了事实的真相，自己又何必在这里枉做小人，他故意示好给了自己的一个人情，自己也没有必要去为了一个小小的提刑官的任免与他撕破脸，当下呵呵一笑说，“能得顾大人举荐想必不错了。老臣没有什么意见。”
　　诸葛小花心中冷笑，这顾惜朝还真会见缝插针，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连自己受伤都要发挥出最好的利用价值。他隐瞒了所有的真相，既向皇帝表明了他无心参与党派之争，又避免令皇帝为难，大大的讨好了一下皇帝，在这种情况下为追命求官，皇帝岂会不答应。而自己与蔡京也不好在反对。更何况追命本就是自己的徒弟，自己若横加阻拦，只怕也会引起皇帝的猜疑，于是，他谦逊的说，“小徒玩劣不知道能否担当重任。”
　　“太傅教出来的徒弟哪有差的。”徽宗呵呵大笑，“就这么定了，顾惜朝明儿就让他上任去吧。”
　　“谢皇上。”顾惜朝躬身行了一礼。

　　追命看着自己全新的官服，扯了扯宽袍大袖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提刑官位虽不高，但总管一路刑法，而京畿路同时也可管理京城的刑狱。”顾惜朝给他戴上官帽说。
　　“那是不是我想查什么就查什么，不会再有人干涉。”追命的眼神开始绽放出光彩。
　　“是的。”顾惜朝点头，“你是一司主官，本司之类当然不会有人干涉。”
　　“哈哈，那我去上任了。”追命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顾惜朝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在人屋檐下被迫低头的滋味太难受了，他是尝够了，他不想再让追命受到半点委屈。

　　“追命补了京畿路提刑司正堂。”消息传到六扇门，无情只是微颦了一下眉尖，接着看他手下的残局。这一局因为自己的介入令师傅无形中折损一局。然而本应愧疚的心中却没有半点的自责，再给他重新选择一次，他想他还是会这样做。
　　“大师兄。”一向沉默寡言的冷血突然开了口。
　　无情微感诧异，慢慢抬起了头。
　　“你就不担心？”冷血的眼中升起一片阴霾。
　　“担心什么？”无情一哂。
　　“三师兄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冷血垂下头。
　　“瞎说什么呢，只不过是换了个衙门而已，我们师兄弟四人，始终都是兄弟。”无情淡然，“你要是闲着没事，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新上任的提刑官吧。”
　　“好。”冷血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提刑司衙门只见门口挤满了人，追命一本正经的坐在中间正在审案。两人互视一眼，挤在人群里听他审案。
　　原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谁知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商辅让毁啊，人让撞伤啊，东西让砸了之类的。
　　堂上的追命也有些纳闷，第一天升堂审案遇到全是些小案子。原以可以遇到一起惊天动地的大案让他追命也露两手，没想到，真是英雄无武之地。
　　“来人，给本官速传涉案人员到案。”追命大声说。
　　堂下的一干捕快衙役，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动的。一旁的师爷悄悄走过去，在追命耳边低声说，“大人，你可要看清楚了，这些人可都是江湖中人。他们所在的帮派不是依附于金风细雨楼就是隶履于六分半堂。这些小案子，京城内各衙门都不理的，大人还是要三思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来人点齐人马，本官亲自去抓，退堂。”追命怒冲冲的一甩袖子直截多公堂上跳了下来。现在他终于为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小案子也会拖而不决了。
　　“大人三思啊大人。”师爷额边直冒冷汗。
　　“这个衙门谁最大。”追命不乐意了。
　　“自然大人您。”师爷擦了擦汗说。
　　“那还不快去。”追命怒吼一声。
　　“是。”众人不敢怠慢，急忙整队而出。
　　无情轻摇了摇扇子没有说话，冷血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拦住了追命。“三师兄。”
　　“四师兄。”追命一愣然后笑着问，“你怎么来了，咦大师兄也来了。”
　　“我有话跟你说。”冷血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金风细雨楼的案子一直是二师兄与戚兄在查，三师兄就不插手了。”
　　追命愣了一下把目光转向无情。
　　“三师兄，你还是先冷静一下。”无情缓缓开口。
　　“大师兄。”追命苦涩的笑了，“为什么最近我想做什么都会有人说不该做不能做，当捕快不抓贼还能干什么，当官不能为民做主，当这官又有什么意思，京城都乱了好多天了，大师兄难道真的能坐视不理？”
　　无情怔了怔了，没有吭声。冷血刷的一下抽出了剑，“三师兄，我不能让你去，你去的话只会再次触怒世叔，我不想三师兄跟世叔之间再次出现矛盾。”
　　“让开。”追命非常郁闷，“我不想跟你动手。”
　　“四师弟，让开。”无情开了口。
　　“大师兄。”冷血焦急的叫道。
　　“让开。”无情斩钉截铁的说。
　　冷血看了看无情讷讷的收了剑。
　　“谢大师兄。”追命嘻嘻一笑带队离去。
　　“三师弟，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可要走好了。”无情心中感叹，默然转身。六扇门最初是为了理想的正义，可现实总是有太多的无奈，渐渐磨灭了人们的理想，每个人都在权利的漩涡中渐渐迷失了方向，世叔是，他也是，铁手与冷血虽然偶尔也会有异议却不敢吭声。而今唯一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的也只有追命了。现在他只希望这最后一片天真不要让湮没。
　　追命知道此举可能又会触怒师傅，可是他却没办法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他咧嘴笑了。追命就是追命，如果因为一身官衣而变了的话，那么追命也不在是追命了。
　　“来人给我封。”追命跳下马，抬腿扫飞了几个前来阻挡了小喽罗。毫不客气的抓了所有涉案人员，并查封了最近闹的最厉害的几个小帮。

　　“追命。”诸葛小花竭力控制自己胸中的怒气，自己的徒弟却接二连三的违逆自己的意思，拖自己后腿。看来他的心已然全不在了六扇门。
　　“世叔。”铁手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他心里很清楚，这些日子一直世叔一直想在六扇门中挑一个人担任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对京城的混乱置之不理，为的给新楼主表现的机会，但今天让追命一搅和，全乱套了。
　　“神侯。”戚少商站在一旁也不免有些担心，诸葛小花的心思他不是很清楚，但他可以感觉到，诸葛小花的怒气，直觉告诉，追命这一次又闯祸了。
　　“不要管追命在做什么，你们做你的事，告诉杨无邪，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看看蔡京的反应。”诸葛小花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反正让抓的也不仅仅只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是。”铁手与戚少商同时低头。

　　走出六扇门的时候，戚少商长长吁了口气，官场果然不太合适自己。三年了，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京华碌碌无为了三年，也许是该挑个日子回去看一看。那么还回来吗？戚少商苦笑了一下，人在江湖，人不由已，很多时候人生太过于无奈。
　　浅黄色的衣衫从身边拂过，红色的软锦自袖中掉出。戚少商反射性的捡了起来，“姑娘你的东西。”拿在手中，他愣了。那女子掉落的竟然是一个肚兜红色的上面还绣着杜鹃花。这颜色这花形似曾相识。
　　“谢谢。”黄衣女子一笑接过了肚兜。
　　“等下。”一声怒吼，有人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抢走了肚兜。
　　“郝连小妖。”戚少商愣了一下。“你干嘛抢人家的肚兜？”
　　“完颜天羽，这从哪来的？”郝连春水没有理会戚少商，紧盯着完颜天羽咬牙切齿的问。没有男人会认不出老婆的肚兜的。
　　“你干嘛不问息红泪。”完颜天羽暧昧的笑了。
　　“我现在问的是你？”郝连春水冷笑。此时戚少商也明白了，那肚兜必定是息红泪的。
　　“你真的想知道？”完颜天羽戏谑的问。目光同时瞟向戚少商。
　　“是。”两个男人同时点头。
　　“顾惜朝的床上。”完颜天羽回答的云淡风清。
　　“什么？”两个男人同时傻掉。
　　“胡说八道。”戚少商首先反应过来，冷笑了一声。
　　“哈。”完颜天羽没有理他却盯着郝连春水说，郝连公子不会忘了吧，在连云山尊夫人与顾惜朝一起失踪了两天，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做吧。”
　　“绝对不可能。”郝连春水抽出了枪，他无法容忍有人恶意的诋毁自己的夫人，然而他也忘不了，当时息红泪回来的时候身上披的竟是顾惜朝的衣服。这一点他一直耿耿于怀，可又不好开口相问而息红泪似对于极为避讳，闭口不谈。难道这中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可是要说息红泪与顾惜朝关系暧昧他说什么也不肯信的。
　　“自己回家问问不就明白了。”完颜天羽嗤笑一声，“这里可是京城，你敢在这里对本宫对手吗？”
　　郝连春水愣了下，拿枪的手迟疑一下，就这一瞬，完颜天羽已消失不见。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戚少商绷着脸冷冷的问。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郝连春水冷笑着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