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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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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室里,李纳星使劲搓脸,再把整个脑袋靠近水龙头下,任凭冰凉的液体从脑后穿过头发流到额头。
他猛地抬起头,甩着脑袋想要把发里的水甩掉。他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妆已经卸干净,洗掉发胶的白发尚且垂滴着水。他拉起衣服想要擦擦又觉得不行,再次回到休息室用平时擦汗的毛巾把头发擦到半干才出去。
酒吧进入午夜场后就没有之前那么喧闹,店里的留声机放着悠然的乐曲,暖光灯的作用下让室内的氛围显得惬意。这里零星还有些客人,不过也是喜好这种氛围,专挑这个时段来的常客。
李纳星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旁的郑朋朋,她正与酒保谈笑风生,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他完全可以趁机跑路,但从她刚才的话还是能听出有商量的余地,剩下就看他愿不愿意商量。
他慢悠悠地坐到吧台的高椅上,双手平放在台面,也不去看身边的郑朋朋。
“能喝酒吗?”郑朋朋很自然地向他搭话,好似他俩是要好的朋友。
“勉勉强强。”李纳星不常喝酒,但为了不被这人看不起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两杯甜的。”她颔首便跟酒保点单,酒保领命调酒。
“啧。”结果还是被看低了,他也不急这一时强撑场面了。
郑朋朋拿起面前喝了一半的酒杯,靠近嘴唇轻抿了一口便将身体转向身边的李纳星,圆形墨镜反射着室内的橙光,薄唇扬起轻浮的微笑:“歌很奇怪,我没听懂,但感觉你不太舒服。”
对于她好似套近乎的说辞李纳星没有太厌恶,而是懒散地趴在台面道:“这不是听懂了嘛。”
郑朋朋脸上笑意不变,“你很喜欢待在这。”
李纳星忽地直起背,蹙眉瞅着看不出真实情绪的她,对方心平气和的态度让他吵不起来,只好敷衍过去,“随便你怎么想。”
“我啊,真的是下了不少功夫才得到这份工作呢,所以很希望你能在我任职期间尽量配合,”郑朋朋放下酒杯,凑近道,“倘若你能听话,我不仅能对你父亲只字不提,还准许你每周来这里三次。”
李纳星忙往后靠去,跟她拉开距离,拧起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她开出的条件而松开,“你当教师也太差劲了吧,工作难找到只能来教我。你真的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老爹给你多少我出双倍,只需要你捡包袱走人,我们不必死磕。”
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重新坐直,接过酒保调好的酒,其中一杯推给他,“要钱的话绑架你不是更快?”
“喂,别突然说那么危险的话,”李纳星不给她好脸色地拍台桌,让她注意自己的立场,“别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教书育人的崇高理想,不然吐给你看。”
郑朋朋笑而不语,摇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与他的对碰,然后缓缓饮尽。
李纳星的脸扭作一团,作势干呕道:“不是吧……”
“那你的回答呢?”她并不介意他这类饱含敌意的反应,反倒是更关心他的选择。
他没有立即表态,还在寻思她的话可不可信,但不容他多想,藤间凉就在催他快些过来帮忙打扫酒吧,早弄清楚好早走。
他烦躁地看了眼时间,落下话就去帮忙,“关于我在这驻唱的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
郑朋朋目视李纳星去拿扫帚,干着在家里绝对不会做的事。她轻笑一声,正欲拿过桌上那杯他根本就没碰过的酒,就有一人先她一步拿起,还坐在了旁边。
杜浩饮尽那杯酒,畅快地放下后笑问:“还能喝么,我请你。”
郑朋朋没有拒绝,再次把自己的要求告诉酒保,让他随意调酒。
“两杯。”杜浩出声追加一杯,“刚才,你为什么要向我道谢呢?”
她因他的问题短暂思考了下,答:“你替我拦住了李纳星,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而他的问题也不过是用来开启话匣的引子:“做纳星的家教一定很不好受吧,他的性格可能折腾了。”
“我昨天才到,今天是第一次上课。虽对李纳星并不了解,但我也见识到了。这年纪的孩子情绪也总是变化莫测,就当好事多磨吧。”
杜浩挑眉看着回答得十分坦然的郑朋朋,自认为李纳星既然愿意跟她谈,就说明还能依靠。他吸吸鼻,回忆往昔般感慨:“纳星他其实很简单的,怎么说呢,他就像只小刺猬。对不熟的人,或是警惕的人都是张牙舞爪地竖起全身的刺,根本说不出什么好话,也不会替对方着想;可只要熟悉了,他会允许你摸摸他柔软的肚皮,甚至还会主动撒娇……”
郑朋朋不由笑出声,轻笑间摘下墨镜,眼眸微弯:“真是可爱的形容。”
杜浩说到一半的话因此卡壳,她浅棕色的眼睛如若秋波,与戴墨镜时的气质相比多了点柔情。他轻咳几声收回遐想,继续道:“……纳星不是坏孩子,能替我们劝劝他爸爸,让他回学校吗?”
“可对他父亲而言,你们就是带坏他孩子的人吧,”郑朋朋把墨镜放下,骨节分明的素手从容地抚上他放在吧台的手,“你很担心他,是他的朋友。”
杜浩咽咽口水,视线不由从她的眼睛下移至那一张一合的薄唇。气氛悄然变味后不知是唇在靠近,还是他主动凑近,在双唇相贴前他就已然沉沦。
“喂,郑朋朋我们该回去了。”
突然的打断让杜浩难堪地缩回去,简单说了句“走好”就不再去看李纳星微妙的表情。
郑朋朋依旧是那个轻飘飘的微笑,应声后拿起墨镜重新戴上,跟着李纳星出了酒吧。
仍坐在位置上的杜浩也搞不清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这时酒保把调好的酒推到他面前,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聊以慰藉。
午夜的博野区中心几乎是进入了最热闹的时候,工业生产的浓烟朦胧着各色霓虹灯,街道随处可见拉帮结派的人群,就连白日睡在巷子里的拾荒者都起身到处觅食。
李纳星对周遭见怪不怪的景色熟视无睹,拉紧外套就倍感微妙地问道:“你们刚才是要接吻吗?”
郑朋朋跟在他身后,不感意外地反问:“有问题吗?”
他扭头撇撇泰然自若的她,冷呵声劝道:“还是别了吧,杜浩有五个女朋友了,我猜那个该死的新人也是,那就是六个。”
“你担心我被骗炮?”
“哈?别用那么恶心的说法,”他转过身面对比自己高不少的她摊手,边向后退边解释,“你要是跟杜浩好了,我夹在中间得多尴尬。况且你还是有点理想的女生,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郑朋朋情不自禁笑出声,对李纳星给予她的定位不置可否。他对此又忍不住恶语相加,“臭八婆,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不介意那些带有贬义的称呼,毕竟根本没必要因为他的幼稚而生气,但调侃的机会不容错过,“这就是你对女生说话的态度?”
“不要得寸进尺啊跟你说,”他皱皱鼻子,背过身继续前行,“我只会在课上配合你,平时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
两人穿行在狭窄的小巷,两旁的房屋里时常传来争吵与男欢女爱的声响,这更显得他们之间安静得过分。自李纳星嚷完后郑朋朋就没再说一句话,而是老实地跟在后面,这让已经想好怎么回怼她的李纳星很受挫。不过他也不想在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只是觉得这个整天挂着真假莫辨微笑的女人,说不定很擅长冷暴力。
“我们怎么回去?”李纳星心想现在应该还有返程的巴士。
“坐车,我让他们在隔壁街的公园等着。”
他颔首,看来她是遵守了约定的。
两人正要离开小巷进入街道,出口两旁忽然走出两个壮硕的男人,挡住了他俩的去路。李纳星警惕地回头想跑,这才发现后面原来一直有两个人保持距离跟踪他们。
“喂,让开。”李纳星凶巴巴地嚷道。
他这副样子呵斥下人或许还有效果,但在这些渐渐靠拢的男人眼里,不过是小野猫的喵喵叫。
“是Nothing吧,那个小酒吧乐队主唱Nothing,”在昏暗的小巷里不太能看清这些人的脸,但却能听出他们声音中由于过分激动而颤抖,“卸妆后是看不出来了,但果然这样也很可爱啊,太顶了吧。”
“别说那么恶心的话,快给我让开,不要惹不该惹的人啊。”李纳星退后几步伸手护住身后郑朋朋一点点往墙边靠,这个时候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好溜,加上个人他实在不清楚该怎么一起跑。
这几个男人没有因为他的恶言退缩,反而兴奋地笑个不停,“再多说些吧,光是听到你的声音我都要去了。”
李纳星深感恶心地皱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堵了,周围的逃跑路线他也清楚,就怕途中也有这些人的同伙。考虑到这些人说话带有昭平岛的口音,兴许对博野区的路不熟。他正想跟郑朋朋对下碰头的地点,就听见她在后面问道:“二少,我能碰你吗?”
“搞毛啊,你跟他们一边的吗?”他赶忙回怼,让她别在这种时候不正经。
“失礼了。”
郑朋朋言罢便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在两人位置对调的瞬间她抬腿踹向其中一人,细长的后鞋跟准确无误地捅进眼球。她迅速收腿转身扫过反应最快的一人,随后绕到第三人的身后徒手撑住头颅扭断颈项,最后再冲向第四人用手肘猛撞他的心窝。
等被拉扯撞到墙壁的李纳星反应过来时,那四个本还得意忘形的男人就都已经瘫倒在地,而郑朋朋却拿着不知从哪变出的匕首,给还有气的人补刀,这一幕让他陷入迷茫。
郑朋朋用那些人的衣服擦干净匕首,起身跟他说道:“他们只是‘睡着’了。”
“哄小孩呢?”没能从这番另类场面回神的李纳星瞪道。
郑朋朋耸耸肩,收起匕首就冲着他一通轻拍,他板着脸纠结地望着她的墨镜,他们现在活像盲人摸象。她确定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后就把自己的袖珍枪给他,“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
李纳星看着手里的袖珍枪倍感沉重,但想到刚才的情形还是暂且收下,跟上郑朋朋问:“你真的是老师,确定不是教官?”
“我毕竟是胸怀理想的女生,”郑朋朋提到这点总忍不住发笑,“总该会些防身手段。”
他想到什么地追到她面前,提议道:“不如你直接教我防身术好了,其余的课程就别管了。”
她毫不留情地给予否定,“你学不来的。”
李纳星才对郑朋朋升起些敬佩之意,就被她的话憋得烟消云散,忍不住在心里损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