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Part 13-15 ...
-
Part.13
“Sorry,弦歌,事太多,我真走不开。岑叔叔迟到了,任你处罚!”岑京堂一落座就忙不迭以的道歉,斟茶倒水,好不认真。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事,难得岑叔叔请客,我不会客气的。”弦歌好脾气的笑了笑,递出菜单,“再说,我欠缓羽一个人情,怎么好意思跟他二叔计较?”后半句虽是调侃,却着实引起岑京堂的兴趣。
“哦?你见过缓羽了?那小子行啊,我平时约他一次至少等半个月,每次还总是他的秘书接电话,次次都说岑总没空。还是弦歌你的魅力大,缓羽也不敢不给面子。”
“哪儿啊,是碰巧撞见的。”弦歌抿着杯沿,茶香扑鼻,视线一斜便看到岑京堂手边放着一个文件袋,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还是像岑京堂这样的忙人。她心中有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开门见山,“岑叔叔,今天专程约我出来,不仅是吃顿午饭吧?”
岑京堂也正愁怎么开口,看弦歌爽快,当即直奔主题,点头应道,“弦歌,上次岑叔叔跟你提过加入S&M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不容弦歌拒绝,积极游说,“最近公司有机会培训一群新人,偏偏我手下没有一个人能挑大梁。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了,非要找个能干的人帮我才行。你回国的时机恰好,这就是机缘嘛。有些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堵在心里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待遇方面你压根别愁,有岑叔叔在,肯定帮你争取最好的待遇。”他看着弦歌面露犹豫,当即取出签约合同送到弦歌面前,“别急着拒绝,先看看具体条件,哪儿不满意你只管提,我改。”
粉色的文件夹摊开平放在桌前,晕散着香甜的花草香气。她喜欢的颜色、常用的香水,一切莫不是遵照她的习惯,诚意十足。只是习惯是旧日习惯,香水是遗弃不用的香水,这份合约像一件陈年古物,透着腐朽的败味。她合上文件夹,目光还停留在粉色的封面上,一抬眉,却不见留恋,“岑叔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娱乐杂志当摄影记者。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可这一行我离开太久,已经脱节了,国内行业形势也不太清楚,电视报纸上涌出的当红明星有一大半是我不认识的……”
“不尽然啊!”岑京堂打断她的话,声音停顿,似想在最后挽回,“秦筝,还有一个秦筝,你认识他就够了。现在多少人都敌不过一个秦筝有价值!我跟你说,他现在没有跟任何经纪公司签约,想挖他的人没有一个师也有一个排……”
他还在不停做着手势,喋喋不休的说,未注意服务员已将满满一碗毛血旺端到桌边,他扬手一掀,服务员侥幸避过,岂料手肘一顶,将立于桌上的半杯茶水泼倒在桌上,在他浅色熨烫整齐的阿玛尼西装上留下一大片斑驳湿迹。
“啊!怎么上菜的!”他心疼得顿时从凳子上跳起来,手忙脚乱的用餐巾拭去身上的茶渍,“叫你们老板来!”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脸上稚气未脱,还束着简单麻花辫,见自己闯祸,登时六神无主,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一闭眼就顺着脸颊流下。
“岑叔叔,算了,她不是故意的。”弦歌递上自己的餐巾,冲小姑娘使眼色,面色和气,也不像秋后算账的样子,“去,把你们老板请来。”
川泽居的胖老板是个老江湖,一看见眼前的阵势就知道店里的服务员惹了了不起的人物,点头呵腰道歉不算,一甩手将弦歌这桌的餐费免了,又答应赔偿干洗费,再加上弦歌在旁一个劲的说茶渍容易洗,这才把岑京堂的怒气平息下来。
“想不到阿玛尼也喜欢喝中国茶。”弦歌笑眯眯的夹了一块毛血旺送到岑京堂碗里,“岑叔叔别气了,你再生气,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请我吃这顿午饭,也不至于连累你的阿玛尼成落汤鸡啊。”
岑京堂无奈,只能摇头笑,嘴里埋怨,“你和这家店的老板很熟?一个劲的帮他说话。”
“熟,当然熟。”弦歌还没答话,胖老板亲自端着一盆水煮牛肉就上来了,“我还记得你,好几年没见你光顾了,样子倒是一点没变,唔……好像比以前还年轻。”
弦歌哭笑不得,这话听着好像她上了年纪,七老八十似的,她指着自己,露出一对梨涡,“老板,你还记得我?”
“当然,当时常和你一块来的朋友还经常来光顾,喏,他就在二楼。”胖老板回身一指,弦歌顺着他的指向侧望上去,四目相对,一人微笑,一人惊讶——
秦筝居高临下一直凝望着她,嘴角展起浅浅的笑容,礼貌而疏离。他的对面坐着Amanda,一脸肃然,目光在她与秦筝之间转换,玩味着二人重遇的不同反应。
弦歌几乎忘了自己当时是以何种表情面对秦筝的意外出现,只记得他镇定自若的微笑,像对待一位普通的Fans或者媒体记者。她,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深吸一口气后,她重新迎向他的目光,点到即止的颔首问好。点头之交,用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关系,再合适不过……
Part.14
她没想到,他竟一步步靠近。沿着弧形阶梯,每踏出一步,额前的发荫都在轻颤,不时遮住他左眉眼,留下微抿的唇角和似笑非笑的神情。
店内不少用餐的客人纷纷认出他,不约而同取出手机拍照,稍大胆的直接冲上去递本子请他签名,他竖起胳膊轻轻挡下他们的举动,点头致歉,带着令人无法不悦的迷人微笑,像散落的银河星辰般耀眼。
“Hi,岑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他从裤兜里抽出手,率先向岑京堂问好握手,骨节分明的纤长五指并拢伸出,美丽得像一件艺术品,完美无瑕疵。岑京堂每天接触不少艺人明星,却只有秦筝属于360度拍摄全无死角的明星,不,是天王巨星!五十年一遇的超级天王巨星!他一个劲冲弦歌使眼色,她视若无睹,直到那只艺术品般的手伸到她面前,她才缓缓起身,笑容可掬,等秦筝开口。
“叶弦歌?”她必须承认,他的演技极佳,目光挪移到她脸上的刹那,那双咖啡色的眼眸半眯半合,出乎意料的表现出一丝惊讶,“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他斜眼,看到半摊在桌面上的粉色文件夹,侧脊上有S&M的Logo,“原来是在谈公事,我,不打扰了。”他欠身,抬步欲离去。
“不打扰不打扰,”岑京堂无论如何不愿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眼疾手快拦下秦筝,“你和弦歌也算老朋友了,那么多年没见,聊聊如何?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
岑京堂的意思,弦歌自然明白,却不愿接受他频频投来的暗示,低着头吮茶,只觉头顶光影忽明忽暗,置下茶杯时,秦筝已经坐在她面前,双手抱胸,倚在靠窗沙发一侧。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人,Amanda。
“Gloria,上次的签售会收获如何?”她妖娆如怒盛玫瑰,殷红花瓣下藏着粒粒锐刺。
弦歌两手交叠靠在沙发扶手上,斜侧身子,无名指轻轻一钩,将耳畔碎发绾在耳后,那几秒看似镇定,实则是不愿服软的倔犟,她挑眼,语气随意,听不出半点局促,呵呵笑后摇头,答:“不太清楚,签售会刚开始一会儿我就走了,在现场遇见一个老朋友,和他叙旧去了。”
“签售?你还会去参加那种活动?”秦筝坐在一旁,姿势不变,尾音上挑,不像疑问,倒似嘲弄。
Amanda向秦筝倾斜,染红指甲的嫩手轻扶在他袖口,掩嘴一笑,“就是你的签售啊,前两天在城市广场的活动。我都不敢相信那个人是Gloria本人,捧着一沓CD,跟一大群人在一块排队等签售。”她侧过脸,娆笑看着弦歌,笑言,“Gloria你也真是的,你和秦筝那么熟,想要签名哪儿需要在那种场合排队嘛,只要你开口,想签多少张就有多少张,秦筝不会拒绝你的。秦筝,是吧?”Amanda转头时,秦筝还淡然的望着窗外,眼神渺渺,似乎对眼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并没有多余的热情。直到Amanda将话题转向他,他才回过神望着弦歌。
她比以前沉静许多,Amanda一顿冷热夹击也没有让她表现出一丝不悦,茶眸停滞如水,眸底或许仍有未熄灭的星火,但从面上却看不出她会即时反戈相击。此时,她也在看他,并不是因为关心而关注,只是像Amanda一样在等他回应,而答案是什么,她一点也不在乎。
“未必,”他摇头,否认彻底,话锋一转,又是另一个意思,“叶小姐并不稀罕那些签名CD,你没听她说吗?签售会刚开始她就跟老朋友叙旧去了。叶小姐眼光独到,别人看来如珍如宝的宝贝,在她眼中或许贫贱如粪土,她压根儿不在乎。”
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可弦歌却不愿再想。正巧此时手机响起,流畅飞音的钢琴前奏正应她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跳,接起电话,通话那头竟是远在日本的岑缓羽。
“弦歌,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吵?你昨晚还在发烧,今天又去上班了?我不是说帮你请假了吗?虐待员工啊!我要把那个主编炒了!”
“没有,我没去上班,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呢。你到日本了吗?”她压低声音,一手掩着话筒,柔声细语。谁又能想到这不是特殊的温柔,而是生病初愈后的气短。
通话内容很简单,只听到她不停的“嗯”,电话那头似乎仍意犹未尽,喋喋不休,直到她不得已说:“缓羽,对不起啊,我现在说话不太方便,晚一点我再给电话好吗?……嗯,放心,我没事。……嗯,好,等你回来。”
挂断电话时,对面二人已准备起身离开。
“叶小姐有事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他误会了,误会了电话中那个人的身份。
Amanda靥靥一笑,向她伸出手,“Gloria,下次有机会再约。”她的名片压在弦歌掌中,恰到好处的掩饰弦歌掌心的虚汗。
弦歌目送他们二人携伴离开,红木镂空磨砂玻璃门一开一合,已将二人的身影隔离在朦胧之外。
不是她不知道珍惜,而是昙花虽美一夜凋,愈美愈短暂,她无法把握永恒,宁愿远离仰望其璀璨光华映天际。
Part.15
一场阵雨后,夏晚蝉虫鸣,卷帘的夜风掀起坠地的白纱幔,涌得像花瓣的皱褶,优雅如舞女的裙摆。窗台上几盆花草叶茎上仍沾着莹露,泥土的芬芳从帘缝中袭来,混着立顿沁醒茶的薄荷香,雅香扑面。
茶水无心洒在Amanda印制精美的名片上,水珠在她的个人网址上沁晕开来,深色的水渍像彩笔凸描的重点。弦歌捏着名片在两指间转动两圈后,终于输入那连串网址,敲下回车键。背景音乐悠扬响起,仿若旧时小酒馆中驻唱歌手的低声吟唱,缱绻缠绵,吐着蚀骨的悔恨。
选择这首歌,或许不是巧合。
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并不是在光线幽暗、富有情调的小酒馆,而是在设备齐全、灯光明亮的录音棚,她从隔音玻璃中看着他手扶耳麦,闭着眼,咏着略显哀伤的歌词。他的嗓音极富磁性,宛如天然的混合音响,带着销魂的颤音。
词是她的词,曲是他的曲,只是她听着他的曲,他却不知他唱着她的词。
这张专辑正式发行打榜时,她已坐在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一别就是六年。
Amanda的个人主页更像秦筝的资料博物馆,从他接受新人训练、担任服装杂志模特、接拍广告,到有机会录制第一首单曲、第一张专辑、在第一部电影中担任小配角,并凭借电影处女作中戏份并不重的角色赢得那一年金麟奖最佳新人奖。
领奖时,他的表现冷静得不像一个新人,当他振臂高举金色小人奖座,面对全场观众和无数摄影机,他的获奖感言简单得不足十个字,“希望,愿望成真。”
这句话似乎成为一句独属于秦筝的调侃,在那次之后,几乎每一届有秦筝出现的颁奖礼,司仪都会问起那个“未知的愿望”,而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调侃,领奖时再说起那六个字时,表现轻松多了,也学会自嘲开玩笑,可这六个字却成为他每次获奖感言的结束语。
六年,他的愿望似乎仍未实现。
Amanda的网站中详细罗列出秦筝每一部电影的票房、所获奖项,再配上她自己写下的评论。数以十百万计的浏览点击量和留言,时时刻刻印证着天王惊人的号召力。关于秦筝和Amanda之间的绯闻隔三岔五的被人提起,再渐渐被人淡忘,周而复始。她依旧借着他的声名不断扩展自己的事业版图,而他则在每一次演出新作品后向巅峰王位步步逼近。
2005年夏天,他斩获自己演艺生涯中的第一个影帝桂冠;翌年,他囊中收录罗马电影节影帝和金麟奖双料影帝。
直到弦歌踏上这片久别故土前的一个月,他最新专辑打破过去十年音乐销量记录。现在,弦歌坐在电脑屏幕前,欣赏他最近的奇迹:《秦姝》上映一周,票房逼近2亿。无数影评人预言,秦筝将凭借这部电影再夺新一届影帝桂冠。
一天前采访他的视频在慢慢推进,当记者问起那个令无数人好奇的“秦筝愿望”时,他沉吟片刻,仍是摇头,“还没实现。”
当他已成为娱乐圈无可复制的超级神话时,他的愿望,还剩下什么?
Amanda的网站Banner大图醒目的写着这句话,是骄傲、是崇拜、还是不解?她几乎是六年来离他最近的人,却仍摸不清他的想法吗?
“许愿吧,”她看着他虔诚的合眼许下23岁生日愿望,追问,“许了什么愿?”
他摇头,否认得干净,“没有愿望,我想做的事,不需要许愿实现。”
弦歌端着马克杯,头倚在靠椅上,品着香茗,琢磨一个不需要靠许愿实现愿望的人,究竟抱着怎样的愿望度过六年。也许她知道答案,而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去印证这个答案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