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零一夜》子一二三

20、第二十章

　　“簌簌——”周围树叶在抖动，似乎有什么潜藏在暗处。
　　88闪电般撤回我身后，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我说：“你智障吗？有这个速度早逃远了。”
　　“失算，现在再逃还来得及吗？”
　　我反手抓住他衣服：“做梦！”
　　我摸到绑在小腿的尖刺，另外不忘提醒他：“兄弟你是一级丧尸。”
　　“我知道，”88声音发抖，“可我爱好和平。”
　　谁还不会念“love and peace”似的！这可是我的台词！！你该不会以为汉化一下属于你了。
　　“正常点，如果是恐犬的话我们需要合作。”要跑也是我先跑。
　　88带着哭腔：“不行，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嚯，有心理阴影。”
　　“……”我是不信的。
　　树叶一层层晃动如同海浪朝我们奔来，我捏紧手中尖刺，心中隐隐担心留在车里的小喇叭，也不知道弋時吾到底靠不靠谱。
　　它们就在不远处，我听到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涎水从牙床漫出来滴落地面的声音。
　　“布谷——”
　　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叭！”
　　“……呜”
　　我和88一时有些懵，突然一个黄色的东西从暗处飞了出来，骨碌碌滚到我脚边——是只塑料小黄鸭。
　　我伸出脚尖碰了碰，小黄鸭被按扁发出“布谷布谷”的叫声，紧接着一道灰色的身影蹿了出来直扑向我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恐犬来了——”88哇哇尖叫。
　　尖刺在遇到那条疯狂甩动的尾巴后堪堪止住，我才看清我们面前的根本不是恐犬，而是只身形巨大的……二哈。
　　二哈叼起沾满口水的小黄鸭，直往我手心递，我表情呆滞着接下小黄鸭，它兴奋的追着尾巴转了两圈，伏下前半身期待的望着我，似乎在催促我快把小黄鸭扔出去。
　　我捏住小黄鸭，跟它同时抽了口长气。

　　“快来追我啊啊啊啊！”88号举着那只饱浸口水的小黄鸭跑在最前面，全然忘了先前是谁说有心理阴影的，舌头快跟二哈甩出同样的弧度。
　　我走在最后边，二哈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偶尔像个导弹似得撞到我面前只为摇个尾巴，来来回回激起一路尘土。
　　摄像机放置在黄泉边一栋矮楼楼顶，天台上爬满了黑色的苔藓，正对摄像头的位置摆了把破皮椅，88拦住我先一步娴熟的坐过去冲镜头打招呼：“哈啰，看录像的兄弟你还好吗？你很快又要见到我了开心不开心？有没有很想人家？这次我专门为你表演了自己原创的舞蹈和相声，希望你会喜欢嚯！”说完甩起紫色假发，抛了个风情万种的飞吻。
　　我忍了忍，如实告诉他：“他上周已经辞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检查录像是你们基地最闲的工作吗？他有什么想不开？”
　　我说：“就是因为你才想不开，别人已经被你害得连续做了半年噩梦，上次托我给你的信你没看？”
　　“看了啊，我还随身带着。”
　　88从裤兜里摸出来，我扫了下满篇都是“求求你放过我吧”之类的字眼，太可怜了。
　　“总之，他现在精神状况不太好，辞职后一直在住院，上面算的工伤。”我说。
　　“这样啊……”88揪着衣角似乎有些受打击，但转瞬又振作起来兴致勃勃的坐回去，“那我再重新录一个，认识下新朋友！”
　　……看来检查录像成为基地高危职业指日可待。
　　我站在天台边，从这里可以看到黄泉对岸，浓雾像块密不透风的布将东区包裹住，风吹过偶尔稀薄的雾气露出岸边盛开的骨花以及零星的残骸。
　　黄泉多数时候是平静的，但这样的平静下潜藏着基地尚不敢靠近的危机。
　　河水突然搅动，一条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正中，形状古怪的鱼伴着一声尖啸跃出水面，还藏在水下的鱼尾似乎被巨力攥住，鱼跃到一半又被生生扯回水里。刺耳的歌声此起彼伏，像有人拿木钻塞进耳洞，胸腔随着频率嗡嗡震动。不多时，水面恢复了平静，一大片血色在河中洇开。
　　这么大的鱼够基地吃好几顿了，我不禁有些眼馋，基地什么时候才敢来和‘人鱼’抢吃的呢？我们能食用的肉越来越少，末世过后猪也不见了，有人说丧尸也吃猪肉，有人说猪发生变异成了其他物种，总之猪的消失真是比这个悲惨世界更惨痛的事情。
　　“别馋了，”88说，“你居然还咽口水，多久没吃肉了？”
　　我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去黄泉捞鱼的想法快要按捺不住了。
　　顺利换完存储卡，天已经灰了下来，到夜晚丧尸活动相对会活跃些，但88却开始哈欠连天了，他叽叽歪歪跟我解释：“我虽然变丧尸了但作息一直很规律，我和它们不一样嚯！”
　　我们走下矮楼踏入密林，这时候密林已经一片漆黑，就像站在幽深的隧道口，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发出呜呜的声响。二哈还在身后和小黄鸭缠斗，战况十分激烈，88面色有一丝严峻，说：“我好像闻到了陌生的味道。”
　　我捏紧手中的尖刺，不安的舔了舔上唇，似乎能察觉到某种危险正悄然而至。二哈也慢慢安静下来，低伏下身子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两条黑色的影子挟裹着冷风朝我扑来，我被撞倒在地，恐犬四只前肢正按在胸口，它们张开狰狞的吻部，平整厚实的牙齿就在我眼前。所有事情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恐犬没有立即攻击而是在我身上寻找什么，很快它从我胸前的口袋中拖出存储卡，叼住后毫不犹豫的撤退。
　　“快拦住左边那只！”
　　88这次还算靠谱，立刻分身将前方截断。恐犬没有强行突破，反倒一转身朝黄泉的方向奔去，我爬起来紧追上去。
　　“凌粼，我来！”88身形一闪出现在我前面，他抡起矮楼边堆积的大块废铁像打高尔夫似地将恐犬拍飞了出去，“完美嚯！”
　　“……”
　　我眼睁睁看着两只恐犬被他送进不远处的黄泉中，平复了下心情才说：“它们偷了存储卡……”
　　“是吗？！”88惊讶极了，接着向我邀功，“你看我刚刚厉不厉害！”
　　他是真不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我用最后一点耐心解释：“所以那张卡现在在河里，你说厉不厉害？”
　　“嚯！”88捂着嘴巴惊叫道：“那我录给小兄弟的东西岂不是没了？！”
　　正常来说这情形除了我叭哥发功一般是不会发生的。我想这一刻我一定是被气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了，才又把锅甩在远在车里的小喇叭头上。
　　我深深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至少这两只恐犬的诡异行为透露了北区的录像中一定有重要情报。我们对恐犬的认识也加深了，看来它们并非仅是受进食欲驱使的猛兽，没准还有接近人类的智力和狡诈习性。
　　好，我把自己哄开心了。
　　“汪——”
　　黄泉中传来狗的吠声，我和88才发现二哈已消失在原地，只有小黄鸭孤零零躺在地上。反正我是不信恐犬这么残忍暴力的生物会发出如此憨厚的声音，所以现在黄泉里叫的只能是——
　　天色还尚能看清，灰蒙蒙的河面上一只二哈劈波斩浪。“人鱼”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闯入者，它们很快聚拢来，用鱼骨般的尾部拍打水面，同时嘴部裂开到夸张的角度，那口如钢针般紧密排布的利齿正渴望咬穿猎物的血肉。二哈奋力前进，因为剧烈运动张着嘴，粉红的舌头伸出半截随着身体的起伏甩动。
　　“人鱼”们将它层层围住却始终没有靠近，甚至当二哈接近时还会稍稍退后。它们继续用力拍打水面，亮出自己锋利的牙齿，像群无能狂怒的废物，眼睁睁看着二哈大摇大摆的叼起包存储卡的袋子游回岸边。
　　我和88仿佛目睹了一场现代魔幻大剧，表情都有些难以控制。88歪着他惊掉的下巴，说：“这真是只二哈？它是不是在黄泉那边有大腿？”
　　88即使变成丧尸也未从曾经社会的关系论中走出来，实在缺乏想象力，而我的猜测是：二哈肉太难吃了，“人鱼”都不想下嘴。
　　我肯定是更靠谱的那个。
　　回到岸上二哈像献上小黄鸭一样将存储卡叼给我，晃着尾巴期待的望着。我可干不出又把这玩意儿扔出去逗狗的蠢事，赶紧收进了衣兜，动作顿了顿先生疏的摸它脑袋。
　　我怀着感恩之心道：“谢了，哈哥。”
　　我凌粼正式宣布：哈哥才是我亲大哥，叭哥算什么？再您妈见！
　　可我新认的亲哥似乎对我的表现不太满意了，它耷拉着脑袋打了个喷嚏。我正想它该不会受伤了，哈哥突然蹄子一甩从地上弹起来，围着我和88疯跑三周半，叼起它心爱的小黄鸭头也不回的冲进密林，很快便不见身影。
　　……
　　不愧是我哈哥，来去都这么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