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清之顺治废后传》末烬

13、皇子承治

　　顺治九年九月十六日，皇次子满月，福临在中和殿举行了盛大的宫廷宴会，各近支亲王、福晋、宫妃纷纷前往祝贺，皇后之父、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及皇后三兄、固伦额驸弼尔塔哈尔亦从科尔沁亲至宫中赴宴。

　　中和殿是紫禁城外朝三大殿之一，依大清律例，每有大典，皇帝必于此接受执事官员朝拜，或遇皇帝亲祭，如祭天坛、地坛、先农坛，需于前一日在中和殿阅览祝文，查验种子和农具。福临初登基时，也曾在此赐宴亲王或重臣。（☆改自搜狗百科）

　　但是，在此举行皇子的满月礼，自清入关以来还是第一次。太后对此颇有微词，福临为平众议，只好下令邀请宗室亲王，如此，便也算是“赐宴亲王”了。

　　盛宴当日，一切礼仪都是遵循女真古礼而行，诸如“剃发”、“升摇车”之类。额尔德克的胎发生的又软又密，据萨满说，这是能长命百岁的吉兆。福临听了十分欢喜，竟亲自用红绿两色的花线将胎发束好，命人挂在乾清宫的顶梁上，以求皇子来日胆识过人。

　　那摇车则是吴克善代表女家送来的，用一等的降香黄檀打造，外刷红漆，黄铜锁扣，以金、银粉饰着彩绘的双龙戏珠、麒麟送子等图案，写有“长命百岁”等吉语。众人观之，都觉华美异常，赞不绝口。

　　福临毫不吝啬于同众人分享自己的喜悦，诸位亲王福晋也很给面子，在弼尔塔哈尔转赠了孟古青的额吉亲手给外孙缝制的百家衣之后，纷纷献上了缀有银饰、寿星、兽头及金玉满堂、长命富贵等吉祥祝福字样的虎头帽和长命锁、喜团喜饼等。

　　当日，由孟古青亲自圈定的小皇子的大名也新鲜出炉。在众多从水部的佳名里，孟古青选中了“治”字，是为爱新觉罗·承治。古以“治”称太平盛世，取其“安定”之意，且福临年号为顺治，额尔德克作为嫡子，取这个名字，有承继君父的意味在里头。

　　如斯希冀，是引人瞩目的格外之荣宠，然而额尔德克在福临心目之中的地位也担得起这样的期许。当下，福临便不再在人前提及乳名，只以“承治”呼之。

　　孟古青保持着得体而令人赏心悦目的温婉笑容，目光一一扫过上首的孝庄及后宫妃嫔。孝庄自然是一贯的笑容可掬，抱着承治不肯撒手，可那笑容太过了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疏离感。余下安嫔失子不祥，并未出席，反而是悫贵人坐在了最前头。

　　倒也不奇怪。宫中一向母以子贵，昔日的安嫔不也是仗着怀着福临的第一个孩子就敢在大婚第二日对她不敬么？只不过悫贵人更做作些，扶着才怀了四个来月的肚子故意挺起，看着就像是怀了五六个月似的。这般矫揉，实在不像是董鄂氏大族出来的满洲女儿。

　　孟古青想起连日来所探知之事，不由得勾起一丝嘲讽般的微笑：看着是极聪明的，算计的彻彻底底，可也终究是个糊涂人罢了。

　　这场盛宴，一直持续到子时才结束。亲王命妇们醉倒了一大片，更别说福临自己了。孝庄说自己年老禁不起折腾，酒过三巡就离席回慈宁宫歇息，承治亦被乳母抱回坤宁宫安寝。孟古青困得睡眼惺忪，可也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吩咐瑞珠等人将诸位亲王福晋送出宫，实在不便挪动的，则就近安置在远离妃嫔宫宇的几处馆阁休息。

　　福临今夜不能翻牌子，照例在乾清宫的昭仁殿安歇。那里按规矩是不能有妃嫔留宿的，但也不好让福临一个人回去。所以孟古青先送福临到寝殿，着一早守候在旁的太医为福临醒酒。

　　昭仁殿里早已布置齐全，地上的熏笼里拢着龙涎香，杏黄色的龙床也用汤婆子暖得触手生温。福临半饮半灌地喝了解酒汤，宫女们有条不紊地给他褪去龙袍，换上熨烫妥帖的团龙寝衣。

　　或许是自幼登基，一举一动皆受到约束与培养，福临的睡相一向很好，即便是喝醉了也不会打鼾，安安静静地窝在被子里，就像一只温顺的雏鸟。

　　“知道皇上高兴，可也喝得太多了些。”孟古青在床边略带嗔怪地叹息着，叫宁格取了温水和巾帕来，动作轻柔地给福临净面、擦手。虽然他大概率听不见什么了。宫中的御酒向来精醇，几杯酒下肚，即便面色不改，实则也醉人得很，遑论福临喝了这么多。

　　“还不都是为了给二阿哥添喜气呢。”宁格微笑着凑趣，小声说道：“娘娘是没留意，今日悫贵人的脸色可不怎么样。”

　　“不相关的人和事，就不必费心去留意。”孟古青慢条斯理地说，“若是为着额尔德克，伤了皇上龙体，谁能担待？”

　　“娘娘说的是。皇上已喝了解酒汤，想必无碍。”

　　孟古青深知宿醉是折腾人的，盯着福临瞧了好半天，确定他枕衾合宜，并无旁人不适之处，才慢慢起身走到殿外。

　　那里已经跪倒了一大片，为首的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叫图撒，包衣奴才出身，三四十岁上下，为人妥帖，也很伶俐。孟古青淡淡地扫了一眼，说道：“皇上今夜醉酒而眠，你们全都警醒着，不许偷懒打盹儿。万一皇上要饮水、呕吐，身旁无人觉察……你们自己掂量着是何等后果。”

　　图撒脑袋活泛，连忙指着身后一群月白宫装的宫女，对孟古青打包票：“皇后娘娘放心，这些宫女是内务府品择了大半年，瞧着稳重耐劳，才新近送进来的，必定伺候皇上安枕无忧。”

　　孟古青顺着他的手一一扫过，见那些宫女个个低眉顺眼，容貌不俗，想来是内务府的总管存了心要孝敬巴结。

　　作为御前首领太监，图撒自然不愿意内务府在福临心中的地位超过自己。以图撒的机灵，壮着胆子给她介绍，是打量着孟古青若是不喜欢，便可以直接将人送回去？或是眼下趁早撇清关系，若往后这些宫女有幸蒙了君恩，也叫孟古青知道与他无关？

　　这些内官身体残缺，都是依附主子而生，彼此之间少不得算计，倒也无妨。可当这算计把她也圈了进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古青凝神逡巡了一番，忽而露出一个雍容端庄的笑容，温声细语：“既是精心选来在御前服侍的，想必不会有错，本宫瞧着品貌都是配得上的，最要紧的是要聪明。但凡有个蠢笨些的，心大的，妄图将主子拿捏住，也就没命呆在御前了。图撒公公，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是如斯的温软动听，就像春日枝头最娇柔的早莺，可落在图撒耳朵里确实隐隐的威胁，似乎在警戒他，不要妄图利用主子。

　　图撒背心一凉，悚然打了个冷战，旋即叩首讪讪地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说的是。她们有一个敢痴心妄想的，不用主子动手，奴才第一个开销了。”

　　“这是说哪里话。”孟古青眉角微挑，“若是该有她的造化，自是不能推却。这其中的差别，都自己个儿掂量着吧。”

　　图撒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奴才们必不敢忘。”

　　孟古青这才摆了摆手，“都起来吧，皇上身边且离不得你们呢。”言罢，便转身姽婳窈窕地离了昭仁殿。

　　九月中旬，夜间的微风已经转凉。肩舆走在包裹着寂静与黑暗的紫禁城里，只有前头引路的四个宫女执着灯笼照明，可那灯光也是昏黄不定的，这样的蒙昧让孟古青反而觉得困意渐消。

　　宁格便关切说：“娘娘不如免了明早的请安，也可多睡片刻。”

　　孟古青摇了摇头，道：“皇上都没说罢了早朝，本宫岂能私自免了请安，倒显得我娇纵了。”

　　雅格今日出奇的安静，许是真的记着了教训。直到过了坤宁宫的宫门，下了肩舆，那些底下的宫人各自退下，只剩下她们三人时，才听她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奴才今日回中和殿取娘娘落下的披风，走的迟，见悫贵人离开后，座位上似乎沾染了什么污物，就用手帕擦了，请娘娘一观。”

　　进殿掌灯细看，孟古青才知她为何神色凝重。那本是素白的手帕，纤尘不染，如今上头却有一点黑色的污垢。孟古青用洒金的护甲轻轻一勾，那黑色之下便露出一抹暗红，分外刺眼。

　　孟古青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引得头上那支凤求凰挂珠步摇击节作响。过了许久，她才忍住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长长一叹：“被膈应了这么久，总算是要到头了。她既然撑不下去了，我也不妨添一把火。”

　　“娘娘的意思……应该如何应对？”宁格瞟了一眼雅格，问道。

　　“自然不好静观其变了。”孟古青微微一笑，“少不得叫安嫔辛苦一趟。咱们不好传与那一位的话，就让安嫔说去。只是……”

　　“只是什么？”宁格疑惑道。

　　“也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些好奇的事，还没有想明白。”孟古青若有所思，“再则……我亦好奇，她要用怎样的方式，来为这场好戏开锣呢？”

　　“左不过是些微末道行，骗不过娘娘就是了。”雅格突然开口，眼中有奕奕的神采，“解决了这件事，娘娘也就高枕无忧了。”

　　孟古青轻轻嗤笑，戳一戳她的额头，“傻丫头，刚好一些，又回去了。宫里的事从来都一件接着一件，哪有真正无忧无虑的时候呢。她也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真正要命的……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