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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八 暖风吹的游人醉 ...


  •   杭州,江南军事重镇。
      断桥。
      初夏的暖风拂过傍晚的湖面,昏黄的斜阳在水面上洒下一层层淡淡的金色。几声归家的渔歌传来,游人也渐渐转向那炊烟初起的酒肆。
      洁白的丝巾,若有水流动,柔顺的绕在手指上。无情以手支颐歪着头,看着那方纯净的白色,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桥面上的风势突然大了些,不知是无情有些分神,还是那丝巾过于光滑,悄悄有从指缝中滑出,随风飘向桥下的西湖,无情的目光被那丝巾牵引,忘却了思考,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忽略了自己人还在桥上,丝巾重新回到了手中,而无情的身体却坠向了湖中。无情心中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抛出袖中的暗器挂住他的身体,却不想有人抢先一步接住了他。
      又是那有力的双臂,又是那温暖的怀抱。无情的脸微红了一下,迅速藏起了丝巾。
      “无情公子这么有兴趣想下去畅游一番吗?”顾惜朝把他放回轮椅中,打趣的说。
      无情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冷不防鬓边一松,半边的头发挣脱了束发的丝带垂了下来。无情伸手向上拢了拢,却没拢上去,而且越弄越乱,连另一边的头发也散开了。无情有些赌气的一把扯下了丝带。手指下意识的摸了摸,很不巧,他没有带梳子的习惯。
      无情气恼的颦起了眉,胡乱的把头发向后一拢,用丝带束起,可连束了几次也没绑好反而把头发与丝带缠到了一起。无情用力扯了扯,非旦没扯开,还牵痛了头发。
      “我来吧。”顾惜朝笑了笑,走过去,按住他正在用力的手。无情愣了一下,随即像被烈焰灼到了似的缩回了手。顾惜朝却不以为意,灵巧的解开他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与丝带。拿出一把梳子细细的梳理起来。
      “你怎么随身还带这个?”无情略感惊讶。
      “没什么。”顾惜朝一笑,并未回答。这梳子是专门为追命准备的。追命的发浓密柔顺,黑亮莹彩。像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很美。可追命太过于好动,早上梳好的头发,常常不到半天就会乱掉,所以他便带了把梳子,时常为他梳理一下头发。
      “对了无情公子,是什么贵重物件让你不顾一切的冲下桥?”顾惜朝有些好奇,刚才忙着接人没来得及看清他手中的事物。
      “也没什么。”无情更不愿回答。
      “难不成是某位红颜知已的信物。”顾惜朝故意调侃。
      “你是不是跟追命呆的久了,也变的贫嘴起来了。”无情莫名的有些生气。
      “生气了吗?那我不说就是了。”顾惜朝有点惊讶,一向冷静的无情,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情绪有如此大的波动。
      “好了。”顾惜朝没再问,帮他梳好发,收起梳子,把轮椅侧了一下,让无情的身影完全倒映在湖中。
      无情愣了一下,这么快就结束了,他心中有点小小的遗憾。看了看水面,水中有两个人影子,一个是他,一个是顾惜朝。水中的他似乎依偎在他的身上,水中的顾惜朝好像拥着他在微笑。
      无情扭过头来看看他,一时间有些迷惘。

      “京城有消息吗?”顾惜朝再次开口,冰冷的问题把他惊回了现实,提醒着他的身份,他来见顾惜朝的目的。
      “世叔已经上书弹劾朱勔有作乱之嫌,皇帝开始有些猜疑了。但朱勔必竟是封疆大吏,没有特别重要的证据,很难治他的罪。还有朱勔手下的两在势力,权力帮与霹雳堂,都不可小觑,要除朱勔得先分化他们。”
      “这个我明白,霹雳堂总堂被炸,雷艳虽然没死,但实力已大不如前,先从他下手,应该容易些。”顾惜朝略一思忖说,“这两件事我会想办法,介时还请无情公子多多协助。”
      “这个自然。”无情微微点头,“现在我们是合作的伙伴,我自然不会再与你为敌。”
      “如此甚好。”顾惜朝轻笑一声,“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追命在等你吧。”
      “嗯,他先行去查探朱府了。”
      “那好,改日再会了。”无情淡淡的笑。
      “保重。”顾惜朝一抱拳,转身而去。
      “等下。”无情蓦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叫住了他。
      “怎么?”顾惜朝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顾惜朝,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无情的声音平静无波。
      “好。”顾惜朝一时错愕,然后点了点头。
      无情转过脸,低头看着水面,水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在西湖涟漪之中有些模糊有些扭曲。

      顾惜朝快步赶到朱府,就见追命站在朱府对面的街边冲着他招手。
      “见到大师兄没有?”
      “见到了,一切顺利,里面情况如何?”
      “李沉舟,雷艳,还有方应看,现在全住在朱府。”追命轻皱了一下眉说,“我们要怎么进去?”
      “当然是光明正大的进。”顾惜朝笑着回答。
      “光明正大。”追命有些不解。
      “官有官道,贼有贼道,现在我们是官,当然从官道进。”顾惜朝说着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朱府的大门前,朗声说,“资政殿大学士,长乐候顾惜朝,求见朱勔朱大人。”
      追命一听乐了。顾惜朝这招不错,按官场礼节正式拜会朱勔,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朱府,就算朱勔对他们再恨之入骨,也只得按官场礼仪接待,而且也无法再对他们对手,如果他们真在朱府出了事,那朱勔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想他也不会笨到在自己家中杀人。
      果然不一会儿,家丁便恭敬的请二人进去。追命跟在顾惜朝后面走了进去,朱府很大,除了皇宫就是这了,连京城里蔡京的府第也不能与之相比。大厅跟正门比较进,片刻便到了。
      全套的紫檀木的家具,汉白玉的台阶。朱勔腆着肚子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李沉舟与雷艳分立在两侧,追命看了看没见方应看,转念想了想,以方应看的身分原本就不会听命于朱勔,此时没出现也是正常。
      雷艳与李沉舟一见顾追二人便开始磨牙,但碍于朱勔在场也不好发作,只有隐忍不发。
      “下官顾惜朝拜见朱大人。”顾惜朝作了一个长揖。
      “下官追命拜拜见朱大人。”追命也学着顾惜朝的样子作了一揖。
      “二位免礼请坐。”朱勔盯着两人看了回,早在二人初来江南时,他便传书向蔡京询问这两人的的情况,蔡京的回书上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一对祸害。”初时他尚不明其意,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这两人到哪儿,便祸害到哪儿了,自己这江南的地面已让他们扰的动荡不安了。尽管心中恨不到立即把这两人剥皮拆骨,但官场的礼数还得做到,于是哈哈一笑,“早闻得顾大人少年英俊深得皇上器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朱大人过奖了。是皇帝圣明,下官才有今日。想下官不过是一介草民,而今寄居于庙堂之上,实有沐猴而冠之嫌,惭愧啊惭愧。”顾惜朝也少不得说些客套话来应酬。
      追命一听这二人打起了官腔,便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只见这大厅之内,罗列了不少古董玉器,就算他这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知道那件件都是精品。追命走了过去,随便拿起一件把玩着。这厢,顾惜朝与朱勔还在说些官场上的寒喧之语,所谓官腔其实废话居多,说了半天,双方也不会说出一丁半点的真话。不过是绕来绕去,玩些文字游戏,追命最烦也最怕这一套,所以一些正式的场合,诸葛小花多半是带着无情出席,而他则能溜则溜。
      听的烦了,追命手指一滑,手中的一个唐代的花瓶便摔在了地下,应声变成碎片。追命看了一眼,并不觉得可惜,这些在他的眼中均是江南的民脂民膏,都摔了才解气。朱勔明显的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摔东西,而且摔的还是他的东西。
      “追命,你也太不小心了。”顾惜朝抢在他发作前不痛不痒的责备起了追命,“朱大人虽然富甲江南,一只小小的花瓶自不会放在眼里,可你也不能过到于无礼了,还不快点向朱大人赔罪。”
      朱勔只好咽了口气,顾惜朝这话一挤,他也实没有发作的理由了。
      “是追命失礼了。还请朱大人见谅。”追命漫不经心的说。
      “罢了。”朱勔一摆手。“一只花瓶也算不了什么。”
      “朱大人果然豪爽,俗话说宰相肚子能撑船,朱大人不愧是大家风范。”追命瞟了一眼他的大肚腩,笑嘻嘻的说。
      朱勔明知道他在讥笑自己,却又找不到话柄,只有沉着脸不说话。
      “朱大人,我二人此番是专程来江南游玩,素闻,朱大人的府砥乃是江南园林中的一绝,不知道下官二人,有没有荣幸能留下玩赏几日。”追命得寸进尺说。
      “追命不可无礼,朱大人乃江南总监,自是会尽这地主之谊,你不可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惜朝又紧跟着挤了句。
      “是追命失言了。”追命强忍住笑。
      “顾大人说的不错,二位要是不嫌蜗居简陋,尽管多留几日。”朱勔的脸色开始发黑,这两个祸害居然要住到他的家中,而他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心里那个气呀,甭提多郁闷了。
      “既如此,下官也是却之不恭了,多谢朱大人了。”顾惜朝礼貌的道谢。
      “来人,带二位大人随意下去游览一番。”朱勔勉强一笑。
      “谢朱大人盛情。”顾追二人相视一眼,跟着家丁出去了。他们刚出门,便听到了茶杯落地的声音。
      “什么东西了。真他妈的一对祸害。”朱勔的咆哮声隐隐可闻。
      “哈哈。”追命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顾惜朝也抿嘴一笑。

      二人随着那带路的家丁随意走了走,追命的鼻子突然动了动,顾惜朝急忙用力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酒香钻进鼻孔。追命身形一晃已顺着酒香寻了去,顾惜朝也不甘落后,急忙跟上。急的身后的家丁大叫,“二位去不得,那里是内堂。”
      两人寻香来到一座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宅子。推门而入,只见室内有一个巨大的池子,阵阵酒香便是从这池子里传出。追命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弯腰掬起一捧酒,闻闻了,全是十年以上的陈酿。
      “竟然以池子装酒,太奢侈了。”追命一边说,一边把酒往口中送,却让顾惜朝一把按住。
      “没毒呀。”追命见手中的酒洒了一地,有点可惜的说。
      “这酒好像不是用来喝的。”顾惜朝环目看了看四顾,但见青纱曼帐,锦塌绣墩。可偏偏却没有舀酒的勺子。
      “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嘛?”追命不解。正在此时,一串女子的嘻笑声传来。顾惜朝拉起追命躲入屏风后面。不一会儿只见,两行身披软罗的美女,不,准确的是说是一队美女,一队蛮童。手捧着美酒,佳肴,乐器,还有丝巾,花瓣,香油等淋浴用品。
      “原来这酒是用来洗澡的。”追命惊讶的张大了嘴吧,一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喝了朱勔的洗澡水,心中便一阵恶心。“这可真谓之酒池了。那么有肉林没?”追命小声的问。
      “这不就是。”顾惜朝瞟了一眼那两队美人。追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两队人全是玉体半露,身材玲珑。尤其是那一队蛮童,个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白嫩嫩,水灵灵,粉嘟嘟的,像一只只大水蜜桃。
      “好看吗?”顾惜朝在他耳边轻声问。
      “好看。”追命点了点头。
      “那你慢慢看。”顾惜朝转身从窗子跳了出去。
      追命这才反映过来,忙跟着跳出去。
      “你又吃味了。”追命扯住他的袖子似笑非笑的说。
      “我喜欢。”顾惜朝有点孩子似的赌气。
      “早晚酸死你。”追命心中偷笑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他反而皱起了眉头一本正经的说,“惜朝,我们去给这酒池肉林加点料好吗?”
      “好。”顾惜朝饶有兴趣的点头。
      一刻钟后,两人去而复返,每人手中拿着些东西,偷偷再潜了进去。半个时辰后。两人惬意的在花园赏着花,只听后堂那里一阵鸡飞狗跳。“救命啊,蛟子,哪来这么从蛟子。”
      “我的妈呀,蟑螂,这地上全是蟑螂。”
      女人的尖叫声,少年的哭声,还有朱勔的怒吼声,家丁的忙碌声交织出夏夜的喧嚣。
      “你放了什么?”追命好奇的问。
      “没什么,只是把室内点燃的驱蚊的香,换成了蛟子喜欢的香型,再把窗子上的细纱撕破就成了。”顾惜朝事不关已的回答,“你呢?”
      “我比你简单,我去厨房找了几只母蟑螂弄死扔进去,自然就会有大批的蟑螂跟进去。”追命一脸无辜的回答。
      “那怎么对付雷艳?”追命一本正经的问。
      “不着急,你大师兄会有行动的。”顾惜朝笑着把他拥到了怀中。

      次日清早,雷艳刚出门,就听到空中有乌鸦叫了一声。雷艳低低的骂了一句,昨天朱府让蚊子蟑螂闹了半夜,也不知道与顾追两人有没有关系,反正有这两人在侧,大家都别想安枕,自己更得分外的小心。他一边想一边向大门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一霹雳堂的弟子慌慌张张的跑来。“不好了,总堂主,我们在杭州的一个分舵让人挑了。”
      雷艳脸色一变,“谁那么大的胆子。”
      “好象是四大名捕的无情。”
      雷艳倒抽了一口冷气,飞身向外跑去,等他赶到之时,只见无情轻摇着纸扇意犹未尽的看着让他拆成废墟的雷家分舵。
      “无情公子,好狠的手段。”雷艳咬牙切齿的挤了出一句话。
      “哪里哪里,这与雷堂主的手段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在下虽不才,但雷堂主昔日的‘大恩’在下还是要报的。”无情讥讽的说。
      雷艳脸色有些发青冷笑一声,“雷某不过是一时遇难,无情公子不要忘记了,这里还是江南。”
      “江南又如何?”无情嘲笑道,“雷堂主你的总堂都让人炸了,现在的你对朱勔来说还有多少利用价值?你再制造出同等数量的火器估计至少也有好几年吧,而这段时间足够别人取代你的地位了,没有了火器的霹雳堂,就像是没有牙了老虎,你雷总堂主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雷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无情知道自己正戳到了他的痛处,现在的江南,他雷艳最担心的就是会让正在逐渐壮大的权力帮所取代,而这一次顾惜朝给了他致命的打击,权力力趁机崛起,已隐隐有江南第一帮的架势了。
      “雷堂主,阁下还是好自为之吧。”无情故意大声的笑了一下,一摇扇子转身离去。
      雷艳呆了一会,便又回了朱府,才进门,就见顾惜朝与追命寒着一张脸,旁边的朱勔面色也不善。
      “怎么了?”雷艳一愣。
      “雷艳你干的好事?”朱勔大喝了一声。雷艳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反问了一句,“朱大人出了什么事?”
      “雷艳这是什么?”追命扔过一壶酒。
      雷艳接过闻了闻,酒是好酒可惜酒里的毒,而且正是他雷家的毒,刹那间他明白了,这顾追二人,摆明了是有意隐害。以牙还牙还的还不够。炸了一个总堂这两人还不肯罢休,他们吃准了,朱勔不会允许别人在自己家里杀人,所以故意隐害,借朱勔的手来除掉自己。
      “这只怕是有人故意陷害。”雷艳冷笑。
      朱勔微微沉默了一会,这也不无可能,但雷家与顾惜朝的恩怨太深,很难说不是雷艳一时怒火攻心所做出的不智之举。他是想杀顾追二人不错,可这两人绝对不能死在朱府,一旦死在朱府,那么他将面临时的是六扇门与皇帝的怒火。诸葛小花难惹,而顾惜朝圣眷正宠,他若死了,皇帝绝对不会不闻不问的。因此暗杀可以,可就是不能明着来。
      雷艳见朱勔不说话,心中不免一凉,无情的话又在耳响起,“现在的你对朱勔来说还有多少利用价值?”他转脸看了看一旁边幸灾乐祸的李沉舟,心中长叹一声,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兔死狗烹。他必竟是老江湖了,此时心中却不糊涂,他很快便明白了,顾追二人的最终目的是对付朱勔,如果自己离去,那么这两人绝不会再来找麻烦,若是如此,不如自己暂避锋芒,重整霹雳堂,让这些人斗的你死我活去。雷艳思及此处,当下一抱拳朗声说,“雷艳没有做过,雷艳不屑于承认,朱大人相信也不好不相信也罢,雷某均无怨言。”他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朱府,留下朱府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
      顾惜朝与追命相视一笑,不管如何,目的已经达到。下一个就该是李沉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八 暖风吹的游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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