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相信眼睛》追月观风

5、第一章

　　回到家后，家人马上报了案。警察在山路上发现了撞毁的车，车上有六具尸体，经鉴定就是出游的六人。此外还有一辆同样型号的车坠落山崖，但是车里并没有人。监控显示，前一辆车本来平稳地行驶着，突然急转弯撞到山岩，而有关后一辆车的监控，却只有它向别墅行驶的镜头，至于从别墅驶出后发生了什么，车主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自杀式跳崖，坠崖后车里人为什么消失不见，通通不得而知。

　　幸存的两人都没有受重伤，很快回到了学校。
　　身体上的伤容易痊愈，但心伤难治——当然，这句话可能不太适用于林凡。
　　陈豪坐在后座，一脸冷漠地看着看林凡对身边的妹子笑靥如花，默默在心里吐槽：灿姐尸骨未寒啊未寒啊寒啊……
　　当然他肯定不会说出口。毕竟，他比谁都希望林凡能快乐。

　　“豪子，豪子。”他的肩膀被狠狠拍了一下。
　　“刚想啥呢，叫你那么多声都不应。”
　　“你们这些射手座……”
　　“射手座怎么了？射手座很好啊~”
　　“你们射手座都那么花心吗？”
　　“谁说的，灿灿就是射手座。”说完就住口了，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例子没太有说服力。

　　陈豪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是花心，我不喜欢女孩子。”林凡低下头，努力地笑了一下。
　　“啊？你真的是gay？”陈豪惊讶地向后一仰。
　　“什么叫真的……你可以那么理解，但是我真的只喜欢过灿灿一人。如果将来我遇到像灿灿那么好的人，我可能也会心动。但是不会有了。”
　　林凡接着说，“而且那些女生也不喜欢我。有些是因为‘明星效应’，有些真的只是找不到人一起看恐怖片、一起去KTV，有些根本就是为了躲避其他追求者——毕竟你凡哥还是有那么一点能力的。当然，有的人真的是为了来问问题。”
　　陈豪撇撇嘴。“那她们怎么不来找我们，都去找你呢？我也不差啊。就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那当然。”林凡咳了下，“当然，帅只是我众多优点里极为微小的一个。”
　　“我也是英俊威猛帅哥一枚啊，现在的女生都喜欢娘娘腔？”
　　“这你就说对了。其实不仅是现在，一直以来女人喜欢的都是像女人的男人。被女人欣赏的美男，都是‘貌如好女’，‘如美妇人’，魏晋时期此风尤烈，你长了胡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帅。可惜你们男人不懂啊，还妄想增肌健身来吸引妹子，还不如把胡子刮干净，多用几瓶美白霜呢。”
　　“我们男人？你不是男人？”
　　林凡突然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说：“告诉你个秘密，我是女人。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就完了，当然你也完了。”
　　“……”
　　其实他早该发现的，林凡有很多地方和别人不一样，比如她从来不跟他们一起上厕所，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裸露上身，连体检都是单独的，她甚至还没有喉结，不长胡子。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在现代社会也会有祝英台。
　　他咽了咽口水：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那……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们还会并肩作战。”林凡笑容灿烂。“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被你发现，那时你再惊讶会浪费时间。”
　　“打个商量，我能不参战吗？”
　　“我们不去惹麻烦，但‘它’一定会找上门来。我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它’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幸存，多一个漏网之鱼，对‘它’而言就多一分危险。当危险一定会到来时，你越是做好迎战的准备，越是有活下来的可能。”
　　“上次已经是九死一生，我们对‘它’一无所知，怎么可能……”

　　“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的，把这摞卷子做了。”林凡转身抱来一大摞试卷放在陈豪桌上。
　　“……”
　　“……”
　　“这是几个意思？”
　　“你不是让我帮你复习月考吗？”林凡也疑惑了。“摩托车上你说的，忘了？”
　　“……我是让你帮我考试作弊！”
　　“我哪次考试没帮你作弊过！用得着你那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说吗？”
　　陈豪无奈地翻开卷子，小声嘟哝：“我不是以为我们死定了嘛。”

　　陈豪抓耳挠腮，挠头，咬笔，砸桌子，一节课过去了，终于做完了选择题。
　　“啊！我受不了了……”
　　林凡拿过卷子，扫了一眼。“20道选择，你错了17道，下次你还是掷骰子吧。”
　　陈豪趴在桌上奄奄一息。“你们学霸都是做那么多卷子练出来的吗？”
　　“我不知道，我没做过卷子。”林凡想了想，“奥赛的做过，这种题目太简单了。”
　　“你怎么学什么都那么厉害啊。”
　　“大概是……”林凡眸色转深，又笑了。“因为我是天才吧。”

　　陈豪把卷子翻面，无聊地在上面转笔。
　　“哎，别学了，咱去打球吧。”
　　“你不用学奥数？”
　　“学个鬼啊，老子不学了。要不是为了给你复习，老子连学校都不想来。”林凡抢过陈豪的笔，“打完球去迪吧，开几瓶酒找几个漂亮妞儿，咱嗨它一晚上。”
　　从小，母亲就以自己的经历告诫自己，女人一定要自强，要比男人更加强大，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屈服于世俗，走进悲惨的婚姻，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所以，她永远是最勤奋最努力的，尽管长大后学会了看起来云淡风轻。奥数、奥物、外语、社交、商学……无论这些课程多么枯燥晦涩，她从未有一刻松懈，因为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只有不断变强，才能扼住命运的喉咙，才有可能与所爱之人共度一生。
　　但是，灿灿已经死了啊。她突然觉得这些事情有点可笑，其中最可笑的就是自己。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想要携手的人已经死了，我还努力干什么？！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告诉大家我是女人好了，继承权我也不要了，我要告诉全世界我爱李灿，告诉他们，一个女孩，爱着另一个女孩。
　　她疯狂打游戏，整夜整夜不睡觉，借着养伤狂吃各种平常碰都不会碰的垃圾食品，当她发现这些都没办法带给她快乐时，她想到了白粉，如果不是想着还要帮陈豪复习，她可能早就堕落了。

　　篮球场上有几个人在打球，一个坐在旁边休息的人看到了他们，招呼道：“豪哥，凡哥。”
　　他打量林凡一眼，“哟，凡哥也会打球啊。”
　　林凡当然会打篮球。她曾经十分喜爱这项运动。初中时，学校举办男女混合篮球赛，“队长”李灿第一个选了自己当队友，她说：
　　“林凡体力技术都不是最好的，却是最执着的。无论局势再怎么困难，都不会有‘放弃’的念头，有这种信念的人，不会输。”
　　当然她们还是输了——李灿不会打篮球。事实证明，多强的信念感也拯救不了猪团队，林凡干脆也自暴自弃了，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保证李灿安全上，顺便找机会让大小姐多得分。李灿虽然输了，但对自己很满意。“下次有这种机会，我还找你。”林凡苦笑，“突然不期待男女混合赛了啊。”
　　当时自己还是蛮厉害的啊。但是从初三后，就很少打篮球了，身高停在了175，体力也有点跟不上了，再加上竞赛压力越来越大，渐渐就把这个无关紧要的小爱好丢了。

　　已经好久没有碰篮球了啊。

　　“既然凡哥来了，我一定得好好讨教。”那个男人站起身，轻轻舒展身体。
　　“奉陪到底。”林凡扬起嘴角，眼中掠过一闪光芒。

　　林凡在球场边热身，旁边突然围过来一群看球的女生——当然，谁都知道她们看得是谁。
　　陈豪不由感慨，林凡的荷尔蒙对八岁到八十岁的女性都有用，何况是一群青春期女生？
　　当然可能对男生不太好用——比如面前的这个。其实林凡并不怎么与这群男生接触，但无奈林少正义感比较强，见不得这群大少爷欺凌弱小，他们奈何她不得，不代表心里没有恨。

　　多年未练球，影响的不仅仅是技术。林凡很快就气喘吁吁，陈豪不禁有些担心：她的体力差到这种程度了？
　　球还在林凡手上，但她呼吸越来越重，大滴大滴的汗水砸到地板上。她快撑不住了。杨朔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带着轻蔑与一点怜悯。终于，林凡跳跃而起，长臂轻舒，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完美的空心球。
　　三分。胜败已定。
　　林凡落地的一瞬，杨朔抬起手肘，狠狠地撞击在她的左胸。林凡一下子跌坐地上，捂住胸口不断地咳，嘴角逸出血丝。
　　“你TM干什么？！”陈豪冲过去，顾不得冲杨朔发火，扶起林凡把她架到旁边坐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它’……”
　　胸口的疼痛并不重要。被撞击的时候，那种阴冷冰凉的感觉又来了。
　　“它”……那么快就找来了吗？
　　走过去的时候，林凡抬眼，看见杨朔用嘴型一字一顿说：我、恨、不、得、撞、死、你。
　　林凡苦笑。你撞死我干嘛？大哥我们真的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林大少过目不忘记忆超群——就是在认人方面，好像不是这样。

　　“我带你去校医院。要不要打120？”
　　林凡咳得说不出话，艰难地用手指指向外面。陈豪顺着手指向外看，看见一个女孩站着马路边远远看着里面。
　　脑袋上戴着大耳机，双手插在裤兜里，左腿随意地搭在右腿前面，整个人站成了一个大写的桀骜不驯。这不是赵星儿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辆失控的车突然冲向赵星儿。“小心！”陈豪放下林凡向她奔去。赵星儿看到他的动作，立刻发现了危机，一个测滚翻倒向一边，车轮贴着她的身体冲了出去。
　　发疯的车向前冲了一段，突然急刹车停了下来。司机好像刚刚从梦里醒来，还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那边陈豪已经拨打了120。
　　救护车和交警先后到达现场。司机承认喝多了酒，这看起来就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救护车把赵星儿带走时，林凡浑身一阵阵发冷，身体不断颤抖，却还是强撑着握着陈豪的手。陈豪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救护车开走后，林凡终于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