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犹生》几度青山

5、第5章

　　秦天鹤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层毯子，而叶舟仍在沉睡。秦天鹤无声傻笑了一下，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闲不住的人没一会儿就感到无聊了，所幸昨晚随手捎上了手机，就摸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安平市深夜特大连环车祸#
　　看着窜上第八的热搜标题，一股不妙的预感忽然冒了出来。
　　秦天鹤深吸一口气，点开详情看了起来。
　　-
　　由于伤亡人数过多，相关部门调动了相当多的人力物力调查这场事故，展现了非凡的速度，仅仅过了4个小时，事故详情就已经呈上了领导的案台，紧接着争分夺秒地展开后续工作。
　　秦天鹤微博详情还没有看完，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死亡名单里有秦夫秦母。
　　手机没有抓牢，从手里掉了下去。秦天鹤不知所措地坐着，迟眉钝眼。
　　叶舟已经醒了，走到秦天鹤身边看着窗外。
　　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要永无止休地下下去。
　　浑身负面气息的人弥散开厚重的死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聚集，他们紧贴着剥离，贪婪地注视着屋里的人。
　　叶舟无动于衷地站在秦天鹤身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秦天鹤抹抹眼睛：“阿叶，你陪我去看看吧。”
　　“好。”
　　-
　　车祸发生的地点在安平市市中心的立交桥上，一辆货车冲出护栏，撞上一辆大巴与三辆私家车，从高空掉落的货车瞬间爆炸，五辆车上的司机与乘客当场死亡。调取事故路段的监控时发现，后续车辆的碰撞原因是高速行驶的跑车避让不及，发生连环追尾。紧接着又是一辆载客大巴径直冲进火场，没有采取丝毫避让措施。
　　整场车祸从头到尾透露出诡异的气息，事故调查人员发现，冲出护栏的货车无人驾驶，两辆大巴上的大多乘客在事故发生前的几个小时并不在安平市，除了几辆跑车上的人员，无人生还。
　　秦夫秦母正好也在安平市旅游，秦天鹤昨天晚上从朋友圈中看到两人偶遇了在安平市取景的剧组，还想着今天去创造一个偶遇。
　　事故路段已经被封锁，温景亦看到秦天鹤的身影，招呼人把两人放了进来。
　　车祸现场围满了“鬼”，看得清看不清的“人”张牙舞爪，煞气冲天。几个纨绔子弟的父母也来到了现场，警笛声没完没了地响着吵得人心烦。靠近最中心的人仍被困在车里，相关救援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然而最多的还是一具又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尸体的主人散在周围，浑噩地飘来荡去，几个能够看清形貌的“人”阴恻恻地笑着，朝着秦天鹤肆无忌惮地指手画脚。
　　温景亦看着秦天鹤盯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忽然想起什么，一言不发。
　　有个“人”飘到秦天鹤身前伸出手，却被隔在一尺之外的地方再难寸进。
　　秦天鹤昏头搭脑地晃到秦夫秦母边，望着焦黑的尸体如鲠在喉。
　　这是秦天鹤第二次见到父母的尸体了。
　　——鬼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天鹤多少已经猜到事故原因，只是懒得搭理温景亦，身体一歪靠在叶舟身上。“我们走吧。”
　　-
　　清点尸体时，与最初的名单相比少了2人，单独安置在一旁的秦夫秦母也失踪了。从事故发生到现在也仅过去了8小时，警方调取死者信息，惊愕地发现两人的身份在七年前就已经被注销。
　　温家人大致猜测到了缘由，紧急封锁了消息，以免引起恐慌。
　　-
　　秦延是独生子，父母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而苏晓月是孤儿。两人一向乐观，相互扶持着打拼出一片天地，后来事业走上正轨就做了甩手掌柜，完成小时候周游世界的梦想。
　　秦天鹤终于孑然一身，举目无亲。他回到故乡找出藏了十二年的骨灰盒，强撑着举办父母的葬礼。
　　叶舟联系了温景亦，让他告诉乱七八糟的人别来打扰秦天鹤。
　　葬礼上来的都是秦夫秦母的朋友。由于事出突然，到场的人并不多，秦天鹤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招待别人。
　　仓促地开始，又匆匆结束。
　　秦天鹤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又被杂事扰得心力交瘁，短短几天明显清减了许多。
　　暗中窥伺的目光蠢蠢欲动，妄图趁虚而入。
　　天太黑了。秦天鹤茫然地抬头看看漆黑的太阳，行尸走肉般僵硬地游荡。周身围了无数影影绰绰的魂体，一如多年前走投无路的场景。
　　秦天鹤忽然在魂体中发现了什么，伸出手，一个泛着红光的形容惨烈的魂体出现在掌间。那“人”声嘶力竭地哀嚎怒骂着什么，秦天鹤面无表情地不理不睬，须臾魂体便化作一缕青烟。
　　周围群魔乱舞的影子静了一瞬，散去了大半。
　　前方透出隐约的暖黄灯光，与十二年前的境遇如出一辙。
　　秦天鹤加快脚步朝前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屋子。屋子仍旧没有门，透过窗子依然只看到了一张桌子，一盏台灯。
　　秦天鹤靠着墙等了很久很久，却没有等到当初见到的男人。
　　袅袅婷婷的萤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晃悠悠又消失在树影间。
　　-
　　秦天鹤难得睡了个好觉，惺忪着拉开窗帘，叶舟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对上了秦天鹤的目光。
　　外头正好日落，天边隐隐透出光亮，夏日闷热粘腻的空气露出点苗头。
　　出了一身汗的秦天鹤转身去了浴室打理自己，没多久又湿漉漉地凑到叶舟身边席地坐下，搭上摇椅的扶手。叶舟坐直身体，拿过毛巾给秦天鹤擦头发。
　　秦天鹤又睡着了。
　　-
　　国庆假期结束，秦天鹤没有回B市，开始和叶舟满世界的跑。偶尔被请到隐秘的地方救几个看的顺眼的人，更多的时候秦天鹤跋山涉水在荒野郊途，叶舟呆在酒店睡得生死不知。
　　在孤身一人的行程中，秦天鹤曾与陌生的人萍水相逢，也与熟悉的人不期而遇，终于在形单影只中得心应手。
　　秦天鹤回到B市公寓的时候正好又一轮的开学季，4年多音讯全无的人学籍仍旧保留着，无所事事的人也没有重新入学的心思，只是在温景亦的劝说下还是回归校园，换了食品科学与工程继续念大二。
　　叶舟在一年前的时候离开了，只留下了有缘再会的字条。秦天鹤那时候才想起，他连叶舟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秦天鹤曾去过叶舟身份证上的地址。附近的人说听过这个人，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行程中的几次偶遇让秦天鹤和温景亦渐渐熟稔起来，一直到返校，温景亦都陪着秦天鹤漫无目的地东奔西走。闲谈中秦天鹤曾经提起过叶舟，温景亦却回答与他素昧平生。
　　那天秦天鹤愣了很久，仔细回想却发现快想不起叶舟的样子了，仿佛这个人从不曾出现在生命中，成为一个杜撰的虚影。秦天鹤忽然想起手机中偶然留下了叶舟的照片，去翻相册却发现已经换了手机，所幸终于在云相册中找到了。
　　那是秦天鹤给父母发自己的自拍，无意中把摇椅上的叶舟拍进了画面。
　　叶舟依旧躺在摇椅上，照片上的自己仍然笑得像个傻子。
　　秦天鹤瞬间安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