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球童》莲生叁拾贰

2、第2章

　　堃生被打了也不哭，他娘真气得狠了会拿竹条抽他，用竹竿打那是收了劲儿的。

　　5岁的时候，村里一个叫铁娃的孩子抢他的糖吃，他不愿意给，两人就打了起来，别的孩子看到就去把铁娃爹娘和方媛叫过来。铁娃一看自家爹娘过来，大声喊堃生偷了他的糖。方媛一听也看到堃生紧紧拽在手里的糖，就问堃生糖是哪来的。堃生怔了一下，打架的时候没哭，这时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娘，就是不说话。

　　铁娃娘看自家儿子挨了打，指着堃生说道：“他哪来的钱买糖，肯定是偷俺家铁娃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娘在外面偷汉子，娃子也偷别人东西。”

　　“你胡说，俺没偷，是铁娃抢俺的糖。”堃生辩解。

　　“没偷糖是哪来的，难不成是地里长出来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东西还把俺家铁娃打成这样，要不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这事俺跟你们没完。把糖还给铁娃，道个歉，这事俺就算了。”铁娃爹也跟着说。

　　方媛又问了一遍糖是哪来的，堃生还是不说，把她气狠了，抽了根竹条就往他身上抽，竹条上的结蒂在孩子细腻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印，堃生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手里的糖也掉到了地上。

　　铁娃爹看到堃生被打得这么狠，心里惊了一下，方媛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怕真为了一颗糖把人给打出个好歹，就拦下了方媛，开口说：“算了算了，娃还小，知道错了道个歉就行了，俺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堃生，来，认个错就行了。”

　　方媛刚才气狠了，下手没个轻重，抽到了堃生的左边眼角，眼睛没一会儿就肿了。堃生听到铁娃爹的话才费劲的抬眼看他，吐词清晰：“俺没错。”

　　“你这娃子怎么不晓得好坏，算了算了。”铁娃爹见方媛又要动手，赶紧拦了下来，说完带铁娃走了。

　　看热闹的人也走了，方媛才拉着堃生回家给他抹红药水，一边抹一边哭:“怎么就不学好，娘有钱给你买糖，怎么就要去偷别人的，娘给你钱买糖。”说完就从口袋拿出几张破烂不堪的纸币给他。

　　堃生没接：“娘，俺不喜欢吃糖了。”

　　堃生的糖是王海给的，王海怕别人嚼舌根才不让他说，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遭。堃生只记得王叔交待不要给别人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娘和王叔都教过，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挨了这顿打，免不了要些日子才能恢复。过了半个多月，结的痂掉了，身上长出了新肉，左眼也消了肿，但看起来还是比右眼小了一点，方媛安慰他也安慰自己：“男娃子就要吃些苦头，过些日子就看不出来了。”后来方媛再也没用竹条打过他，堃生也从此不吃甜食，没再接过王叔给他的东西。

　　堃生如今已经9岁了，左眼角倒是没留疤，但仔细瞧还是要比右眼小那么一点，不过倒没有让他精致的五官失色。王叔说过他长得很像方媛，尤其是一双亮蹭蹭的大眼睛。

　　方媛拿竹竿打过堃生的第四天，婆家人突然过来了，手里还提了块猪肉。方媛念在死去丈夫的面上客客气气的请公婆和小叔子进了屋，公婆也表明来意。

　　原来是小叔子方树根给隔壁村里刘书记的独生女刘红梅做了上门女婿，说好生下来的第一个儿子要跟刘家姓。当初姓方的也是打算攀着刘书记，想着大不了再多生几个。没想到刘红梅一胎生了个儿子刘军以后，二胎生女儿方燕的时候早产，方燕打小照顾好了也没落下病根，刘红梅却再也怀不上了。姓方的这才慌了神，他们家不敢得罪刘书记，就想起了堃生，想把堃生过继给方树根。虽说不是亲生的，好歹也是方家的血脉，总不能以后人死入土，连个烧纸的后人都没有。

　　公婆说得很客气，也很明白，连新名儿都起好了，叫方祖生，意思是提醒他不要忘了方家祖上。

　　方媛听完冷了脸，说道：“当初是你们不认俺娘俩，现在生不出来又想把俺娃要去给你们姓方的养老送终，咋有这好的事。堃生是俺生的，跟你们姓方的没有关系。”

　　说完就拿扫帚撵人，没了刚才的客气，方树根被赶到门口，气不过骂道：“你个疯婆娘不识好坏，堃生是不是方家的种还不一定，看他长得也不像俺哥，倒是有点像那个姓王的教书匠。”

　　方媛听完转身去土灶上拿了菜刀，方树根看到麻溜就跑远了。公婆讪讪地站在门口，想起带来的猪肉还在屋里挂着，又去屋里拿了猪肉才走。正好碰到堃生从田里回来，方家婆婆把手里的猪肉往身后藏了藏。

　　堃生不认识方家公婆，方家婆婆却是认出他了，堃生眉眼像极了方媛，宽肩和长手长脚却和她过世的大儿子一模一样。她又把猪肉拿出来递给堃生，堃生没接，他看到方媛一脸怒气的站在门口，心想这两个老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方家婆婆赶紧收回了猪肉，“堃生，爷爷奶奶下次再来看你。”说完就走了。

　　王海听说方家来人，以为又是来找方媛麻烦，赶紧去了方媛家，到的时候方家人已经走了，方媛在屋里做饭，堃生坐在门口剥花生。

　　看到王叔来了，心里有些高兴，王叔教他认字，还教他算数，堃生剥花生的时候就在数花生，又把花生左一把右一把的加减，倒也有些意思，剥得也不累了。

　　“娘，王叔来了。”做饭的小屋子锅铲的声音很大，堃生怕他娘听不见，喊得很大声。

　　方媛听到连忙把锅里青菜炒好装了盘，擦了擦手招呼王海坐下一起吃饭。王海看她应该是有话要说，也没有推脱。

　　“王老师，上次你说俺家堃生可以去县里念书当什么特长生还作数不？”方媛给王海拿了个煮鸡蛋，又给堃生拿了个。

　　“方嫂子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又让堃生去县里了？”王海扒了两口饭，放下碗筷问她，今天方家来人了，肯定是有什么事。

　　“也没啥，娃他爹那边来人了，要把娃带走，俺看方树根那歪孙肯定不会好好待堃生，俺一个婆娘也抵不过他们，你把堃生送走，就不要回来被姓方的糟践了。”方媛红了眼，倔强的不肯哭出来。

　　“娘，俺不走，谁来俺也不走。”堃生以为方媛不要他了，急着说话被鸡蛋黄哽到。

　　方媛帮他顺了口气：“娘没不要你，娘要你去县里好好念书，赚了大钱再给娘盖个房子，娶个媳妇儿回来伺候娘。”

　　堃生半信半疑，再三和方媛还有王叔确认过他娘不是不要他以后，又去盛了一碗饭，就那么干吃。

　　方媛又去房里拿了个铁盒子给王海：“这里有些钱，还有俺以前的嫁妆，嫁妆也不值几个钱，你帮我卖了给娃带着，学费不要吃饭还要钱哩。”

　　王海看到盒子里的纸币，最大面值是一张50块，嫁妆也只有几个发簪和一只不知道是铜还是铁的镯子，忙叫她收起来：“方嫂子不用担心，县里老师说了，他们这些特招的娃子队里都给免费安排伙食住宿。”队里安排是真的，但是每个月要交80块钱。王海打算自己偷偷掏了这个钱，免得方媛为难。

　　方媛还是要把钱给他:“娃这么大也没买过什么，都给娃，想买什么买什么。”

　　“特长生训练管得紧，哪有工夫出去买东西，”王海看她坚持，又说，“那给娃拿个镯子去卖了，也有不少钱，别的你快收起来。”

　　方媛这才作罢，说完给堃生收拾行李，挑来挑去，也就是两套破衣服和两双已经磨穿的鞋，王海说队里统一给发，自己的衣服都用不上，她才不再坚持给堃生买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