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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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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死八婆竟敢用枪指我!”李纳星暴跳如雷地狠狠踹向书桌,但书桌没有如他所愿倾倒,这让他更为愤怒地补了几脚。
“二少爷你先冷静,”李青守在一旁不敢靠近,他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也不确定是不是处在叛逆期的李纳星神经过分敏感,“她敢这么对你,老爷绝不会放过她的。”
李纳星烦躁地抓着头发,李青不说还好,说了就越想越气。上午的课程一结束他就跑去老爹那告状,结果却被老爹用跟郑朋朋一致的说法讥讽。
他实在忍不下这种憋屈感,愤愤地来到卧室的梳妆台,又开始折腾起耳钉。
李青见状赶忙提醒道:“二少爷,离下午的课还有一个小时,现在就走会不会太急了。”
“那你帮我杀了郑朋朋吧,这样我也不用忍受那种屈辱。”李纳星沉着脸望向从小就陪伴在侧的侍从,注意到对方眼中的慌神后便轻蔑地嗤笑改口,“开玩笑的,再怎么讨厌一个人,我都不至于下杀手。”
李青哑然片刻立即正经道:“如果那是二少爷所希望的,我乐意之至。”
李纳星冷笑地理了下衣领,走过李青身侧时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别说这种马后炮,听了就烦,你老实待在这给我打掩护就好。”
李青杵在原地,听到离开的李纳星将门重重地关上才松了口气。他看向自己沾满汗的手心,实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替二少爷做到,他能做的不过是口头上支持他罢了。
郑朋朋从小憩中缓缓睁眼,正了正靠沙发的姿势。她略显疲惫地按捏鼻梁,轻咳几声便从茶几上拿来香烟。她点燃细长的烟,恍惚间吸了口,呛口的烟味中还带着些薄荷味,让烟的味道平和了许多。
她慵懒地昂首,在呼出的朦胧烟雾中打量着房间,奢华的墙纸与精雕细琢的陈设无一不在显示其富裕。这实在不像个物运公司该有的财富与底蕴,奈何李项明早年抓住了时机,如今项兰物运已是统领大半个天空的巨头企业。
郑朋朋看了眼腕上的表,离上课还有段时候,可她还是将烟掐掉,起身拉窗通风。微风拂面,她尽量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低垂眼眸俯视前庭正盛的白花,女佣们细心打理着花圃,渐入午后的阳光洒在她们辛勤的身姿上。
她笑着收回视线,拿好桌面上课用的东西便离开房间。
廊上的长窗外飞鸟掠过,郑朋朋很不巧地与操劳公事的李泓雅径直碰面。
她本想简单地点头礼揭过,但李泓雅却不是这么想,他停下脚步,开口就为李纳星这两日的无礼致歉。
她挑眉不语,心想这兄弟俩不仅年龄差得挺多,性格也天差地别,李纳星要是能再收敛些,事情就好办得多。
“郑小姐从科兰德市远道而来,家弟还给你添麻烦,真是多有得罪。”
“那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好抱怨的。”郑朋朋对这种文绉绉的话并无好感,比李纳星纯粹地宣泄情绪差得多。
见郑朋朋没有聊下去的兴趣,李泓雅也就识相地见好就收,简单寒暄几句便礼貌地告辞。
郑朋朋兴致不高地瞥了眼李泓雅离去的背影,就继续前往李纳星的房间。
这门生意毕竟是她找的,怎么说都该好好完成。
郑朋朋在李纳星房门前停稳,礼貌性地敲敲,便开门走了进去。有了上午的经历,她不指望李纳星会好声好气,至少能配合下她的课程安排吧。
然而,那个不成熟的小鬼连配合都不愿意。
扫视了眼客厅,没有那个惹眼的白色脑袋,只剩一位侍从坐在沙发上,还像似等候多时般从沙发上弹起,略显拘谨地与进来的她对视。
郑朋朋面不改色地问:“李纳星呢?”
李青犹豫了下答道:“他……二少爷身体不太舒服,下午的课就不上了。”
听了他的话,她当即望向紧闭的房门,三步做两步上前,李青却还是先她一步地挡在门前,劝道:“二少爷他喜欢裸睡,你就这么进去……不好吧。”
郑朋朋别有深意地俯视着这位跟调皮少爷年纪相仿的侍从,轻笑几声就转身坐到沙发上,轻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也坐过来。
“既然二少爷身体不适,我就在这等着好了。”
李青狐疑地打量郑朋朋,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讨人厌的地方,待人的态度、口吻都合乎礼节。也不是说他怀疑李纳星那些抱怨的话语,只是少年的十几岁,不正就是最为叛逆的阶段,特别是对待教师与家人,总是神经敏感,很容易就出离愤怒。
李青出于礼仪并未直接坐在郑朋朋身边,而是坐到了对面,心里盘算着尽可能拖延些时间,能把她劝走就再好不过。
郑朋朋右手动了动,闲下来就有些想抽烟了,随口问道:“你是叫李青吧,跟在二少爷身边多久了?”
李青没想到她会突然问私人问题,稍作思考后才道:“我是在庄园里长大的,真正开始服侍少爷时刚满十二岁,一转眼也有五年了。”
她瞟了眼隔桌相坐的平庸少年,微笑着将墨镜摘下,折好挂在一字领上,“二少爷小时候也跟现在一样脾气火爆吗?”
他稍些慌张地与对方浅棕色的眼眸对视,心想她要是有一头黑色长发一定会非常好看,现在这样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有些怪异。他摇摇头抛开自己刻板的看法,答道:“脾气火爆算不上,二少爷以前对外人总是爱答不理的,上学后认识了些朋友才稍微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
“看你对他的了解,也不愧是在这个庄园‘生活’了十七年。你有没有想过请假出去转转吗?”
李青拧拧眉,困惑话题怎么又绕回到他身上。二少爷较为隐私的事他是能少说就少说,落到自己的事上,就拿不准程度,“我无父无母,庄园里的佣人都是我的家人,我还能请假去哪呢?”
郑朋朋如同跟好友谈话般摊开双手,用语言描绘着蓝图:“当然是离开博野区啊,更远些就是驶出宁安这座悬浮都市,再乘坐民用的蒸汽飞艇一睹废星的荒芜与地平线冉冉上升的明日。最好再去附近的昭平岛或是安靖市看看,那里还残留着曾经的文明。”
李青面对眼前绘声绘色的郑朋朋看得出神,她说的那些他都从未亲眼目睹,说不心动都是假的。可是任他一届下属的自卑,还是不自觉从中品出了怪味,好似在讥讽他不谙世事的闭塞,他汇聚所有自尊心,刻意强调道:“别说得我好像没出过远门似的,我也是有出去几次的。”
“是跟二少爷一起出去的吧?”她说着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笑问。
“是、是又怎么样?”他被忽然迎面而来的气势震得往后靠去。
她踱步绕到沙发后,轻柔地将手挽过他的身子,在其耳边低语:“往后我跟李纳星少爷会去别个悬浮都市转转,我不介意带你一起去。”
迟疑中李青撤回前言,她不仅不怪异,还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性。骨感又细白的手从后面有力地环住他,让他连回首都做不到,只能屏息听闻耳边低哑的嗓音牵动心弦,任凭内心悸动不已。
“你……想怎样?”
“告诉我,李纳星去哪了。”
李纳星溜出庄园后,步行几公里乘上前往博野区中心的巴士。他投完钱就麻溜地坐到后排最角落的位置,把外套拉到顶,两手揣在兜里,单薄的身子缩在窗边。
巴士从郊区驶入拥挤的城市,李纳星总算能从焦躁中呼吸到新鲜空气,感受到片刻的自由。
一路上停停行行,他无所事事地从车窗观察着两旁的路人,大多人都染着稀奇古怪的发色,不乏像他这样的白发。人们自由地选择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暴力也好,和平也罢。当街斗殴屡见不鲜,想要安静生活的也不都是老好人,对这类司空见惯的事情并不会过多理会。
才这么想着,路边突发的争抢便阻碍了巴士的前进,司机等了会儿见他们仍旧没完没了,就不耐烦地拿出枪,手探到车窗外给了那群人几枪,嚷嚷着让他们赶紧滚。
原本有矛盾的路人们因司机的介入,一下达成共识。他们正欲爬车理论顺道抢劫时,巴士上的客人陆陆续续拉开车窗,伸出携带的枪-械直指他们。
那些路人意识到是惹不起的人,立即举起双手,自觉退开让巴士通行。
在这个自由到道德都需要自律的都市,实力远比真实要有用,快意恩仇的事每日都在发生。
李纳星淡漠地看着全程,到站后便起身下车。他站在站牌旁深吸了口气,昏暗邋遢狭窄的街道上充斥着硝烟的呛鼻与下水道的恶臭,这远比干净安全的庄园更令他安心。他迫不及待投身于这淤泥一般的城市,享受着这份自由。
即便是博野区的中心地段,现在也还没到最为繁华的时段。李纳星趁着白天尚且清闲,就近窜进小巷,左转右拐溜达进了一间地下酒吧。
这个时候酒吧还未营业,但酒保们已经开始做事前准备,看到李纳星独自进来并没有阻拦。
李纳星径直走到员工休息室,还没打开门就已经能听到里面聒噪的谈话声,一些熟悉的嗓音让他不禁露出笑容。
坐在正对门的贝斯手杜浩刚见李纳星露个脑袋就认出来人,立即停下谈话走过去跟他撞撞肩膀,欢快地揽过他的肩说道:“纳星你今天怎么知道过来了。”
“偷跑出来的。”李纳星笑着望向其余的乐队成员,摆摆手跟他们问好。
坐在位置上的鼓手崔飞茂夸张地询问:“纳星,你爸还不许你回学校吗?不就是打残了隔壁班的傻逼,你爸怎么那么较真。”
李纳星耸耸肩,一脸无奈地撇开热情的杜浩,走到自己的个人柜前拿出把电吉他,边调弦边解释:“我哪知道那臭老头都在想点啥。学校估计暂时回不去,老爹给我请了个狗屁家教,烦得要死。”
键盘手吴涵随手弹了几个音,“也难怪会偷跑出来啊。”
“就别说这些扫兴的了,营业前先练习段吧,”调弦完毕的李纳星站到休息室的中央,拨了几下弦问,“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主唱谁来负责的?”
杜浩拿起自己的贝斯,站到他的身边答道:“哦,是个新人,她刚去卫生间了。是跟我们同一年级的藤间凉,昭平岛过来的交换生。”
杜浩刚把话说完,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扎着双马尾健气的少女非常活泼地喊道:“是是,谁在叫我。”
“小凉,你来得正好,这是我之前说的主唱李纳星。”杜浩见到人就连忙给双方做了介绍。
“诶,他就是你们一直在说的李纳星吗,好可爱,”藤间凉说话带着些昭平岛的口音,她不假思索地靠近李纳星示好,“机会难得,不如今晚我们来合唱吧。”
李纳星蹙眉后退一步,嫌弃道:“不要。还有你们女生都喜欢一言不合凑上来吗,真恶心。”
藤间凉姣好的面容突然显得很受伤,委屈地皱着眉,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惹人怜爱。
不得已充当和事佬的杜浩拍拍藤间凉的背,安抚道:“算了算了,纳星难得过来,心情又不好,就让让他。你也试着负责节奏吉,算是机会难得。”
藤间凉娇嗔一哼,“看在浩哥的份上我不跟你吵,但你给我放尊重点。”
李纳星压根不在意藤间凉的警告,而是冲杜浩调侃道:“看在你的份上啊,‘浩哥’。”
夹在中间的杜浩说什么都是错的,他只得无奈提醒该开始练习了。
夜幕降临,客人陆续来到酒吧,酒保训练有素地调好客人点好的酒,唠嗑摇瓶毫不含糊。酒吧靠里的歌台早早摆上设备,长期在此驻唱的乐队人员一一上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下边的客人看到藤间凉从后台出来时就在疯狂吹口哨,兴奋地给她鼓掌,藤间凉也迎合着众人给予的赞美,给他们送去飞吻。等客人发现藤间凉站位跟往常不一样时,都在奇怪今天怎么不是藤间凉做主唱。
“是Nothing!”
“啊啊啊Nothing!!!”
当李纳星从后台走上歌台,全场沸腾,高喊着他在乐队里用的代号。他无视众人因其到来的欢呼,昂首注视着头顶投射下来的蓝光。
他头上抹了发胶,好让长过耳垂的白发向后束起;脸上化了很浓的烟熏妆,唇上还涂了黑色的口红,好让外人认不出他的脸;身着黑胶紧身衣,细小的皮带绑在各处,点缀用的铆钉反射着周遭绚丽的光芒。
李纳星忽地抬手做出噤声的手势,等待台下渐渐收声。他拿过麦克风,在一阵电波的啸叫后爆发出嘶哑的黑嗓,这具看似瘦削的身躯倾泻出势不可挡的力量向众人压来,身后的队员及时默契配合,台下的客人也都不再忍耐地高喊。
众人将所有情绪压缩在这短短三分钟全数宣泄,场面极速升温愈演愈烈。
李纳星游刃有余地在黑嗓与高音中切换,在台上上蹿下跳地控场,即便头发被汗水浸湿都毫不在意,尽其所能地把演出做得更好。
出乎意料的是在李纳星短暂换气的空档,藤间凉直接凑了过来接唱,完全把唱台的主权夺走。他尽量显得不是很惊讶,担心会影响效果,但仍旧强忍着把她踹下台的冲动,怨念地瞪向身边的杜浩,抱怨他都找的什么新人。
不过足以肯定的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藤间凉确实累积了足够多的人气。客人连主唱突然现场换人的事都不介意,甚至呼声更高,全然当做他们早有安排。
李纳星在心里模拟了一遍曲终时用电吉他把藤间凉拍下去的场景,但这个想法却因人群中一晃而过的绿色被抛掷脑后,他拧着眉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已经寻不到。
隐隐的后怕中他只能自我安慰:一定是现场的彩灯照射,让他看走了眼。
异常热闹的小酒吧里,十首歌的时间很快结束。客人们意犹未尽地喊着安可,乐队的五人故作留恋地离台收工。
“太久没唱了好累,”跟在队员后面进休息室的李纳星边解着衣服便抱怨着,“真的是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租场地的钱啊,畅快淋漓地在几万人的舞台上高唱。”
已经换下演出服的杜浩无奈地劝道:“你也别累着了,多喝些热水润润嗓子。”
“浩哥,我也有唱哦。”藤间凉特别强调,示意杜浩也能那样哄哄她。
李纳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好意思说。”
“想要场地的话,问你父亲要不就好了,轻而易举就能让全宁安市目睹你的演出。”
“别说得那么简单,老爹才不会同意的,况且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烦他老人家。”李纳星套上来时穿的衣服,正想看看是哪个队员出的馊主意,却见郑朋朋正坐在休息室的圆椅上看着他。
郑朋朋淡然地微笑,指着自己的脸说:“妆真夸张呢,差点没认出你。”
李纳星整个人完全僵掉了,正扯着衣服的手不知是该放下还是抬起,瞪大着眼睛看向坐在进门视觉盲区的郑朋朋。
休息室的其他人也不是读不懂空气,杜浩作为乐队里比较靠谱的人,还是不得不调和这突发情况,“诶,是纳星你认识的人吗,我还以为是店里的员工呢。”
李纳星冷啧一声,狠狠甩上柜门,扯好身上的衣服就来到郑朋朋面前,整晚的好心情都因为她的出现搅没了。
“你怎么在这?”李纳星阴沉着脸问道。
“你说呢。”郑朋朋摸摸自己的耳朵,上面跟他一样戴着耳钉,只是数量不多。
他当即一阵头皮发麻,厌恶地摘下那个之前被她接触过的耳钉并扔掉,“你敢对我的东西动手脚?!”
郑朋朋脸上平稳的笑容扩大,“开玩笑的。”
李纳星气得想揪她衣领,但发现是一字领不好下手;想抓她头发,又是毛寸,根本不懂该怎样把气撒回去。他只得咬牙切齿道:“你真当我不敢揍你吗?”
围观的杜浩不知道郑朋朋底气十足,却清楚李纳星要是真下手就很难拉回来了,这次被停课在家就是为了维护乐队才跟隔壁班的人大打出手。
杜浩当即拦在李纳星身前,一遍遍告诉他冷静些再冷静些。
郑朋朋看着板着脸如同只炸毛幼猫的李纳星,起身的同时轻拍杜浩的肩道谢,然后再跟这只炸毛猫说:“卸好妆到吧台,我们聊聊吧——不想被家里人知道这个地点的话。”
她言罢就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视线,转身出了休息室。
李纳星恼火地撤到梳妆台,火速卸妆,注意到镜中的自己表情实在太臭,还是深呼吸缓了缓。再看镜子时,乐队的几位已经围在他身后,等着他给个解释。
他不耐烦地说:“啧,她就是那个老爹请的家教,什么事都要插手的八婆。”
藤间凉捧着脸,眼神有些恍惚:“刚才那个……姐姐好帅。”
吴涵跟崔飞茂竖起拇指,“附议。”
李纳星的表情又臭了,“你们品位也太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