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忆*承诺*新的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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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宾城的夜色渐渐深重。
残缺不全的上弦月仍悬挂在高空，泻下冷凉而暗淡的清辉。
白日里平静无波的海面此时却泡沫翻滚。银光流动之处，暗流层层汹涌。潮风借机蒸腾而起，渗着淡淡的腥味，肆虐着扑向岸边别墅，给原本透明的钢化玻璃窗蒙上模糊的雾气。
别墅内，少年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无力地揪着被子，视线在一片虚空中木然定格。因为房间没有开灯，苍色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笃笃”的叩门声轻柔而有频率，在暗沉沉的夜里有种奇异的安抚作用。
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
“进来吧。”少年淡淡地开口。
修尔旋开门，目光在触及一片黑暗时怔了两秒。“我可以开灯吗？”他用温婉的语气询问。
少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翻了个身：“随便。”
修尔抬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按，微蓝的光芒立刻将房间笼罩起来，色调柔和，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心情。走到床边，看见少年有些哀然的脸，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掌心覆在他光洁的额上，开口道：
“怎么了路瑟？还在介意今晚的事吗？”
“……不，没有。”
“哦？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我一直都不开心。”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路瑟瞥了他一眼，咬住嘴唇没有做声。
修尔理解地笑笑：“对不起，是我问得太多了。我只是以为说出来你会觉得舒服一点。”
“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需要知道。”修尔放下手，很自然地往床边一坐，左腿叠放在右腿上，沉静的适合聆听的姿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吗……”路瑟喃喃地重复，呆怔了一会才偏过头，神色迷茫地看着修尔，“可是我想到的事情太多太乱，不知道说哪一件好。”
“那就一件件地说。”
“也许要很久。”
“我会一直在这里听着。”
“不用休息吗？你还受了伤。”
“伤哪有你重要？”修尔伸出手指宠溺地在少年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笑得很开怀，“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关心我吗？”
路瑟沉默了一下，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红晕：“这是……应该的……你是我的护卫和医生。”
“只是这样而已吗？”
“啊？”
“我可是把路瑟当自己的亲弟弟来喜欢的呀。”修尔凝视他的眼睛，“不过你记得我是你的护卫和医生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你没有再把我当陌生人。
“不管别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或职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只要记住，你绝不是一个人就够了。”
路瑟睫毛轻颤，细密的阴影下似乎闪过了一丝水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了呀。我喜欢你。”
“弟弟一样的喜欢吗？”路瑟微微地蜷缩着，把被子往身上又牵了牵，“那你自己有亲弟弟吗？”
“啊，有的。”修尔轻笑，眉眼弯弯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和别人提起他。只有怀念才能证明他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是吗？”路瑟把头埋进了颈窝，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地道，“其实我也有过一个哥哥的。
“他的名字叫克伦。在我七岁的时候，因为父亲与另外几个家族闹纠纷，他被对方雇的职业杀手杀死了。”
“七岁……那是七年前吧？”修尔沉思了一下，“那一年□□是很混乱。”
“哥哥死了以后我很难过。可是那几个家族里也有我的朋友，我不希望父亲为了报仇把他们也都杀了。所以我去求父亲，可是父亲说来不及了，已经动手了。没过几天，我真的就听到了消息，他们全部都死了……”
“路瑟。”修尔皱起眉头。
“都死了，全部都死了，连一个都没活下来。”路瑟的声音哽咽起来，“因为父亲用了最特别的武器。”
“生化武器。”
“你知道？”
“那年的事，我有听说。”
“是吗？”路瑟闭上眼睛。
“那些邪恶的东西毁了我的朋友，让他们死得又悲惨又绝望。我想去看他们，可是他们的尸体被连着房子一起烧掉了，最后只能在一片废墟上立几块墓碑。
“那时候我太小，连气愤都不懂得，只知道伤心。
“本来我以为父亲是为了给哥哥报仇才那么做，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因为即使他已经成了□□的地区首领，却依然偷偷摸摸地做那些肮脏的人体实验。”
“你怎么知道？”修尔眼皮跳了一下，口气却依然平稳。
“文件，我曾经在父亲的书房看到过一张文件，那天他有急事出门没来得及烧掉。”
“你父亲没发现你？”
“本来没有，不过他的保镖后来告诉了他。”
“这样啊。”修尔将双腿的位置换了一下，右手搭在上面，左手撑住下巴，“你跟我说这些不怕你父亲生气吗？这可是机密。”
“你会让他知道吗？”路瑟反问道。
“呵呵，不会。”
“那不就行了？你又不是傻瓜，那样只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而已。”路瑟忽然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直视着修尔的眼睛冷漠而不屑地道，“而且就算他会生气我也不在乎。从他知道我看过文件的那天开始他就把我软禁了起来，不准我交朋友，不准我使用电脑，不准我私自外出。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做的那些事情，怕我会跟别人说，所以就借口说我身体不好把我丢到这里。以前那些医生来了总喜欢旁敲侧击问我实验的事情，我知道那都是他在试探我。只有你，什么也没提，好象不是父亲手下的人。”
“这个……”修尔习惯性地偏了偏头，轻笑，“我当然是你父亲手下的人，不过跟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医生是不太一样。你父亲信任我，不是因为我帮他做实验，而是因为我救过他一命。”
“啊？”路瑟惊讶地瞪大眼睛。
“去年我还在塞隆总院的时候，有人向你父亲寻仇，混进一个宴会在你父亲的酒水里下了一种奇毒，刚好是我给解开的。”
“怪不得。”路瑟撇撇嘴，“我就说父亲手下怎么会有人那么无聊，总喜欢给人送东西，还厚脸皮的怎么也赶不走。”
“啊？”修尔哑然了。
路瑟却转而一笑，微翘的唇角因为这一丝笑容而显得十分调皮，使得向来沉闷阴郁的脸顿时光彩照人：“不过我喜欢你。哥哥死了以后就没人对我那么好了。”
“是吗？你父亲对你不好？”
“也不是。他是我父亲，对我……当然也是关心的。只是他不理解我的想法，也不在意我的心情，他对我好，多半是出于对自己继承人的保护欲。而不是对儿子。”
“这让你很难过吗？”修尔看着少年有些黯然的表情，轻声地问。
“不，我已经忘记怎么难过了。”
路瑟下床走到鱼缸旁边，双手平贴着玻璃，温柔地注视着里面看似自由其实却被牢牢禁锢着的鱼群，说道：
“很久之前我哥哥死的时候，还有尸体和墓碑。再迟一点我朋友死的时候，虽然没有尸体，但至少墓碑还在。可是今天晚上，我的鱼和我的保镖，他们的尸体也许明天就会腐烂掉，可是却不会有人想起来给他们立几块墓碑。
“没有墓碑，就不会有人祭奠、怀念。
“我的鱼不会跟我说话，我的保镖跟我关系也不好，可是他们都曾经陪伴在我身边，就像你说的，至少没有让我成为孤独一人。
“可是你看，他们最后都离开了我。”
说到这里，少年直起腰，转过身来看着修尔，平静却悲伤地道：“修尔，你叫修尔是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一个人的名字了。我们其实并不熟悉，可是我却觉得这样叫你很自然。修尔，你说，你会像他们一样突然离开我吗？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种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的世界里？”
“不，当然不会。”修尔立刻站起来走到少年身边，一把将他拥在怀里，“我说过我喜欢你。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路瑟从他怀里仰起头来，认真而仔细地探究他的表情，直到从那双清澈的带着慈悲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真挚诚恳的心意，才微微一笑：“好，我会记得你这句话的。”
“呵，就算你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会记得。”修尔放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机，边拨号码边道，“不过今晚的事很严重，必须要跟老板说一声。等下接通电话了你来讲吧。”
“哦，好吧。”路瑟叹了口气。
电话很快拨通，路瑟皱着眉头接过手机，开口道：“父亲。”
修尔站在旁边，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姿势，静静地等着他们对话结束。
“今天晚上有人来暗杀我……不，没事……死了两个人……弗兰克，还有一个不知道名字……恩，他在。”
说到这里，路瑟尔把手机转给修尔。
“老板。”修尔的声音忽然变得刻板而又低沉。
——“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对方很强，没留下破绽。”
——“可恶，难道是上次给我下毒的那个人知道我没死，转过来对付我的继承人？”
“有可能。”
——“要是让我查出那人是谁，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
“那是当然。不过现在路瑟少爷很危险。”
——“我知道。既然对方找到了苏宾，那你就带着路瑟离开那里。”
“好的，去哪里？”
——“去安奇拉。那边我刚刚买了别墅，应该没什么人知道。”
“马上就走吗？现在人手不多，我怕路上不安全。”
——“唉，那就再等等吧。我这边抽不出人，明天我找千耳会安排两个猎人过去。”
“好的。那我们先在这边等。”
——“恩。”
电话挂断了。
修尔背对着路瑟，似笑非笑地看了屏幕一会才转过身，将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已经没事了，早点睡吧。过几天我们还要去安奇拉呢。”
“恩？什么地方？”
“一个小城。那里也有本家的分院。”
“哦。”少年兴趣缺缺地爬回床上。
修尔帮他把被子拉好，然后突然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晚安，路瑟。”
路瑟睁大眼睛，眨了几下，再眨几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翻身面朝墙壁，闷闷地回应：“晚安。”
修尔笑得肩膀都在轻颤。这个别扭的孩子。
走出房间，把门带上，这时才又拿出手机，从未接来电记录里找出“伊路米”的名字，按下回拨键，边走边轻声道：“喂，你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回忆*承诺*新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