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清之顺治废后传》末烬

9、出乎意料

　　安嫔笔什赫氏病愈侍寝，在五月初的某一日成为了紫禁城中最爆炸性的新闻。冷饭炒得香，福临一样会买账。至六月中旬时，安嫔与悫贵人已然平分秋色，甚至隐隐有夺其锋芒之势。这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也越发显露出来。

　　渐渐地，每隔三五日，或是称病，或是伺候皇上劳累，给孟古青晨昏定省的妃嫔里便会少了安嫔与悫贵人的身影。对此，孟古青似乎并不在意，还是福临在背后说起，叫她不要姑息了后宫嫔妃的娇纵。

　　可到底，孟古青也并没有怪罪。

　　六宫嫔妃对此十分不解，亦曾各自私下打探过缘由，却终究不知究竟。唯有端常在酸溜溜地念叨：“这大阿哥故去还不满半年，当额娘的就耐不住狐媚了，啧啧，这穿红着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刚有孕那会儿呢。”

　　“常在说笑了，她刚有孕那会儿可比如今轻狂多了。”伺候福临最早的秀答应笑吟吟地搭话儿，冲着孟古青福了福身，“恕奴才多嘴了，不怕皇后娘娘生气，安嫔当初也不过是个福晋，只因是太后娘娘选的人，肚子又争气，皇上难免关照些。她可到好，自以为怀着皇上的第一个子嗣，行动间都拿自己当皇后似的……”

　　一旁的静答应极会看人脸色，听她这话说得越发不像，连忙乜了她一眼，又向孟古青赔笑道：“皇后娘娘莫听她胡言乱语。即便当时皇上还没大婚，皇后娘娘的名分却是早早就定下了的，安嫔断然不敢僭越。”

　　“呵，都是过去的事了，本宫怎会与她置气。”孟古青徐然微笑，举起茶碗刮了刮浮上来的茶叶，却是只闻茶香，一口未动——她有着身孕，是不便饮茶的，不过茶可以清心，闻一闻也沁人心脾。

　　见她这般平和，毫不动怒，宁贵人便温吞吞道：“皇后娘娘自然是最贤德宽厚的，岂能与她一般见识。然而先头悫贵人便是那般狐媚，如今皇上也是如此……奴才担心皇上龙体，娘娘还是劝解一二吧。”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麻烦皇后娘娘您给我们当个枪，反正得罪人的不是我们。

　　所以说，她是真得不喜欢这些汉军旗调三窝四的嫔妃。孟古青揉揉额角，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来后宫的时候本就不多，欢喜谁陪着，本宫也不好阻拦。总不能本宫绑了皇上去你们宫里？你们既入了宫，成为天子嫔御，就要一切以皇上为重。什么样子讨皇上喜欢，还要本宫来教你们么？”

　　说罢，宁贵人、端常在等一众嫔妃都俯身一拜，齐呼：“奴才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所以……她教诲什么了？孟古青眨了眨眼，你们自己爱怎么想怎么想，老娘可什么都没说。

　　“好端端的行什么礼呢。”孟古青笑着摆手，“都坐下吧。本宫不过是……”

　　“皇后娘娘这里好生热闹。”

　　殿门外一把娇妗婉媚的声音朗朗地泼进来，打断了孟古青的话。众人俱都皱了眉，循声望去，一个腰肢娇软的丽人款款而来，正是多日不见的悫贵人。她穿着一袭浅绿色色的团蝶恋花宫装，在这样盛夏的日子里，也能穿出一脉春意盎然。可见“春恩常在”的好福气，不单在人，衣饰亦然。

　　那边厢悫贵人迤迤然行了拜礼，轻蔑地瞧了瞧宁贵人和秀答应才落座，显然是方才在外头听了许久才进门的。秀答应位份低，看她嘴上说的厉害，实则一点也不敢与悫贵人正面对垒，微微侧了身垂头不语。

　　宁贵人脸色微红，讪讪道：“悫贵人今日可是好睡。”

　　悫贵人看也不看她一眼，低头吹了吹宝石护甲上并不存在的尘埃，闲闲道：“不劳宁贵人费心。不过是昨日陪皇上说话儿走了困。比不得你那里清清静静的，连皇上都不忍打扰，可以一夜高枕无忧。”

　　如此，是说昨夜福临招幸的又是悫贵人？难怪安嫔不来，她自然是不想来看悫贵人的脸色了。

　　宁贵人的面色霎时由红转白，目光遂向上首端坐凤座的孟古青那里一引，“贵人虽是伺候皇上辛劳，可也应当谨守后宫规矩。便是皇后娘娘有孕在身，更有皇上相伴，素日请安也不曾让咱们苦等……”

　　“皇后娘娘还没说什么，宁贵人就要越俎代庖了么？可别是仗着生了大公主，就连自己有几两重都不记得了。”悫贵人凉凉一笑，“更何况宫规本在人心，我等敬重皇后娘娘，难不成都在这些虚礼上么？平日里请安讨巧最会争先的人，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宁贵人被说的泪盈于睫，正欲回嘴，却听一旁的柔常在笑了一笑，道：“皇后娘娘仁厚，的确不愿伤了彼此体面，可若是娘娘隐而不发，伤着了皇嗣就不好了……不如悫贵人给娘娘告个罪，娘娘散了心思，便无妨了。”

　　说来说去，宁贵人与柔常在无非还是想祸水东引。悫贵人面色不愉，也挑衅地看着孟古青，“呦，方才柔常在不是说，皇后娘娘是最仁厚的么？这又说怕伤着皇嗣，倒叫人觉得皇后娘娘心眼儿小不能容人呢。”

　　由始至终，孟古青都把玩着手腕上一串珊瑚手钏，听得饶有兴致。那珊瑚珠子用金丝掐紧，极品的蜜蜡间隔，颗颗莹润饱满，红如滴血，颜色极正，是安南国献于皇后有孕的贡品。她将手钏戴上又摘下，摘下又戴上，底下的嫔妃们都吃不准她的意思，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偌大的坤宁宫内静得如同窒息，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孟古青在想什么？

　　她只是好奇而已，是什么样的错觉，让满宫嫔妃误以为她是个爱惜“仁厚”名声的温顺皇后呢？话说难道她们真的以为，福临会需要这样一位皇后？远的不说，先帝的孝端文皇后能在宸妃盛宠之下还稳居中宫之位，凭的可不是温柔大方。

　　要温柔，那也是对着福临，对着旁人，她可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要不是悫贵人提起，本宫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孟古青挑了挑眉，温和地笑了笑，“悫贵人方才说，宫规本在人心？本宫记得，如今宫里的规矩大多是孝端文皇后与当今的太后一同订立，由礼部统纂。本宫年纪轻，只懂得依着太后娘娘行事。悫贵人这话虽然新奇，却也说不得是本宫见识浅薄。不如……瑞珠？”

　　悫贵人等一时不解其意，但见着孟古青身旁的一位年长姑姑应声出列，“奴才在。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孟古青说道：“瑞珠，方才悫贵人的话你可听得全了？”

　　瑞珠恭恭敬敬道：“回娘娘，奴才听得仔细。”

　　“这便好。”孟古青满意地点点头，“你就辛苦一些，去一趟慈宁宫里，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学给太后娘娘，请她老人家帮本宫断断。再问一问太后，妄言宫规祖制是非，应当如何处置。”

　　何必她来管教呢？踢皮球谁不会，将人推给孝庄，既能处置了人，又可以给太后面前卖个乖，何乐而不为呢？即便罚得太过福临会心疼，也是他老娘的过错，孟古青这里给他辛辛苦苦怀孩子还受气，福临哪有那个脸来怪罪她？

　　“皇后娘娘的手段……”悫贵人脸色一沉，似乎山雨欲来，“奴才领教。只是您说，皇上会认为您秉公处置，还是……”

　　手段？

　　这哪算什么手段？这可比误会她爱惜名声更加可笑了。要不是这个时代没有，孟古青真是要误以为悫贵人是宫斗小说看多了。实际上，帝王的心意在哪里，风向就导向哪里。得帝王心者不必斗，失帝王心者斗不赢，如此而已。

　　孟古青揉了揉酸痛的后腰，唇齿微凉：“悫贵人慎言哪。嫔妃揣测圣意可是重罪，不是触犯一两条宫规能比的。也罢，到了本宫喝安胎药的时候，就不留你们了。”

　　她下了逐客令，嫔妃们便都欲起身告退，冷不防听得悫贵人冷冷一笑，忽然娇声娇气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您是该要好好养胎。说起来，做皇上的嫔妃什么都不要紧，最重要的还是得为皇家开枝散叶。奴才也一定会好生珍重，为皇上再添一个皇子。”

　　孟古青猛然抬头，且惊且疑。方欲退出坤宁宫的众人现下都齐刷刷地注视着悫贵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见悫贵人做作地搭着小宫女的手起身，着意挺了挺肚腹，十分的得意忘形：“哎呦，瞧奴才这记性，竟忘记了禀报皇后娘娘。这几日奴才一直不适，今早传了太医来看，才知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身孕？！

　　众人好似挨了一个霹雳，半晌才有人回味过来，稀稀落落不情不愿地道了句：“贺喜悫贵人。”随即也不多做停留，三三两两叽叽咕咕地边说悄悄话边走了。悫贵人停了脚步，看见瑞珠一言不发地往殿外走，又添了一句：“有劳瑞珠姑姑帮我向太后娘娘禀报了。”

　　“……一码归一码，瑞珠自然不会忘记。”孟古青沉默片刻，才扬声笑笑，又唤雅格：“你记着，这就去内务府吩咐一声，悫贵人有孕，不便伺候皇上，她的绿头牌暂时就不要挂上去了。”

　　雅格道：“奴才这就去办。”说着便小跑着出去了。

　　悫贵人恨恨地咬了咬贝齿，“那还真是……要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了。”

　　“无妨。毕竟皇上若时时惦记着你，也不在乎翻不翻牌子。”孟古青摆了摆手，“这怀孕的头三个月最要紧，必须擅自保养。悫贵人无事便不要出来了，且在宫中静静心，抄写十遍金刚经，权当给皇胎祈福吧。”

　　没有用身孕恶心到孟古青，还莫名其妙地领来了“作业”，悫贵人下意识地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极不端正地行了个礼，说道：“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旨意。”便告退出去了。

　　待她一走，四下无人，孟古青顿时变得面无表情，所有笑容都一扫而空。宁格见了忧心不已，劝说：“娘娘宽心，这才一个多月，生不生的下来还两说呢。娘娘瞧着大阿哥便是了。”

　　“……我不是生气悫贵人有孕。”孟古青的声音分外沉郁，“你去一趟太医院，将为悫贵人诊治的太医传来。”

　　悫贵人有孕不稀奇，稀奇的是，史书记载，宁悫妃董鄂氏所出的皇次子福全，本应在顺治十年的七月才出生！宁悫妃拢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那她现在怀的又是哪个？

　　算上选秀名单上的董鄂·乌林珠，这是第二件违背孟古青所知道的史实的事了。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孟古青隐隐地觉得不安：到底是蝴蝶效应，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