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零一夜》子一二三

21、第二十一章

　　一路上二哈再没有出现，我和88也不可能特地去找它。回到车边时天空已是满天星斗，弋時吾靠在车门上目光死死的锁住我，仿佛我是个出去吃了独食的罪人。
　　“为什么没叫我？”他又变得不对劲。
　　“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取个东西干嘛非叫上你。”我说，“而且小喇叭还在车里，总得有人留下来。”
　　你可是小喇叭的亲爹啊，兄弟。
　　弋時吾垂下头：“找这么多理由，你只是不想跟我一起而已。”
　　“是谁先开始赌气？谁变成刀不理人的？你是我女朋友吗非得哄着你？！几岁啊你？！”
　　我很少用如此激烈的语气跟人说话，吼完了心里立刻有些后悔。哪怕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我清楚弋時吾确实跟我关系不一般，况且他对我好像有种病态的依赖和占有欲。
　　还记得前天夜里自己只是在他和小喇叭熟睡后下车了一趟，再回来时看见他没精打采的坐在车前盖上，眼睛隐约泛着红，我推了把他才软绵绵瞪我，勾住我的衣袖，用祈求的语气道：“下次离开的时候能不能打声招呼，我真的……会受不了。”他眼巴巴望着我，似乎多么期待从我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
　　我见过被丧尸一点点啃噬的人类，他的亲人眼看他身陷绝境却无能为力，我以为那才是人最可怜最悲伤的样子。但好像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弋時吾才最可怜，我甚至没有勇气跟他对视，他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在绝望中挣扎许久才抓到一块浮木。
　　很可怜很可怜，可怜到我都快心软了。
　　但……这到底关老子屁事啊！
　　这是凌粼的末世求生日常，不是凌粼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别扭男人的恋爱日常。
　　“你答应过我的。”弋時吾居然控诉起来。
　　不是，我那天晚上到底鬼迷心窍答应了你什么？
　　所幸我们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当88插嘴无意提到恐犬时弋時吾收起别扭，赶紧按着我肩膀紧张的检查了一圈，小声嘟囔：“我应该跟你一起去。”
　　“我走的时候叫过你。”
　　看吧，是你耍脾气不理我的，兄弟您成熟点吧！
　　“我……”弋時吾不自在的舔了舔嘴唇，手指抵住鼻尖，声音更小了，“当时好像睡着了。不好意思，下次再也不会了。”

　　城市交通在末世后几乎全部瘫痪，到今天基地也才清理了不到一半的道路。我们连夜驱车到第二天上午抵达基地，晚上军方紧急将我和弋時吾叫了过去。
　　碰上张小泉我有些惊讶，他的右臂已被截断，军装的袖子空荡荡垂在身侧，此时他正坐在电脑前面对着好几个屏幕。
　　“新调来的原来是你。”我坐到张小泉身边，弋時吾自觉挨着我坐下。
　　“是队长拖关系帮我找的，这工作还挺轻松每天就看看录像什么的，待遇也不错。”
　　“是挺清闲的，你感觉如何？”我指他手臂。
　　张小泉活动左指：“我正在习惯用左手做事，队长说等我能杀死五只三级丧尸的时候就可以归队了，现在就当在养伤。”
　　我和张小泉说了老半天，换平时弋時吾早开始阴阳怪气，这会儿怎么就没声儿了？我转头一看他正紧紧盯着最中间的屏幕，眉头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棘手的事情。
　　“对了讲正事，”张小泉将屏幕中的图像拉到正中，神色莫测的说下去，“我之所以这么晚叫你们过来是因为这个，你们带回的录像记录到恐犬渡河的画面，不仅如此里面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图像应该是在录像中截取的，背景是我上次在矮楼上俯视的‘黄泉’。不同的是，画面中河面上出现许多密密麻麻的黑点，随着放大这些黑点渐渐清晰，可以大致看出它们的轮廓和特点，那是上百只渡河的恐犬以及‘黄泉’中暴虐的捕食者‘人鱼’。
　　“这里，”张小泉再将图片放大，用鼠标将某个位置标了红圈，“我仔细辨认后发现画面中除了恐犬和‘人鱼’还有第三种生物，就是它！”
　　在张小泉标记的位置一只身形巨大的犬类正在一群恐犬的保护下从容前进，从翻腾的水花可以看出恐犬与“人鱼”进行着何等激烈的缠斗。张小泉换了一张，画面拉到十分接近河岸的位置，放大后一张令人难以忘记的狗脸出现在眼前：毛绒绒以至于显得十分有肉感的脸微侧着，两只耳朵警觉的立起来，酷似人类的眼睛因为右方“人鱼”的偷袭眼珠随之偏向右下方，嘴却因为惊讶夸张的歪着，粉红色的舌头如同根弹簧甩向另一边，整个表情看上去滑稽又生动。
　　“哈士奇。”我说，“是我在北区遇到的那只。”
　　“什么？”张小泉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这是……这是只二哈？！”
　　“这长相不是很明显吗？”我再转头向弋時吾确认，“你看得出来这是只哈士奇吗？”
　　“哼。”弋時吾赏脸发言后把脸偏开。
　　？？？
　　不是他又怎么了？
　　管他的。
　　我向张小泉翻译了一遍：“他说‘嗯’。”
　　“额……好吧，仔细看看的话确实像哈士奇，可能因为我先入为主的想法把它当成了什么新型的变异生物所以没往那儿想。不过它要真是哈士奇的话就更奇怪了，哈士奇怎么可能和恐犬混在一起？！而且这些恐犬似乎还在保护它。”
　　“不正常。”弋時吾突然开口，他盯着另块屏幕上播放的录像。“河岸那边有危险，恐犬是在逃命。”
　　“下午会议上他们也有过类似的猜想。从录像上分析，这次渡河损失了近一半恐犬，动物要冒着如此大危险迁徙必定是为了生存。要么黄泉那边已经没有其他活物，无法满足它们的进食要求，要么就是出现了强大的捕食者。”
　　我回想起那只膘肥体壮、天真烂漫的二哈，笃定：“第一个原因可以排除掉。”
　　“那很不幸，只能是第二种了。”张小泉叹了口气，“我要问的都问完了。”
　　“具体的行动内容我下午已经报给了基地，还有关于恐犬的袭击。”这实在是个令人不安的结论，我说：“看来又要出墙了。”

　　两天后，基地发布紧急任务，将调出将近三分之二的收复者，我仔细翻看了参与人员信息，这还是因为剩下那三分之一的收复者异能并不适合战斗。局势比想象中更加严重，恐犬从北区和南区岸边登陆，快速侵入各区，从最近外派收复者的报告来看，恐犬的活动范围已经扩大至最接近基地的西B区。
　　基地可能会进行一场规模巨大的清扫行动。
　　具体任务下达的很快，这次行动由四大公会带队军方协助，我们公会除了苏禾全部外派到东区。东南两区是目前已知恐犬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之一，队伍也十分壮观，除了领头的第一公会和军方还包含了零零散散共十三个小公会。
　　队伍下午出发，在傍晚抵达东区附近。众多车辆在空地上围成一圈，正中区域负责人们正在计划明天的行程，我们公会靠谱的实在很少，一顿沉默后大家选了稍微像个人样的白雪作为代表。余佳佳已经在车里歪着脑袋睡得昏天黑地，万献榆和薛蔡在后座嘀咕几句后悄悄下了车，我坐在车顶百无聊赖的抖着腿，看他们鬼鬼祟祟的躲到水泥堆后，自以为十分隐秘的分享罐头。如果我听力没出问题的话那应该是余佳佳存了半年的宝贝，一直扬言要在死前吃掉，可惜快过期了人还没死成，总算遭人惦记上了。
　　我又把视线转向中间，远远看去气氛不太和谐，第一公会的会长杜岚正在和军方负责人争论，其他人时不时插几句，只有白雪站在最外围，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杜岚，心思完全没放在正途上。
　　“她很好看？”弋時吾冷不丁冒了一句。
　　不知为何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赶紧撤回视线，没想到这下更刺激了他，弋時吾冷冷的哼了一声，说：“你喜欢她？！”
　　他这一句来得出其不意，把我都问懵了，而我的短暂沉默再为他添了一把火，弋時吾继续自说自话：“我不允许。”
　　我搓下满胳膊的鸡皮疙瘩，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侧过身毫不客气的冲他脑门砸了一巴掌，像徒手砸核桃那样果断用力，这可不是打情骂俏之类的，是真想把这神经病的脑子劈开看看里面进了多少水。
　　“咔嘣！”
　　听这一声脆响，我可砸得真狠啊，是西瓜都得裂开了，弋時吾的头质量真好。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弋時吾抓住我还没收回的手，脑门上顶着砸出的红印，眼睛里透出几分迷茫和委屈。我又问了一遍：“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
　　“你打我的声音。”他气闷的回答。
　　“不是，”我努力调动自己面部肌肉总算翻了个合格的白眼，说：“癌细胞在你脑子里扩散的声音！治治脑子吧大哥，别整天想些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