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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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清晨，红日如融开的品红染料把天空晕成一匹美布。
车厢里盈满Creative O幼儿园孩子们精力充沛的喧嚣声。郊游的日子总是孩子们盼星星盼月亮迎来的盛典。大巴在诱人的樱桃林蜿蜒而去。相映成趣的却是把自己裹在最后排，一身紫色KAPPA运动衫，脑袋套在连衣帽里，企图隔绝欢闹，枕着玻璃移窗阖眼休憩的文菲菲。
“咚！咚！咚！”一只扰人清梦的手扣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菲菲擤了擤鼻腔，不予理会，调整姿势接着睡。然而白净的大手不依不饶地继续发动攻势，毫不顾忌地卸下她宽大的墨镜。
“我说你难得也感受一下12点前的阳光好不好？”轻柔如光的男人声音，很好听。
“啊~”菲菲像是见光死的吸血鬼，一声大叫，双手替代墨镜遮蔽双颊。
简文生露着灿烂的笑，在她身旁坐下。
“你完了！”菲菲放下双手，慢慢适应阳光，对着简威胁道：“你是第一个看到我没化妆样子的男人，你得对我负责！”菲菲学着《天龙八部》里木婉清的口吻。
“要我娶你么？”他依旧笑，如沐春风的笑。
“开玩笑！是把眼珠子挖出来！”她回答地一点不含糊。
“好歹毒的女人。”他露着一脸无奈。
葱茏的绿林一片片投上车窗，却把她的素颜衬着无比精致。
“喂，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请我吃饭？”菲菲扭过头，清爽的马尾辫甩在脑后。
“不嫌弃的话，就和你将就一顿当是谢礼。这次的‘天使之笑’也有你的功劳。”简清冽的笑容总是像6月的菖蒲。
菲菲认识他很多年了，依旧是白色的衬衫，洗得退色的牛仔裤，依旧是那无害的笑容，洒脱的性格，依旧拒绝着多家知名杂志的聘请，依旧做着他的寒酸摄影师，依旧守着“只拍公益，不拍商业”的职业原则，带着相机到处流浪。这次的“天使之笑”就是要抓最纯粹的美丽，所以他想到了孩子们，谁能比他们笑得更纯真？多亏了菲菲四通八达的人脉才联系到新意元幼儿园的园长同意简追随孩子们写生。
“那等你拍完照了再约我不就行了。干嘛非把我拉出来活受罪？”菲菲双手插在运动衫口袋里，一副颓靡不振的模样，说话间又一个哈欠来袭。
“偶然享受下自然，感悟这光、氲、声的美好是很健康的。”简解释。
“什么自然？我最讨厌小孩子了，叽叽喳喳的，就像在耳里塞了一百只蜜蜂。”菲菲皱着眉，紧了紧帽子，原只是笑而不语。
郊外的清新空气果然叫人心旷神怡，原来大自然才是真正的排毒专家，那些疲乏与忧郁全部都能在这片绿色的草地上得到最好的治愈。
孩子们嬉戏着、追逐着，他们看到的永远是快乐的单行道。所有的烦恼都能被它的最大公约抵消。
简满足地站在最佳视野扑捉着每一个纯真的瞬间，然后看到一脸无奈，扎在孩子堆中的菲菲。
“姐姐，姐姐，陪恒恒玩捉迷藏好不好？”
“姐姐，嘉嘉的风筝不听话，跑到树上去了，你帮嘉嘉拿下来嘛！”
“姐姐，我要尿尿，你带我去好不好？”
菲菲被几只莲藕般的小胳膊囚禁，真是欲哭无泪。
“别吵了，别吵了！”菲菲终于忍不住，放高了嗓门，从衣服口袋掏出几张大钞，对着这群小鬼头说：“帅哥美女们，乖乖地自己去玩，姐姐给你们每人一张！”
孩子们嘟着小嘴，好奇地审视了她手中交易的砝码，面面相望，那刻着标志性人物的纸张丝毫提不起他们的兴趣。2秒钟后……
“姐姐，姐姐，陪我们玩嘛~~~”她的收买政策彻底破产。
“呵呵呵！”简清朗的笑输送进她的耳里。千代老师的回归总算挽救了她，孩子们纷纷朝老师跑去。菲菲依旧蹲在地上，对上简扩散唇瓣的笑意。
“切，那群小鬼头真是不识抬举！”她撇着嘴站起来。
“小孩子不吃这套的。”简善良地告知，“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微笑就可以化开所有的麻烦。”
“你认识这样的人么？”菲嗤笑着。
“或许吧！”简冲她笑笑，算是回答，心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远航。
菲菲的笑容消失了……
她了解那种表情，那种被牵绊的甜蜜。Amanda谈起家俊时，Ada说起秦慕楠时，可是如今这样的表情居然出现在简文生的脸上。
“想过结婚吗？”简蓦地回眼一问。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眼睛锁在他脸上。
他随意地笑着，“随便问问，最近有个朋友刚结婚，女孩子穿婚纱的样子真的很美。”他的心又飞了。
风，带着大自然的号召侵袭过来，来不及防备的简没抓紧怀中的文件夹，洒落一地的照片。
两人迅速蹲下“保护现场”，菲菲探手整起他的杰作，放着风筝的嘉嘉、踢着足球的恒恒、鼓着腮帮的心心、狼吞虎咽的阳阳，还有…..她的手像触电般收回，一切思路都死机在这个侧脸美人上。
她动不了了，默默地低着头望着自己白色的NIKE运动鞋，脑袋乱乱的，她想一定是自己没睡足！否则怎么会有这揪心的感觉让她想哭？
简收拾起洒落的照片，“走吧，我们吃饭去！”他拍过还僵持在原地的她。
“我不去了！”菲菲默默地站起，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怎么了？”他疑惑。
“我失恋了，就刚刚，没心情。”她幽幽地说。
他不相信，怔怔地望着她，可她一点也没有消除玩笑的迹象。
又起风了，她的发飘散着，她擦过他的肩离开，他只是远远地望着…
Scorpio Bar的空气中糜集着纵情酒气的暧昧。挑挞明灭的灯光下到处可见陌生而激情的一宵交易。仿佛是充斥着欲望与堕落的撒旦宫殿。醉酒的人们在狂喊乱唱，赌徒们在大声争吵。
菲菲化着妖冶的妆，轻抿着长颈水晶杯中晶莹剔透的Sherry，Scorpio Bar是她的最爱，冒险与猎奇，肮脏与伟大，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失去支点。
“女人，你叫我出来不是就坐在这儿看你喝闷酒吧！早知道就带大嘴明他们一起来了！我待了半天，你憋在这里连个屁也不放一个，想无聊死我？”柳诗诗一身黑色露脐超短裙，齐耳的短发挑染着几绺紫色，单腿踩在吧台前的圆形转椅上，没修养地抱怨。
“死三八，平时call你出来high怎么不见你这么多废话，不高兴就滚回去陪你的小白脸！”菲菲粗鲁无度地发泄，冷艳的面容在烟熏的妆容下显得越发轻傲，转头吸了口双指夹着的Sobranie，烟圈瞬间蔓延。柳诗诗是菲菲大学时的室友，父母常年在荷兰做生意，疏于管教，因为两人臭味相投，所以这“是非”二女当时就一拍即合，恨不得订个《玩乐生死约》以示真诚！
“哟哟~大小姐这是吃了什么火药啦？找我来当炮灰呢！”诗诗饶有兴趣地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扒过她喝了剩半的Sherry，一饮而空。“菲，到底什么事？”她抡起胳膊随便地靠在菲菲的肩膀。
“我碰见我妹妹了！”又一口咽，单指拨玩着绿色烟盒上的金色鹰徽。
“芝妍提早从法国回来了吗？没听高教授说起！”诗诗敲着吧台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不是芝妍，是我亲妹妹！”
诗诗接过酒瓶的手刹那搁浅了动作，抬头，不确定地问：“火灾那个？”
菲菲颔首摁灭了烟蒂。
“那不是很好，姐妹两终于可以相认了，改天找她一起出来玩哪！”诗诗灌着酒说。
“脱线，”菲菲眉峰一凝，咧嘴骂道：“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感情？你还真当《城市追击》呢！要不要来个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哈哈哈哈，那也不错呀！”诗诗陶侃道：“凭良心讲，你这么冷血，就算你老爹老娘从棺材里跳出来看你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这副臭德性。无缘无故多出个妹妹是挺麻烦的！长得正不正？”
菲菲没有搭理，旋而又一支Sobranie被点燃，氤氲的烟雾扩散在酒气中，耽湎恣意的气氛开始升温，舞池中的声音喧嚣起来。
“很漂亮，”终于，她抖掉多余的烟蒂，声音渺茫：“不用上妆就足以上杂志封面、不用对着镜子一遍遍复习就能笑出最美丽的弧度。好男人都喜欢的类型，明白了吗？”她抬眼，询问诗诗。
“你这老巫婆是不是嫉妒人家比你清纯可爱，所以浑身别扭，在这儿摆着一张臭脸对我发飙？”诗诗口无遮拦地说。菲菲总算勾出唇角的笑意，饮着酒承认：“呵呵，是有点！”
“好啦，知心姐姐时间结束，Time to show!”诗诗打了个响指，拉起菲菲就往舞池中央挤，咬着菲菲的耳朵说着密语：“台中那骚娘们跳得真他妈逊，你快上去露两手！”
“什么？乔乔又失恋要自杀？”诗诗耳朵紧贴手机，在喧哗浮迷的酒吧里努力接受着从另一个空间传达来的消息。“行了，行了！我马上来，你们先稳住她！就这样啦，BYE!”合上手机，诗诗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兑出舞池的范围很远很远。想要再去找菲菲，明灭不定的灯光，纵情扭动的重重人影，根本不太可能，算了，那里是十万火急，诗诗拎起Versace小包只得冲出Scorpio不告而别。
菲菲位于舞池中央，尽情地舞蹈。因为这里是情欲未受节制的世界最后残存下来的奇妙的一角，在这里，欲念可以粗野无度地发泄，这里，又是一座黑暗的激情的森林，布满冲动的小野兽的丛林，因其的显露而激奋人心，因其的隐藏而诱惑迷人。
“美女，跟我喝一杯怎么样？”不知谁的大手已经揽上菲菲的蛮腰。无所谓，她笑得东倒西歪，酒精的温度在身体炽烧，不管是谁都一样肮脏。
“你是不是好男人？”菲菲挂住他的脖子，步伐都有些销魂，呵气如兰，让董守正的肩颈一阵酥麻。
“我当然是好男人！”董守正见她意识不清越发肆意地抱紧她。
“那你一定要爱我哦！”菲菲傻笑着点着他扁平的鼻子。钻入他怀里，她觉得自己像只孤独的蝎子，永远等不到善良的青蛙王子来驼她渡河，所以只能依附钳制着一只又一只癞蛤蟆来治疗寂寞。
“你醉了！”一只强劲的大手拦截了她刚摄取的的恶心体温。她又一次寂寞到结冰。没防范地跌在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胸膛。
水之密语？她胸口顿时沁上一股恶心，抬眼证实，果然是原家杰。她奋力地推开他，向酒吧出口挤去，为什么总是摆脱不了她的气息。她恶心地想吐，不，是真的想吐！
夜晚的凉风残酷地逼她清醒。她低着头，近乎要把肺也咳出来。原的手帕递到她面前，白的，干净得不像话。原家杰，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她心底暗骂着。他们的相识是在一年前的Matilda新品展示会上。菲菲负责后台，那天晚上，这个男人带着酒气熏天的霸气撞开门，把她的世界撞得震动起来，她诧异地望着他，那时她很清醒。可是他双眼猩红，已经失控。第一次，她文菲菲感到攫魂地害怕，她退后着，他前行着。然后分不清强迫或者自愿、弄不明抗拒还是纵容，他们在后台的更衣室里，推撒一地的化妆品中享受了一夜鱼水之欢。
可是她不甘，她第一次被男人强迫，如果她不是夜夜沉湎酒吧的女孩是不是就有权利向他要个解释？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像个妓女。那时候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是能够有男人可能抑制她的控制欲的。可是如今这个全世界唯一她控制不了的男人，却被她妹妹刀不血刃地收复了。
菲菲接过手帕，才刚触唇，那种翻胃搅肠的恶心感又涌上胸臆，这个熟悉的体味多少年后又回到她的生命，是的，文茵茵，绝错不了。讽刺的是居然出现在这个玩过她的男人身上！
“我最讨厌白色！”菲菲甩去他的帕，用袖口拭过唇际。像个没有支点的娃娃，昏昏地靠到原的肩头，她感觉到他刻意地回避。
“胆小鬼！”她咬着樱红的唇，蛮力地推开他，化开的妆容中却透出未被污染的美丽。她是天生丽质的，哪个女人要是拥有这样的天赐绝不会抹任何的化学剂去遮蔽。
“你说谁？”原粗鲁地钳住她的手臂。
“你，原家杰，你是个胆小鬼！连个女人都玩不起还来Scorpio干嘛？跟着你的处女老婆久了连小妞都不敢碰了？”菲菲被她揪痛，对着他摄魄的眼却丝毫不畏地抵撞。
“我警告你，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是别扯上茵茵！”他是真的生气了。寒星的双眸射着冷光。
“那你抓着我干嘛？你他妈的是白痴！结婚的人都是白痴！”她带着哭腔骂道。
“好好。”原一把松开握紧她手腕的手，不想管她。菲菲趔趄了几步，倒在Scorpio大门口，左手带着气息不匀的节奏摸上额头，熊熊的烈火在心底燃烧，曾经的疤痕仿佛刺破手术后的新肤在指腹下伸长。我不能扯上她？她是另一个世界里长起来的圣女，而自己成了低她几个档次的廉价品？为什么要遇见她？明明那条疤已经愈合了，为什么她又来掀开痂痕？她的幸福都是她7岁那年的牺牲换来的。现在她就连提她的名字都不配了？思绪在脑袋乱飞，隐约地感到一丝温暖贴近。
“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里？”
她裹在原怀里，像一只贪婪的水蛭。再不想说一个字。
“算了，遇到我是你的运气。”原叹气，
……
华丽的埃及大理石，熠熠的豪华灯光。香格里拉大酒店已在眼前。
菲菲的脑袋越发沉重，只能依附在原身上，听他解释半天，才知道自己给他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过看她这身风尘打扮，怎么说也是“奸夫□□”比“诱拐少女”更加合理。
好不容易办完CHECK IN手续，菲菲却被一阵猛然而来的冲击撞到一边，喧闹声，尖叫声塞得她的脑袋更加混乱。
“下流无耻！”那是秦的声音。销售部的秦慕楠，菲菲石榴裙下的又一个多情种子。菲菲吃力地撑开眼睑，秦的拳头被原躲过，然后是一个标准式的反击。这个为她挺身而出的文弱书生被原重重地打跌在地上。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当菲菲他们三个被带到警局入案时，她早已经累得蜷着身体睡去。可是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那场多年不来打搅的火灾。原和秦的争论还在继续，蓦地，她想起一件事。是的，一年前的季风新品发布会上，秦，他看见了，原走后留下的残状，她仓皇无措地乱着发与松垮的衣衫在更衣室颤抖。是他为她整理了零乱满地的化妆品。
“原家杰，你太太来保释你了！”女警例行公事地汇报，菲菲懔然一颤，撇过脸，不让目光触及到那片危险的区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