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未了》折枝玫瑰

27、第二十六章

　　征兆

　　太阳，如仁慈的圣母将阳光播撒人间。
　　花苑中，绿韵满目，一片锦茵青嫩，卡萨布兰卡的香气，不狂烈、不焦躁，被阳光品尝后落落大方地跌入花园。
　　稀罕事，她文菲菲在休假日，在黄昏前出来和太阳见面。
　　此刻菲菲童心未泯地逗着一只粉红凤头鹦鹉。那是原先生送的稀奇古怪。
　　那灵物扑棱下翅膀，粉色羽毛，梦幻又迷人。伫立在栖木般玻璃鸟架上，开始表演：“原太太早，原太太早睡早起身体好！”
　　一番鹦鹉学舌逗得菲菲凤颜大悦。
　　“哪儿来的小家伙，把你逗得那么开心？”容易一身运动便服，晨运回来，健康活力。
　　“佳杰从澳洲带来的鹦鹉！”菲菲笑起来，阳光下，清丽温婉。
　　“这下你放心了，”容易喝着大瓶矿泉水阑珊地坐上藤椅，斜眸道；“朱承皓的验尸报告说他曾注射大量Morphine，无论如何，他的死都牵扯不上原家杰了！”
　　“其实我很不安。”菲菲忧心有忡：“我不相信承皓会注射那东西。我了解那个男人。”
　　“哦？”容易眯起眼，轻挑唇角：“这么说，你认为佳杰在里面做了手脚给自己脱身？”
　　菲菲无奈释笑，抵着自己脑袋说：“你们男人就是想得多，我脑容量小，不想装太多。”
　　罡风吹起他贴着额心的湿发，他手指一拨，默默站起，声音轻淼；“决定和他在一起了？”眼波与她相触的一瞬，她竟有种招架不住的忧郁。她当然知道那个他是指谁。
　　“嗯。一直以为自己会像蝴蝶一样游戏一生呢！”她温暖地笑起来，笑靥如花。
　　“万一……”他抬眸望着漂浮的云：“他哪一天背叛了你，你要离得远远的，在不被他伤害前逃开。”
　　“呵呵，”她清凌地笑起来：“莫非在你眼里我的魅力就这么廉价？注定要被抛弃?”
　　“只怕到时候你要跪倒在我西裤下求我娶你呢！”他摊开手，佯装无辜。
　　“容少爷，天亮了！”菲菲瞟了他一眼，一语讽刺。
　　太阳微斜，她伸了个懒腰，仰着头，说：“你知道斐济有种发光的海藻吗？”
　　容易摇头。
　　“它一年才浮出水面一次，那绚丽的光芒却能照亮整个海域。远远望去，你会发现大海宛若星空。”她幽幽地述说。
　　“你想说什么？”容易双手交织胸前，歪着头。
　　“我从来都不指望永恒，只要爱存在的时候能灿烂炫目就够了。”笑，荡漾在她的唇畔，美得有些脆弱。
　　“天真得可怕。”容易怅惘地摇头，深藻色的眼漏出一丝痛惜。
　　“何时装的秋千？”他蓦地诧异，只见葱绿的紫藤缭绕下一只白色透亮的秋千静静荡漾。
　　“漂亮吗？那是我的梦。从小我和我妹妹就渴望有那样一只秋千，我们可以徐徐荡漾在上面随心所欲地放飞梦想。”菲菲轻盈地翩到秋千，坐上去，蹬着腿幽幽飞起来。
　　“文茵茵吗？”他走到秋千侧旁，助着力，推他。
　　她讶然，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记得12岁那年你发水痘吗？”他默默松开手，任秋千停下节奏。
　　“嗯。”
　　“真叫人头疼，你发着高烧，昏睡了几天，嘴里一直说着胡话。”他跨腿坐在她身旁，纤长的十指交织一处:“茵茵，茵茵，快走，茵茵，我等你！茵茵，你一定要回来！”
　　她吃惊的表情全部落在他晶亮的瞳孔中。
　　“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他挑起她垂落肩旁的长发卷着手指说：“潜意识里的东西，只有等到卸下倔强的外表才会释放出来！”
　　“我有点想她。”她轻柔的嗓音沾湿般幽幽。
　　“你知道吗？茵茵是我母亲和她外遇的孩子。家里人都知道。因为我父亲对母亲有种近乎变态的溺爱，所以接受了茵茵。小孩子总是自私的，希望父母所有的爱都加注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可是当我爸爸不加掩饰地冷落她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去保护她，毕竟她是那么一个纤柔敏感的小丫头，身上总有些莫名的东西能触动我的大线条神经。”
　　“寄人篱下的孩子，都是鲜为人知的心事。”容易眼眸深邃，默默聆听。
　　“是啊，包括我母亲都不曾给她一个拥抱或者香吻。可是，我嫉妒她，你知道吗？”菲菲再抬眸，眼中已是掩不住的复杂。
　　“为什么？你应有尽有。”容易不惑。
　　“才不是呢！每到夜深人静，母亲都会抚着她熟睡的小脸静静哭泣。温柔的手摸过她每一寸肌肤。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摸过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母亲对她的爱远远超过了我。茵茵聪明绝顶，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不会大喜大怒，面对任何事都可以温暖地笑开。周围的人越是加附过多的爱给我，我越是心里难受。有时候我真希望她能指着我鼻子，痛痛快快对我发一次火。把不满怨恨都发泄出来。可是她永远都不会。”
　　“因为她不是你呢！”容易语气平和：“如果我是她，听到你这番坦白会哭干了眼泪的。不是感动，是被你气的！”
　　“为什么？”菲菲困惑了。
　　“因为你不懂得珍惜！你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自己所拥有的，而去埋怨别人仅存的尊严。你知道吗?有多少人羡慕能像你这样放肆自己的情感，大大咧咧地笑，痛痛快快地哭。很多时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坦白自己的，特别是在那样的家庭，你需要格外谨慎，除了笑，除了乐观地勉励自己，你还指望她能如何？在你如此光芒四射的幸福下，你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她？”
　　“……”
　　菲菲胸口一紧，酸涩的感觉沁上心头。从来都没有人如此犀利地训斥她。是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她从来都不知道茵茵的想法。容易说的是真的吗？原来一直自私自利的都是她自己。原来一直贼喊捉贼的是她文菲菲。她默然了，竟说不出一个字。
　　“要下雨了呢！”容易霍地从秋千上起身，带给她不平衡的摇晃。
　　“怎么会？如此晴朗。”菲菲望向天，蔚蓝碧透一片。
　　“完美的假象，回屋吧！要下雨的……”他回头，眼神如此坚定。

　　容易走后，菲菲依旧郁郁地坐在秋千发愣，想到浑身发冷。这个时候，雨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