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犹生》几度青山

4、第4章

　　温景亦死在八月二十五，正好是中元节。虽然传说中中元节的夜里有百鬼夜行，但是秦天鹤自从能看到鬼之后，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盛景，也从来不曾见过鬼门，更见不到酆都。
　　不过在中元节的深夜，死去的人总是会回到生前常去的地方，见最放不下的人，完成未完成的事。他是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流弹击中而死的，死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痛苦，只是遗憾家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尸骨无存。
　　身居高位的人总是能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温老爷子在得知孙子的死讯后，想方设法总算找上了秦天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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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天鹤在温景亦居住的地方找到了他，人躺在卧室的床上，朦朦胧胧的魂体也不知是醒着还是已经沉睡。秦天鹤隐约能看出他生前的样子，与照片里的模样相比年轻不少。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安稳的觉了，死了之后终于能够睡到地老天荒。
　　秦天鹤伸出手，还没碰到人，温景亦就醒了过来，飘飘荡荡地一下子缠住秦天鹤的脖子，已经化作实体的人让秦天鹤有些喘不过气来。
　　相较之下明显缺乏锻炼的秦天鹤拍了一下温景亦的头，扯开呆愣住的人。他摸摸喉咙不适地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让他自己通知家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景亦呆愣地看着秦天鹤离开，半天回不过神来。
　　彻底白了头发的温老爷子很快就出现在温景亦的公寓，对着死而复生的孙子嘘寒问暖。事关隐秘，温景亦的消息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温家人大多被瞒在鼓里，仍以为温景亦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回不了家。
　　也许是大梦方醒，脑子转不过来的温景亦望着门口的方向，什么回应也没有给爷爷。
　　看着健健康康安然无恙的孩子，温老爷子光顾着高兴了，也没有察觉温景亦的异常，只是乐呵呵地笑着，许久才吩咐人将额外的报酬打到秦天鹤的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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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天鹤回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的房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果然留下了狰狞的痕迹，秦天鹤啧了一声，倒也没有太在意，温景亦倒是真的下了死手，只是转换间气力失了大半，约莫两三天痕迹就能消失。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秦天鹤撇撇嘴定了饭菜，绕到隔壁卧室去喊叶舟起床。
　　敲了敲门，没开。
　　秦天鹤打开门走了进去，叶舟躺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窗户开着，微凉的风吹进起来，秦天鹤好像在天上又看到了闪烁的萤火。
　　“阿叶，吃饭啦。”
　　叶舟站起身，清醒得仿佛刚才不曾入睡，看了眼秦天鹤的脖子。
　　秦天鹤摸了把喉咙，清了清声：“温景亦警惕心太重，不过没什么事，估计后天就能消了。”
　　“阿叶，你一整天的睡无不无聊呀，要不要我给你买些书？”
　　“没必要。”
　　电话这时打了进来，秦天鹤也没接通，直接挂断去开了门，将饭菜放上桌招呼叶舟吃饭。
　　订的是溢香阁的招牌菜，B市大大小小的饭店餐馆秦天鹤快吃遍了，还是溢香阁的饭菜最合他的口味，有人投其所好，将溢香阁的股份送到手上，只是秦天鹤一直没现身，除了少数的几人，大多都不知道溢香阁换了东家。
　　叶舟吃饭好像没什么好恶，秦天鹤也就照着自己的口味来了。
　　边吃着饭，秦天鹤边如数家珍地盘算着安平市的旅游景点，还给想吃的菜点小吃排了名，准备趁着国庆长假吃个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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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8点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秦天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开门，看到温景亦拎着礼盒笔挺地站在门口。
　　大约明白温景亦的来意，秦天鹤放下手，靠着门也没让人进门，示意温景亦说话。
　　温景亦看着秦天鹤脖子上鲜明的痕迹更不好意思了，递出手上的袋子：“秦先生，今天上午实在不好意思，希望您能原谅我的无意之失。”
　　秦天鹤接过袋子算是接受了道歉。
　　“还有别的事吗？”
　　“呃……没有了。”
　　“我还有事，就不接待你了。”
　　“不敢麻烦，那我就告辞了。”看秦天鹤不像计较的样子，了解了内情的温景亦总算松了口气，急忙告辞离开，不敢多加打扰。
　　秦天鹤随意地将礼品扔到沙发上，去敲了叶舟的门。
　　叶舟总算没有在睡觉，开了门看着秦天鹤。叶舟一直都是不爱说话的样子，捡到人的时候秦天鹤甚至想着叶舟是不是个哑巴，不过掌握自说自话本领的秦天鹤很快就习惯了，拉着叶舟去了书房指着安平市旅游攻略询问叶舟的意见。
　　叶舟懒洋洋地扒拉一下秦天鹤湿漉漉的头发：“先把头发擦擦。”
　　秦天鹤随意地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一下，也不在意叶舟有点暧昧的举动。
　　“我订的明天的机票，差不多下午3点就能到酒店，我们正好可以趁着晚上人少一些好好逛逛。”
　　“我都行，你定吧。”叶舟斜椅着扶手，瞥了眼图文并茂的攻略并没有什么兴趣。
　　“诶，阿叶，你是不是不想去安平呀？”秦天鹤抬头看着叶舟，一脸苦恼。
　　叶舟揉揉秦天鹤乱糟糟的头发：“对我来说去哪儿都一样，你定吧，不用管我。”
　　“那好吧，那我就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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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等舱的空姐们总是路过座位询问两人的需求，盘算了一晚的秦天鹤现在开始昏昏欲睡，本来顾着成天睡觉的叶舟让他靠窗坐着，几次被打扰之后看着叶舟十分清醒的样子，有些郁闷地要求换了座位。
　　到底还是二十岁的孩子。
　　叶舟朝着路过的人笑笑，空姐想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偷偷瞥了眼已经睡着的秦天鹤，识趣地没有再来打扰两个人。
　　秦天鹤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只有隐约的红色留在上面，反倒显得过于暧昧。早上从镜子里看到的秦天鹤拿着高领衬衫松了口气，立马扔了换身凉快的衣服。
　　几个空姐躲在角落，时不时指指两人的座位有些兴奋地说些什么，偶尔又指指头等舱的另一个角落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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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飞机的时候秦天鹤碰上了温景亦，两人都挺意外，温景亦快步走上前寒暄几句，但是看秦天鹤兴趣寥寥的样子，识趣地闲话少说，离开前告诉秦天鹤自己算是半个本地人，如果需要向导的话可以联系他。
　　秦天鹤收下温景亦的好意，交换了联系方式，只是并没有准备联系他。
　　一个多月没回家，温景亦急着回去报平安，匆匆走了。秦天鹤不怎么安稳地睡了两个小时，困意尚未消退，找到酒店接机的人，拉着叶舟上车，不一会儿又歪着脑袋靠在叶舟肩上。
　　相处了一个多月，叶舟给秦天鹤的熟悉感仍旧挥之不去，秦天鹤下意识地将叶舟当做长辈。自己的秘密过于惊世骇俗，连父母都不便诉说，苦苦藏了十二年的秘密终于有人可以倾诉，不必一个人藏着掖着疲于奔命，对于叶舟，秦天鹤日常生活之间难免有些亲昵，叶舟似乎也当他为小辈，秦天鹤多少可以察觉叶舟对他的照顾，相处之间也就更加随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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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酒店，秦天鹤打着哈欠去办理入住手续，这时才想起叶舟似乎是个黑户，打消了开两间房的念头。秦天鹤正准备和前台说开一间房，叶舟掏出身份证递给秦天鹤：“开一间吧，方便一点。”
　　秦天鹤没多想，接过身份证和自己的一起递给前台，挑了高层的一间套房。
　　接过房卡和身份证，秦天鹤好奇地看了眼叶舟的身份证，发现叶舟居然已经31岁了，不过先前一直以为叶舟不是人，现在看到身份证，随之出现的好奇心抓心挠肺地勾着秦天鹤东挨西问。秦天鹤搭上叶舟的肩膀，困意也没了，拉着叶舟一个劲儿地打听他的身份。
　　叶舟瞥了眼盯着两个人看的前台小姑娘，也没提醒秦天鹤什么，顺着他的力道朝着电梯走去。“到房间了再说。”
　　“嗯嗯。”
　　回了房间叶舟也没细说，只是告诉秦天鹤自己无亲无故，居无定所。秦天鹤听了之后不好意思多问，就这么被叶舟含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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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打算着今天就开始行程，只是精力不济，最后还是打消了出去大吃一顿的念头，收拾一下就去睡觉了。
　　只是睡前忘了拉上窗帘，午夜时从落地窗洒进来的光把秦天鹤从睡梦中唤醒。算起来睡了十几个小时的人也没了多少睡意，洗了把脸去敲叶舟的门。
　　之前叶舟告诉秦天鹤随时都能找他不用在意，渐渐地秦天鹤也就没多少时间观念，干出了扰人清梦的事来。
　　秦天鹤推开门，叶舟正靠在床头上翻着屋里放着的杂志，似乎料到了秦天鹤的到来。
　　秦天鹤好奇地凑到床边探头去看杂志的内容，叶舟随手把杂志递给秦天鹤，指使他把窗帘拉开。天忽然阴了下来，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瓢泼的大雨如同倒扣的水盆劈头盖脸地打在玻璃上。
　　秦天鹤翻了翻手里的《Vogue》，没什么兴趣地放到一旁，找了本《悦食Epicure》坐到沙发上看了起来。
　　叶舟躺下身，闭上眼好像睡着了。
　　秦天鹤翻到感兴趣的美食，抬头想和叶舟交流，顿了顿没有出声，小声放下杂志躺上了沙发。
　　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