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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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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黑姥姥孤身进了树林,也不用妖法,真个好似一寻常老妇般,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分花拂叶的在林间穿行。
她不着急,椿自然更不急,悄悄缀在后面尾随。不多时果然到了一处水潭边,但见潭水盈盈如碧,几缕月光自林木树梢流泻而下,清风起时,在水面泛起银白微光。
那黑姥姥兀自一笑,从袖中摸出几块类似饵食之物,随手往潭中抛去。过得片刻,水面上冒出几个气泡,黑姥姥低低笑了几声,渐渐地,那气泡愈发多了起来,好似沸水咕噜作响,水中也开始泛起波澜,似有某物在水下翻滚上行。
椿暗中窥伺,见此情状,心知那避水金睛兽就要出来了,当机立断从枝上轻轻一蹬,飞扑而下,掌间蓄积灵力,手起掌落,往那黑姥姥天灵盖上拍下。
那黑姥姥人老成精,听得脑后风声,情知有异,奈何对方身法奇快,只来得及将头一偏,就被一掌拍在颈窝,立时被劈得扑了出去。
椿一击不中,毫不动容,如影随形一般闪身抢上,双掌齐出,往她胸腹之间连拍,那黑姥姥接连被击中要害,哪里还有命在,落地便如一摊软泥一动不动,已是命归黄泉,气息全无了。
椿嘿嘿一笑,手上掐了个法诀,摇身一变,竟然幻化成那黑姥姥一般无二的模样,又提脚一踹,将那尸身踢进了水潭里。
那肉身刚沉入水中,便化作一滩血水晕开,接着“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四溅,那水中钻出一巨物来,椿定睛一瞧,乃是一狮头虎爪、全身赤红、形似麒麟的巨兽,因是方进了血食,狂性大发,愈发显得雄壮狰狞,威风凛凛,又见有生人在场,立时龙口一张,獠牙寒光闪烁,直向椿咬来。
椿更不迟疑,纵身一跃在巨兽鼻尖上一落一蹬,飞身骑在了巨兽背上,那巨兽登时人立而起,震荡跳跃,要将椿甩下来。椿稳坐背上纹丝不动,口里笑道:“好乖乖,你不听话,我可不客气了。”说着往巨兽头上一拍,她掌间灵力最是克制妖邪,那巨兽顿时头痛欲裂,浑身颤动狂吼起来,震动林间。椿眼也不眨,跟着又是一掌,这般连拍数十下,那巨兽声势渐弱,最后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椿心知巨兽已经屈服,手上一停,脚尖轻踢,那巨兽立时站起,缓缓走动起来,椿不由一乐,心下甚是得意,驱赶着巨兽便去与林外三妖汇合。
那三妖本在闲话,猛听得林间吼声震天,顿时面面相觑,那息吹本就心中有隙,故作惊讶,道:“该不是收那避水金睛兽出了什么问题吧?那黑姥姥年老体衰,气力不济也是有的。”
陆斗正欲说话,一个嘶哑的笑声由林间传了出来,道:“好外孙,你姥姥我吃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啃土呢!再这般背后胡吣,当心姥姥打你老大耳刮子!”
三人循声望去,但觉一阵沉重脚步声由远而至,震得草木惊飞,一头体貌雄奇的巨兽由林间缓步而出,黑姥姥原是那般形容猥琐,此时端坐那巨兽背上,竟也显得威仪非凡,不可轻犯,料得是那避水金睛兽无疑,皆是艳羡,暗道不愧为妖王坐骑,果然不同凡响。
那陆斗心怀大畅,连连拱手恭维道:“姥姥出手不凡,主上定然欣喜,恭贺姥姥先立一大功。”
椿坐在金睛兽背上,俯视众妖,心下大乐,一时间好生快意,暗暗笑道:“托青君的福,今日我倒要先享享妖王的威风。”也不避让,径自受了那陆斗一礼,拿腔拿调叹道:“如今这世道呀,世风日下啦!老婆子年老体衰,若是再不拿出点好东西,只怕凑到青君驾前,人家也是看老婆子不上眼喽!”
她虽是口称青君,那句“年老体衰”却分明直指那息吹,这黑姥姥毕竟是名高望重的人物,那息吹背后说说也就罢了,被正主抓个现行却也是尴尬,只好讪讪一笑,拱手作礼以示道歉。
彼时青君座下部众甚多,为搏主君青睐,似这般明争暗斗者不知几何,那陆斗见惯不怪,反而乐见其成,因此也不多话,笑着打了个圆场,道:“姥姥哪里的话,主上最是招贤若渴,若是听闻姥姥到来,必定倒履相迎。”又打量那金睛兽,道:“不知姥姥是否已将其驯化,既是献与主上为骑,若是野性未除,以致驾前失礼,恐为不美。”
他这话说得婉转,话中之意却是要反着来听,分明就是说既要献与青君为坐骑,其他人就不要骑的好,却是催着椿下来。可是椿此时正过着妖王的干瘾,哪里肯依,嘿嘿笑道:“你且放心,这妖王坐骑虽是野性难驯,非同一般,我老婆子却有秘法约束于它。待得这一路调,教,想来它就晓得规矩了。”
陆斗闻言,思及先前此兽林间发狂之态,也不由信了,便笑道:“那就多多劳烦姥姥了。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吧。”
众人再无异议,一同驾起遁光往天边飞去。椿高坐金睛兽背上,见陆斗在前引路,奏真息吹在后尾随,真个好似妖王出巡,小妖前呼后拥,心下真是乐不可支,险些笑破肚皮。
这般一路疾行,到了一处江边,陆斗回头笑道:“到了。”引着众人一道落下。
众人定睛一瞧,却是一处大寨,周遭燃着火把,中间又架了一堆篝火,照得四下通明,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正聚众成堆,举杯宴饮。那中间主位之上,坐着一个黑衣妖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十分俊美,此时见陆斗引着几人前来,立时放下杯盏,举步迎上前去,与众人见礼。
陆斗便引荐道:“右真大哥,这位便是黑姥姥了。姥姥慕主上威仪,特地献上这避水金睛兽作为贺礼。”又指着另外二妖道:“这两位是奏真大哥、息吹大哥。”又与众人介绍右真。
那右真听得避水金睛兽,目光连闪,当即领着群妖向椿请安,道:“姥姥万安。未曾远迎,实为右真之过;只是主上吩咐,不敢分,身,姥姥千万不要见怪。”一边躬身行了个大礼。
椿见群妖俯首,喜得心花怒放,故意慢腾腾从金睛兽背上挪下来,又装模作样虚虚一扶,连声道:“我的儿,我的儿,莫要如此,快快免礼。”
那右真只道她自重身份,也不在意,想着投其所好,便将那大礼行了个扎实,随后才站直身来,笑道:“姥姥远来是客,还请稍事休息,先饮水酒,与大家共享欢乐,再谈后事。”说着一击掌,令小妖重置水酒飨食呈上,又请椿上座,再请众人入席,一边与众人谈笑。
椿笑对众人恭维,不经意往案上一看,险些吓了一跳,那算是什么水酒飨食啊?分明是人首四肢并心肝脾肺肾,煎炸蒸煮烤了放在盘中。
椿暗暗叫糟,偏在此时,那右真复又站了起来,举杯向椿祝道:“先敬姥姥一杯。”说着将杯中之物一仰而尽,又亮杯底示意。
椿只好举起手中金杯,那杯中人血一荡,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椿不禁暗道:“昔年四天王为诛鬼王,与众妖同食人肉,难道我今日也要来这一遭?不行,这种糟心事,我可不干。”心念一转,有了主意,当即停杯不语,故意大大叹了口气。
那右真见状,果然追问道:“姥姥,何事不乐?”
椿长叹道:“我的儿,姥姥感你的盛情。”她这一开口便是“我的儿”,真是誓要将便宜占到底,一边叹气一边将金杯放回案上,继续道:“姥姥我千里迢迢赶来,未尽寸功,便先得你好吃好喝,知道的人呢,尚会夸你一句‘敬老尊贤’;这不知道的人,只怕就要笑你耳聋眼瞎,错把老妇当贤人。你既是一番好心,姥姥就不能累你被无知之辈小看。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钉。’姥姥虽是年老体衰,力气倒还有几分,你此番既为青君办事,想是刻不容缓,你且先说来听听,可有用得着姥姥的地方?待得事成,我的儿,你再来陪姥姥我喝杯水酒不迟。”
她这番话说得是情深意厚言辞恳切,那右真连忙道谢,又再劝酒。她这边真是宾主相得,气氛融洽,那一边席间却有人心中大怒。
那息吹原本见陆斗重黑姥姥而轻自己,已是十分不满;后来暗嘲黑姥姥年老体衰却被撞破,自觉讨了个老大没趣,此时见那那黑姥姥不仅作为上宾礼遇,现下又重提旧事,只当她又想当着众人的面嘲笑自己,不由得一股子火气直冲脑门,当即摔了酒杯,大声道:“不错!我等前来,只为一展本领,为青君效力,这等酒宴,推后不迟,阁下有何吩咐,直言便是!”
奏真等人见状,纷纷出言附和。
那右真乐得众人主动,当即拱手谢过,下令撤掉酒席,又摒退小妖,只留了几个心腹,并椿、奏真一干人等,一同入了大帐共商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