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呀》静夜小窗

21、第二十一章

　　来到新班级，迟花适应得很快。一来是因为这里有她熟悉的朋友，二来班级氛围相对宽松，不到一周，班里人见到她便一口一个“迟姐”。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此刻毫无礼貌地将练习册扔到她桌上的女生。

　　“你的。”她冷声道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看不惯迟花的人有很多，不过这个叫文娜的略显新奇。听王一鸣说，她喜欢林现，表白被拒之后却将火撒到她身上来。

　　迟花一脸莫名。

　　她顾不上理睬，起身往教室外走。到了门口却被一道黑影挡住，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到人身上，抬头一看，不禁拧眉。

　　“你怎么走的路？”她轻声抱怨。

　　林现眼疾手快，一手扣住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摁住她脑门揉了揉，这一借力下意识将人往怀里带。

　　“没事吧。”

　　两人凑近了，她才注意到他嘴角的笑，更多的是取笑，可她竟然没有揍人的念头，反而被他眸里柔和的光吸引，怔愣着，望了动弹。

　　他手上力道很轻，像给人挠痒痒，她回过神，将人推开。

　　正不知所措，又觉察到身侧的一道目光朝这边投来。

　　室外过道上，宋安柯从旁经过，将两人的举止看在眼里。感觉上已经很久没见了，想问声好又觉得不自在。

　　见迟花淡淡地招呼，眼神很快移开，他愣了一瞬，想多嘴寒暄两句，但是见到她身旁的人，顿时有些气馁。

　　他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她，然而刚刚确认自己的心意，还没找到机会表达，人就从眼前消失了。

　　也许在她眼里，自己甚至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他既失落又无奈。

　　抱着试卷从十班门口经过，直到走廊尽头才忍不住回头，可视线里，连两人的背影也消失不见，他转过身，懊悔地叹气。

　　“到哪儿去？”林现将迟花拦下。

　　“办公室，老赵让过去谈心。”她看了他一眼，似乎很不理解，“你们班主任都那么闲吗？”

　　“是我们班主任。”他纠正说。

　　迟花准备离开，他后脚跟上来，“我去趟卫生间。”

　　她也不理，走到中途才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一鸣说你下周末要去参加面试？还是家唱片公司？”

　　“只是去见个面而已。”

　　“你怎么没告诉我？”潜台词是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本来想有了结果再跟你说，免得白高兴一场。”他淡淡地笑。

　　迟花不大领情，“这是好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又问需不需要她帮忙。

　　他想了想，半晌才道：“还真有。”

　　.

　　迟花给林现设计的衣服很快完工，简约的衬衫上做了一些细节处理。

　　自己满意是一回事，也要当事人喜欢才行。

　　周五，两人约好了去店里试穿。

　　迟花和林现一起离开时，周沫不明所以。

　　“他们去哪儿？”他凑到王一鸣身旁问。

　　对方回了他一个神秘的笑，“你——猜——”

　　到了地点，迟花拿出钥匙开门。

　　“进来吧。”

　　他第一次观摩，四处打量一番便收回视线。外间空间不小，橱窗里陈列着服装，大多以西装为主。里间面积要小许多，很简约的一个工作室，中央的木桌又长又宽。

　　“店里没人？”他跟着她往里走。

　　“今天颖姐休假，我只是暂时借用这里。”她回身应道。

　　林现走到桌边，拿起布料摩挲，不经意间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迟花拉开窗，打开灯光，室内顿时明亮。

　　“也算巧合吧，之前偶尔逛到这里，两人聊了一阵就自然熟了。颖姐性子直，跟我挺合得来。”

　　他摇头轻笑，“不容易，能对你胃口。”

　　她白了他一眼，又让人靠近一点。

　　“衣服在这儿。”迟花递到他手上，“你先换上，试试尺寸，不合适可以现场改。”

　　她说完便转头忙起其他，隔一阵似乎听见衣料摩擦声，想提醒他衣帽间的位置，可一偏头却登时说不出话来。

　　他刚把身上的T恤脱下，光.裸的上半身原本背对着她，听见动静，人又偏转过来。

　　目光相触，止不住心惊。

　　迟花怔在那儿，大脑一片混乱。

　　室内尤其安静，空气仿佛凝固下来。夏日的傍晚，没有一丝风，只有燥热感。

　　他没有动作，长久地立在那儿，面上毫无波澜。

　　沉默好一阵，她才迟疑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做了纹身？”

　　他胸口处的那朵白色蔷薇实在引人注目，她尽量保持镇定，但说话时却不敢直视。

　　“很早之前的事了。”面前的人拿起桌上的衬衣，背过身，利落地换上，接着平静地转回来。

　　林现看了她一眼，“你不好奇，这是什么图案？”

　　“什么图案？”她猜出来了，但又不敢置信。

　　“蔷薇花。”

　　想起自己以前的曾用名，她视线朝下，不再接话。

　　身体后倾，手撑在桌子边沿，细微的活动之后便不再挪动。

　　迟蔷薇，她曾经用过这个名字，此刻以这种形式再见，对她来说，冲击比慌张要多。

　　林现没有躲避，一直凝视着她，直到兜里的电话响起。

　　“喂。”

　　听到声音，迟花紧绷的肢体这才松弛，她很慢很慢叹息，一口气还没舒完，身旁的人转身对她道。

　　“是兼职的事，我要先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弄完也早点回家。”

　　“嗯。”迟花随口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异常难熬，她拿起衣服，不知从何下手，一面心慌意乱一面胡思乱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会……难道是我一直没发现？

　　对于林现喜欢她这件事，迟花不敢妄自揣测。但他越是平静，越令人不安，那么坦率的目光，难道也是她理解错了？

　　时针摆动，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小时。

　　九点一刻，林现返回。店里亮着灯光，他心里冒出一丝欣喜，进门一看，她果真还在。

　　“你还在？”

　　迟花抬头，见到他，大脑陷入空白，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她只是忘记走了而已，并不是专程在等他。

　　“准备走了。”她埋下头，把东西规整好，拿起衬衣，蹭一下扔到他手边，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知道她在躲他，林现挪动脚步，堵住她的去路。

　　“我有话要说。”

　　她预感这话她大约不会爱听，内心再纠结却也逃避不了。

　　只是真听见他的坦白时，仍觉振聋发聩。

　　他说：“我喜欢你，你呢？你怎么想我的？”

　　还能怎么想？把他当朋友呗，不过她竟然没有一下说出口，潜意识里仿佛又觉得他跟别人不同。
　　沉默中，他再次开口：“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谈朋友？”

　　“谈你妹呀！”条件反射地蹦出这句话，迟花说完竟然觉得尴尬，“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心里有点乱......”

　　乱就好，他怕的就是她无动于衷。

　　林现嘴角微扬，“不急，你慢慢想。”

　　难题又甩回她这边，迟花心里叫屈，抬眼看他，忽然感到一丝茫然。

　　按理说，她最厌恶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可现在自己明显不觉得反感，顶多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特殊的感情。

　　迟花谈过恋爱，对恋人从来直言不讳，但这一次，面对林现，她多了一份小心翼翼，潜意识里以为即便不喜欢也不该回绝那么快，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至于这份体贴只是出于朋友的关照还是和别的情愫有关，她也不得而知。

　　她说还要考虑，林现也给足了时间。

　　.

　　迟花没躲着林现不代表接受他，但某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仿佛就此跨过了一道坎，对她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比如这天清晨，迟花像往常一样出门，经过小区楼下，正准备赶往附近的公交车站，却在半道上遇见了他。

　　街道两旁，建筑低矮，墙内的树枝朝外延伸，投下一块小小的荫蔽。鸟鸣啁啾，衬得四周越发幽静。林现倚在墙上，墨色的短发利落简单，他身着白T，肩包搭在左侧，清晨的阳光打身上，活脱脱一个悠闲少年。

　　瞥见她的身影，他扭头冲着人笑，不似以往的不咸不淡。

　　很少见他笑得这么开朗，或许是她没有仔细观察，因而忽略了这些细节，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最本真的状态。

　　“迟花。”

　　他抬手示意。

　　被唤的人愣了下，小小地纠结一番，仍走到他面前。

　　她有些不能理解，问道:“别告诉我，你在这儿是特意等我一起上学？”

　　林现并没否认，“今天恰好起得早，就逛到这儿来了，也不是很远。”

　　“是不远，”她干笑两声，“就多坐两趟公交，多花一个小时而已。”

　　“你就当我想早点见到你好了。”

　　“……”

　　迟花诡异地看他一眼，安静片刻才道:“换个人跟我说这话，我估计得吐。”

　　他很会找存在感，“你是承认，我跟别人不一样咯。”

　　迟花头一次发现他脸皮厚，这段对话放在之前，简直不敢想象。

　　她无语地叹了声，没再理他，自顾自往前。林现跟在身后，两三步便追上，走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