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无人不朽》秣以瑶刍

5、求证

　　“吱——”

　　客人的卧室里熄了灯，正对床铺的窗户却大敞着，晚风将窗帘和床幔吹得鼓胀起来，似乎也受不了窗外那恼人的蝉鸣。

　　希尔一进门就注意到这个疏忽，微微蹙眉上前关好。
　　窗帘照常留了缝隙，好让月光照进房间。

　　昏暗的环境本不影响他行动，只听呼吸声他也能判断出客人的睡眠状况，只是他突然想看看那张熟睡的脸。

　　于是他撩开一点帐幔坐到床边，正要替人拉一拉被角，却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公爵目光玩味起来。
　　必定是有人多嘴说了什么，不然客人怎么突然想起来装睡试探他。

　　他猜得八九不离十，而罪魁祸首此时正蹲在窗外的树枝上，等着见证父亲们的罗曼史。

　　房间里乌漆嘛黑，他其实看不清太多，但还是揪心得恨不得冲进去按头。

　　然而他到底没能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一幕——他确认结实的树枝突然断裂，差一点毫无防备地掉下去。

　　年轻人知道这是父亲给出的警告，只好放弃看热闹的机会，悻悻走开。

　　希尔没有错过外面那一声懊恼的惊呼。
　　他料想顽劣的儿子已经得到教训，却拿床幔里坚持装睡的家伙没有办法。

　　他知道斯科皮只是想帮忙。
　　可是那孩子一开始就认定了他的父亲们会顺利地跨越一切阻碍、最终站在彼此身边，却从未考虑过，如果德拉科期待的不是他……

　　希尔想起白天马背上，床上的家伙靠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的心都要被他哭碎了，德拉科却断断续续地说起喜欢斯科皮，一会可怜兮兮地求他成全，一会又忍痛割爱说成全他们……

　　逼得他不得不亲自下场跟儿子争宠。

　　希尔拨开伯爵额前的碎发，指间细细描摹他的脸。
　　被他触碰的人依然自然地闭着眼睛，过快的心跳却将紧张泄露无遗，脸颊也微微发烫。

　　但愿他试探出的结果，不会吓坏他自己。

　　黑发男人轻轻笑了。
　　他俯身压下，吻上对方柔软的嘴唇。

　　德拉科一边死命克制自己不发出失礼的声音，一边脑子里疯狂尖叫。

　　从心上人果真如好友所说那样推门进来开始，他的心就疯了一样狂跳不止。
　　他故意开着窗户敞着窗帘，就是为了万一希尔真的来看他，这些“疏忽”或许能多绊住他一会……

　　他从没指望过更多，可是他得到了什么？
　　一个吻！

　　这一天是圣诞节吗，还是他又在做梦？

　　伯爵仍然傻傻地拼命忍着不出声，唇舌被肆意品尝也不肯轻易惊扰“梦境”。

　　他的辛苦似乎得到了嘉奖，他小心呵护的“梦境”变得更加逼真，也更加惑人。

　　“你真固执。”希尔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一声轻柔的叹息，语调中却分明透着笑意。

　　耳边的吐息让伯爵浑身战栗，欢喜之余又觉得这梦如此熟悉。

　　仿佛曾几何时，也曾有人乘着月色踏入他的房间，这样给予他渴望的拥抱和亲吻，用带着笑的声调感慨说“你真固执”……

　　是什么时候？

　　那人现在……在哪呢？

　　伯爵的心一阵绞痛，他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果然没有别人。
　　他不甘心地坐起身，又打开床头的罩灯，暖黄的灯光照亮房间，他却只在角落里找到失落。

　　但也不至于气哭？
　　又不是第一天做那个人的梦。

　　德拉科抹掉眼角无意识的泪水，拉掉台灯，恼火地倒回枕头里。

　　夜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先前合上的窗户此时又敞开半边。
　　窗外断裂过一次的树枝悄然恢复，上面静立着的黑发男人注视着重归黑暗的房间，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一早，辗转了一夜的伯爵赶在心上人出现之前，把好友从早餐桌边拖走。

　　“斯科皮·马尔福，我告诉你我喜欢他不代表你可以拿他戏弄我。”德拉科揪着朋友的松松垮垮的领子，压低声音恶狠狠地指控，“既然你们不是那种关系……捉弄我很好玩？”

　　昨天晚餐后，就是这个家伙反复向他暗示公爵会去他的房间，又不肯透露更多，就一溜烟跑掉……
　　他竟然还傻傻地相信了，先是把春梦误当成现实，随后又干等了一晚上！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老爸同款迁怒，斯科皮对此适应极了。

　　此时他的重点更倾向于“我喜欢希尔凡”。

　　“你喜欢的是我父……我们殿下？”小蝎子惊讶极了，“可是他明明说……”

　　他明明说你喜欢我的！

　　“我真的很感谢你那天接我回来。”德拉科松开他，自暴自弃地说道，“但是路上我说的那些胡话……很抱歉，它们都是真的。”

　　“什么胡话？”斯科皮更加茫然，“我没接你回来啊。”

　　“……什么意思，不是你去酒馆找到我？”德拉科变了脸色，不自觉带出几分曾经属于马尔福家主的威势，“把话说清楚。”

　　“我本来是要跟去的，但希尔说他一个人就行，我就只好留下来替你应付那些老头子。”斯科皮看起来老实极了，“等我看见的时候，你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哦……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你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哦你已经在他怀里……

　　德拉科一阵头晕。

　　他努力把“在希尔凡面前发酒疯”的尴尬、“希尔凡亲自接他回家”的欢喜以及那个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拥抱暂时放在一边，冷静地判断对方现在可能持有的、对他的看法……

　　简直不敢相信——他昨天竟然还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

　　伯爵老爷恨不得回到昨天傍晚的书房，抓起那个抱着文件呼呼大睡的家伙一把塞进地缝：“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他根本不让我接近你啊……”斯科皮抖了抖，下意识地像过去那样在Daddy面前拉父亲背锅，“我昨天就跟你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就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听不懂，说英语。”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让德拉科更加气闷，“或者法德意奥蛇佬……总之换个我能听懂的说法，谢谢。”

　　他没说完整的那个词让斯科皮目光闪了闪，随后老老实实交代了希尔怎么带他回来，又怎样误会他喜欢自己以及昨晚夜访的经过。

　　肤白貌美的金发伯爵无地自容地蹲了下去，他把脑袋埋进膝盖间，恨不得从此变成威普顿的一株蘑菇。

　　“那你要重新说吗？”斯科皮在他身边蹲下，大着胆子摸了摸Daddy软软的头发，“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说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德拉科固执地不肯相信“夜访”的部分——小心翼翼了那么久，过于甜美的“真相”反而令他更加谨慎，“算了吧，我觉得行不通。”

　　“他……应该不喜欢我。”

　　“‘应该’？”斯科皮不满地扬起眉毛，“你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还是说你只是想遭到反驳？”

　　伯爵老爷不吭声，聪明的蝎子先生便知道是后者。
　　于是他叹着气把人拖起来，放弃了早餐，带他去找证据。

　　“他要不喜欢你，干嘛不让我找你玩？”

　　“他要不喜欢你，干嘛每天晚上都偷偷看你？”黑发青年拉着纠结的伯爵去往“弥赛亚”——那是伯爵的房间。

　　“别急着否认，我昨晚亲眼看着他进门——他说不定落下了什么东西。”

　　然而打扫房间的女仆已经来过，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伯爵更加认为自己的谨慎是可取的做法，他没再徒劳地寻找，而是果断地走出房间，准备回餐厅用餐。

　　如果碰到公爵，那就好好道歉。
　　反正已经出了那么大的丑，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坏的情形。

　　大不了他就搬回哈克特里，重建的城堡竣工之前，他可以在农庄里找一间小木屋住下放羊，所有痴心和妄念都埋进心底。

　　他看了眼遥远的、走廊尽头的“巴比伦”，那是希尔凡的卧室，而他此刻前所未有的平静。

　　斯科皮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晚了几步跟出来，他亲爱的Daddy就一副准备好出家做修士的表情。

　　好在他们又找到管家和其他仆人求证。
　　男仆和女仆不敢违背公爵的命令、向他们透露殿下的行踪，忠心耿耿的管家却无法容忍主人的付出被一再忽视。

　　“My Lord，殿下亲自从火海中救出您。”年老的管家严厉地审视着自怨自艾的客人，“我很高兴您毫发无伤，但并不赞同殿下只身冒险——”

　　“鉴于整个哈克特里只有您幸存，我有理由认为他救您时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您是对的。”金发伯爵动容地垂眸，真心实意地赞同道，“我非常抱歉。”

　　此前他从不知道他的救命恩人正是公爵本人。
　　他曾经傻傻地往消防署写过几封感谢信，附带几笔捐款，还一度恼火于找不到那个“英勇的消防官兵”。

　　不知道希尔凡看着他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为什么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是他救了我的命？”告别管家后，年轻的伯爵忍不住向好友抱怨，“这很难吗？”

　　可能是他怕你发现是我放的火？

　　斯科皮瞄了眼Daddy发红的耳朵尖，默默把这个惊悚的回答咽回肚子里，另外随便想了个理由：“也许他只是不想给你压力？”

　　德拉科耳朵更红了，却还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哦，有可能。”

　　“别装了。”斯科皮挑了挑眉，胆大包天地掐了他一把，“我敢打赌，你心里肯定乐开了花。”

　　“那你输惨了。”金发伯爵压下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心情愉快地嘴硬，“我只有这么一丁点高兴。”

　　他们离开前，管家委婉地提醒他们老爷在书房，德拉科决定直接去找人摊牌，之前一直热衷于凑热闹的斯科皮却不打算跟上。

　　直觉敏锐的小蝎子有预感，如果他再逗留下去，万一有一天他干的好事被他Daddy翻出来，他不靠谱的父亲为了哄老婆一定会大义灭亲。

　　届时他就要从亲亲Daddy的青梅竹马沦为这个世界的终极大反派……
　　想想就糟心。

　　保险起见他还是先溜为敬，等风头过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