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犹生》几度青山

3、第3章

　　“小剂量多巴胺可激动分布于血管床的D1受体，引起血管扩张……”讲台上秃着顶的教授唾沫横飞地灌输着学生听得懂听不懂的知识点，学霸们分散在教室各个角落全神贯注地写下齐整的笔记，怠于学习的学生在云里雾里中昏昏欲睡。
　　秦天鹤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等着下课的掌声响起。
　　兢兢业业的教授从作用机制讲到禁忌症，台下的学生从迷迷瞪瞪到似懂非懂，秦天鹤忽然又想起很多年以前见到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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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的他面对着凶相毕露步步紧逼的敌人，背靠墙壁退无可退。以为自己绝处逢生，却落得坐以待毙的下场，秦天鹤想着是不是只能一死了之。
　　忽然风停了，一下子安静得可怕，秦天鹤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到男人站在身前，过了很久终于朝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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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了太久，秦天鹤连男人的样子都快忘了，只依稀记得掌心的温度和暖黄的灯光。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打断了秦天鹤的思路。他合上摊开的书本，夹在腋下晃出教室。手机自带的铃声响起，秦天鹤的脚步顿了顿，接通。
　　“小天，明天就放假了，你要回家来吗？一个月没见面，爸爸妈妈都想你了。”
　　“朋友约了我出去玩——我就不回家了。妈，你和爸好好过二人世界吧，我就不当你们的拖油瓶了。”
　　母亲家长里短地说了些琐事，又不厌其烦地嘱咐儿子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终于在丈夫的催促中挂断了通讯。
　　听到父亲熟悉的埋怨，秦天鹤压抑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些，提着厚重的《药理学》慢悠悠地朝公寓走去。
　　大一军训刚结束，秦天鹤就申请了校外住宿，因为一些不便明说的原因，原本严令禁止的申请很快就得到了审批。不少同学都悄悄打听着秦天鹤是何方神圣，除了核心圈子里的孩子从长辈讳莫如深的话语中了解一些细枝末节，多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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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走出电梯的秦天鹤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前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浑身透露着精英的气息，隐隐的不耐烦在看到秦天鹤的瞬间便收敛得彻底。
　　“秦先生，温老先生吩咐我来接您。”
　　“嗯，稍等。”
　　秦天鹤开门将书随意地扔在了鞋柜上，也没有招待客人稍事歇息，径自回房间冲澡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招呼上男人准备赴邀。
　　“秦先生，您的头发……”
　　“没事，我习惯了。”秦天鹤的发丝又随着男人的话滑落一颗水滴，在肩头洇出痕迹。
　　毕竟是温家费尽心思找到的门路，温朗也不便多说些什么。不过他只是个助理，接触不到核心的消息，仅仅以为秦天鹤是个传话的人，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秦天鹤也不真就只是一个温室里的大学生，不过见得多了，总是懒于一再向着无关紧要的人物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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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外的人景一闪而过，在漫不经心的眼里划过模糊的痕迹，高的楼影渐渐变作葱葱茏茏的绿影，喧嚣的声化作寂静的色，明灭闪烁的萤火倏然出现，越飘越远。
　　秦天鹤一个激灵坐直身体，暖风吹得头发微微湿润，一缕一缕僵硬着摆动。
　　“怎么了，秦先生？”
　　似曾相识的小屋仿佛只是脑海中残留的虚影，转瞬即逝。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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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关上了屋里的灯，似醉非醉地躺到摇椅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一身红衣的孟生忽然出现在男人身边，“你能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吗。”
　　摇椅悠悠地晃着，曲子越来越绵长，细碎的锁链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不过须臾，孟生发现自己站在奈何桥边，桥上是匆匆的鬼影。
　　“向我证明，他是你能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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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景亦是什么时候死的，他死在哪里，他生前呆的最久的以及最爱呆的地方在哪里。”旁的已经谈妥，秦天鹤公式化地问着需要的信息，看着殷切的老人怜悯有余，敬畏不足。
　　或许从前的秦天鹤还有着泛滥的爱心，只是被胁迫着做了太多事，终于明白自己最大倚仗之后，他便刀枪不入。
　　人终有一死，而他可以让人寿终正寝——没有人拒绝得了这个诱惑，再没有人敢与他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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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获得了足够信息的秦天鹤谢绝了温家人的挽留，离开了戒备森严的梅山苑。
　　外面已天光大亮，路边的灯照得道路漆黑一片。
　　“秦先生，需要我送您去饭店吗？”
　　“不用，直接送我回公寓。”由于温景亦死了个好时候，大大减少了秦天鹤的工作量，秦天鹤好心情地订了外卖等着回家与家里的人共进晚餐。
　　那是开学前秦天鹤在路上捡的人，因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秦天鹤轻易就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屋子，尽管除了叶舟这个名字，旁的一概不知。
　　叶舟似乎是人，也可能是鬼，他一天24个小时有20个小时在睡觉，剩下4个小时在发呆，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总是对秦天鹤爱搭不理，但是秦天鹤并没有任何不满。
　　但是管他呢，叶舟对秦天鹤没有丝毫恶意就是了。
　　摆脱了麻烦的温家人，秦天鹤哼着歌走进屋子，朝着正在摆放碗筷的叶舟笑了笑，拉开了窗帘——其实遇到叶舟之后，秦天鹤一直有着不错的心情——他们是一类人，秦天鹤对此感到由衷的喜悦，连下午回忆起的阴影都烟消云散。
　　他挨着叶舟坐下，扒了口饭才打开电视，随意调了个台，去温家的这一趟可把正在长身体的人饿坏了。匆匆填了半分饱，秦天鹤才缓下扒饭的速度，朝身边的叶舟说话。
　　“阿叶，温家的事应该一天就能搞定，剩下的时间我们去哪里玩呀？”
　　叶舟放下空碗，深深看了眼秦天鹤：“你定吧。”
　　秦天鹤在叶舟的目光下冷不丁一个激灵，不明所以地挠挠头：“额……要不我们去安平市？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全包圆了，大一我就想去来着，只是没时间。”
　　“行。”
　　秦天鹤高兴地夹了自己最喜欢的菜到叶舟碗里，“那就这么定了，我吃完就去订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