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扑朔迷离（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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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案发现场那幅画的检验结果出来了，上面有大量的RO试剂残留。”
RO试剂，是最近兴起的一种试剂，多添加于颜料、化妆品中，有类似迷迭香的气味。
而RO试剂在持续接触空气一段时间后会进入不稳定期，其间挥发性极强，能溶解色素并带其一起挥发，多用于临时的场地布置和卸妆水的使用。
而根据进入不稳定期的时长，RO试剂分为A(一小时以内）、B（一小时至十二个小时）、C（十二个小时以上）级。
褚朔接过检验报告，低头翻阅着。
“褚朔。”方宣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过来，“画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刚好顾云深的心理咨询记录我也从他的心理咨询师那里调过来了。”
褚朔应了声，把资料接了过来。
“据程令靖那边反映，叶言在我们去调取顾云深的心理咨询记录前去了顾云深的心理咨询师那里。但心理咨询所的监控显示，叶言只与顾云深的心理咨询师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不过，顾云深的心理咨询诊断并没有任何被修改的痕迹。”
“还有，在那个心理咨询所中，我们发现一副挂画，内容也是名画《苏格拉底之死》。”
“目前我们已经派人全面监控那个心理咨询所了，下一步要怎么办？”
褚朔眉头皱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翻起了手上的资料。
当褚朔的指腹从纸张上移开时，脆弱的白纸却留下了皱褶的痕迹。
“顾云深为这事去心理咨询？”
褚朔的语气有点儿飘忽，言语间除却质疑外，更多的是迷惘。
“对。”方宣咬着牙说道，“至少诊断和报告中是这样子写的。”
“那把顾云深的心理咨询师约过来，了解下详细情况。”
“关于他心理咨询所里的那幅画，还有顾云深的——”
“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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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言垂下眉眼，视线从书本移到顾云深的脸上。
顾云深闭着眼睛，睫毛翘起，在眼睑投下一弯月牙儿的残影，掩去了眼下的青紫。
一幅沉静又美好的画面。
可叶言知道，在这静美的画面下藏着多少不堪一击的脆弱。
叶言把书签夹入书中，再把书本轻放到床头柜上。
他手撑着床沿，黑眸凝视着熟睡了的人。
叶言嘴唇颤了几下，最后还是把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抱歉。”
这两个字随着叹息一同融入室内的寂静中。
但至于是抱歉什么，为什么抱歉，怕是连叶言自己都很难解释得清楚。
幸亏顾云深也没醒过来质问。
叶言像是释怀了什么一般，对着顾云深笑了笑，但眼里的笑意却马上沉淀到深处，化为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水流在洗手池中汇成一明镜，清晰地影映出叶言下巴和脖颈的弧度。
水滴从其脸侧滑落，在水面漾开一层层涟漪。
水下的活塞旋转，洗手池中的水跳起了舞步。
零碎的思绪和无可奈何的情绪随着水流的旋转舞步，一同消失在他的心中、眼中。
叶言把整张脸埋入柔软的毛巾中，胡乱抹了几把。
新冒出的胡茬扎到了蹭过下颌处的指腹。
他把毛巾整整齐齐地叠起，挂到毛巾架上，再拉开旁边的抽屉。
剃须刀被拿起后，位于其下的精致礼盒露了出来。
叶言眉头一挑，猛然想起来这是什么。
顾云深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好像是——一套香水？
总而言之，他的职业一点都不适合喷什么香水之类的，而且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所以这套香水就一直被搁在这里。
但平心而论，它的气味还是蛮清爽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套香水的名称是海中之露。
也不知当时叶言是怎么想的，他把那个尘封了许久的盒子打开了。
就像是打开了自己尘封已久的心。
染着朝露的松木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杂着浅淡的茶香。
迷迭香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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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齐瑞元对警局一直有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感和无端的畏惧感。
前一种感觉正常，说明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第二种感觉倒是莫名其妙，他自知自己连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念头都无，但这种无端的情绪却一直把他紧握于股掌之中，囚禁在方寸之地。
但饶是他看了无数次心理医生，也是无果。
而齐瑞元自己便是个颇为优秀的心理医生，所以求医治病的“过程”说到底不过就是四个字——
扪心自问。
但当他被警员请去警局的时候，竟有种诡异的解脱感。
只是心中的畏惧化为了柔软的藤蔓，缠得他喘不上气来。
“咔嗒”一声，审讯室的门被关上。
齐瑞元看着眼前关上的门，手心的冷汗一点点浸入皮肤，侵入血液，深入骨髓，最后冰到了心底。
“齐先生，你好。首先感谢你能配合我们此次的调查……”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离他远去，只有对面警员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他一片空白的脑海中。
紧攥着的手轻颤着松开，手心的冷汗变成水汽被流动的空气带走。
齐瑞元张开口，声音一派沉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PTSD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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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宣、程令靖和我重新回案发现场再调查一遍，邱越你协同侦查组盯好顾云深和叶言，柳成你根据齐瑞元提供的线索协同技术部去找那个捐赠《苏格拉底之死》的人。行，开始行动吧。”
褚朔话语的尾音和推开会议厅大门的响动声一同落下。
“组长，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信，称信件里有跟此次案情有关的线索。”
进来的警员戴着橡胶手套的左手拿着一个黄色牛皮纸信封。
信封上的火漆已被破坏，显然是已经被打开过了。
“我们检查过了，里面并没有什么有威胁性的东西。”
“但里面提供的线索……组长你得看一下……”
方宣极有眼力地递上了一次性手套。
褚朔面色不变地接过了信封。
信封被打开，黄色的牛皮纸被手指捻着拿出。
—What is the meaning of the death of Socrates
牛皮纸上用花体英文书写着这么一个问句。
黑色的墨在牛皮纸上洇染开细小的墨纹。
苏格拉底之死的意义是什么？
褚朔突然记起哲学老师在课上的言论。
—也许法律会一时枉正错直，但在世俗之城里必须有一个人人必须遵守的法律。
“柳成你等下把这个带去鉴定科。”褚朔给他们看了眼卡片上的内容，便装进了透明的证物袋。
褚朔抖了抖信封，一枚小小的闪存卡掉在了他的手心。
他看着手中黑色的闪存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色彩在其眼底积聚。
室内的灯灭了，只有放映屏荧光闪烁。
闪存卡中的影像一被读取出来，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片红光。
火焰燃烧着的橘红，赭色大地上血液干涸后的暗红，还有，滴下的鲜血的血红。
血滴砸在大地上，悄无声息地渗入土壤中，洇开暗红色的血花。
而血滴的来源则是画面中的一个人。
或是说，两个人。
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在这燃烧着的遍地布满枪支和人体残骸的废墟上，走得如履平地，步伐稳健。
只有仔细辨认才能识别出现在两人身上近乎黑色的服装是部队中的迷彩服。
血滴不停地从他们两人身上滴落，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人的血。
抑或是，都不是他们两人的血。
背着人的青年整张脸埋在军帽的阴影下，而被背着的人只露出个发尾染上血色的脑袋。
两人的影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背着人的青年忽地抬起了头——
周围的血色浸没了青年的眼睛，也把他的黑眸染成了血色。
血色中残余着断枪残械和人体残骸的缩影，杀戮和冷意全被封存在黑眸的古井无波下。
而古井无波下却是隐藏着惊涛骇浪。
在残骸满地的废墟上，青年脸上血迹斑驳，双眼赤红。
俨然如地狱走出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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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扑朔迷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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