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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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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车队整齐有序地驶入庄园,抵达前庭后才缓缓停稳。等候多时的佣人训练有素地接待着莅临庄园的客人。车内是一位面容冷峻的女性,车门开后,一只白皙而有力的腿踏了出来。
微风吹拂着她绿色的毛寸,但因发质柔软微卷的缘故并不显硬派。她身着件一字领白裙,露出骨感的双肩,暗色皮革束腰令她的身姿挺拔,在难掩的戾气中暗藏柔软。
她轻推鼻梁上的圆框墨镜,扫视了一圈迎接她的仆人们,便将视线投往更为热切的一隅。
“唔哇,区区一个家庭教师,这势头也未免太过了吧,搞不懂我老爹想点啥。”察觉到自己跟对方的视线相撞后,李纳星莫名背脊一凉,他放下望远镜便滑坐在窗户下,“在博野区怎样不能捞到钱,竟然还执着那点点成绩问题。”
侍从李青接过李纳星递过来的望远镜在旁边劝道:“老爷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何况物运公司迟早是二少爷的,多知道些也有好处。”
提到家里的那点底子李纳星就脑壳痛,老爹早年有几艘破蒸汽飞艇就在附近几个悬浮都市做物运,几十年打拼下来飞艇不仅翻新,数量跟着翻了好几倍,钱也一样。这些都还好,李纳星唯独想不通的是老爹放着优秀的老哥不顾,愣是明言要把家业全部给他,这跟他想要的完全背道而驰。
李纳星拧着细眉大步来到房内的梳妆台前,拉开抽屉翻出几个耳钉、耳环,便往自己耳朵上一排耳洞上依次扣下。
李青每次看到他这么往耳朵上扣东西,都在想这样就算不痛,真不沉吗?
而比起烦恼这些,更让李青焦急的另有其事:“二少爷你这是准备去那里吗?可现在家教都到庄园了,老爷很快就会让你过去的。”
李纳星不满地瞪道:“阿青你给我闭嘴,烦心的事一大堆,我再不去那里释放释放就得他妈的烧家了。”
李青很是为难:“可是……这让我怎么跟老爷交待呢。”
准备妥当的李纳星走到窗前冲还杵在前庭的家教比了个中指,就对李青呛道:“要不跟我一块去,要不待在这,跟我爸那屁都别放一个。”
郑朋朋饶有兴趣地抱臂望着冲她比中指的小鬼头,对姗姗来迟的李泓雅笑道:“看来你弟弟并不喜欢我啊”。
李泓雅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莞尔柔声道:“瞧郑小姐说的,他要是能乖一些,也用不到你了。”
郑朋朋挑眉看向身边这位黑发青年,看似彬彬有礼,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友善。
她再往宅邸的窗户看去,小鬼头已经不在了,“我看只是怕生罢了。”
“先别管他了,家父还在接待室等候,请随我一起前往。”
“不了,你爸我已经看腻了,我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李泓雅礼貌性的微笑僵在脸上,只见郑朋朋干脆利落地拒绝后便快步离开。他望着她的背影,展露出别有意味的浅笑。
“一个两个都那么不听话。”
郑朋朋是第一次来李家的庄园,但为了完成李老交给她的工作,宅邸的地图早已烂熟于心。就连李家不乖的二少爷翘家路线,她都了如指掌。
绕到花园的小道,她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显眼的白色脑袋。她愈发接近目标却起了玩心,刻意放重步伐让对方察觉,可前方的少年仍是那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安然地向前走着。
“那么毫无防备可不行啊。”尾随其后的郑朋朋不得已提醒道。
李纳星闻声茫然回首,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正是自己嫌弃得要死的家教,他立即拔腿就跑。
郑朋朋兴致盎然地勾唇,踏着高跟鞋就追了上去,想要好好享受下猫捉老鼠的乐趣,可就是她严重放水的程度,还是没多久就把不老实的李纳星擒住。
她反扣着他的手,将其往墙上摁,擅自给他的表现做了评定:“你反应能力太差了,身体软绵绵的,跑得还不快。就这样还想出门蹦跶,怕不是去送人头。”
“啊啊啊八婆快放开我!敢这么对我,我要让老爸把你辞掉!”李纳星剧烈挣扎着,可对方的手就像厚重冰冷的手铐,铐住了就纹丝不动。
“那就麻烦了,”郑朋朋抬起空着的那边手,拂开他的白发,摸着耳朵上漆黑的耳钉。她二话不说就将其中一个用力拔掉,“你要好好听话才行。”
李纳星疼得倒吸了口气,隐忍地垂下脑袋便感觉到有液体从耳朵上流下。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踩向她的脚,但即便如此,郑朋朋仍旧纹丝不动,而是低沉嗓音在他耳边说道:“这样对待女士很不礼貌,你的礼仪课将是未来备课的重点。”
“死八婆,那你这样对待雇主家的孩子就有礼貌吗,你到底会不会工作啊。”
郑朋朋思索了下,还是松开了擒住他的手,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威胁,“我对你的做的事,是合同上准许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向你父亲提出异议。”
李纳星感到莫名其妙地盯着眼前戴着墨镜的女性,对方表情轻浮,眼睛又看不清,实在摸不透她现在的想法。他烦恼地摸了下耳朵果不其然见红,但也不急着擦干净,权当辞退她的证据。
他都打好了告状的腹稿,眼前的人却很不识时务地伸出手,友好得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我叫郑朋朋,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师了,我会监督你的日常学习以及学习之外的所有。”
李纳星打开她的手,昂首瞪道:“那个词好像叫‘监视’吧,郑小姐。”
面对李纳星稍加修饰的措词,郑朋朋不怒不恼,对待这类不可一世的小少年她还是很有办法的。
她再次伸出手,捧起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擦拭了下他的脸颊,“嗯,原来是痣,我还以为是脏东西。”
郑朋朋话题的跳跃让李纳星摸不着头脑,但鲜少接触女性的他还是被突然的羞赧惊得往墙边靠,恼羞成怒地喊道:“耳、耳朵上那么多血,你就注意那里?!”
她了然地找起身上有没有用来擦拭的东西,随后很遗憾地告知:“手帕没有带呢,要不我帮你舔干净吧?”
“哈??谁要你这个脱了裙子就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男人婆舔,”李纳星一个侧身跟她拉开距离,脸不自然地涨红却还要强撑着表现出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告诉你完蛋了,看老爹会不会把涉嫌性骚扰的女人留下。”
见她还想靠近,他赶忙补充道:“别过来,未征求我的允许不许碰我。”
郑朋朋闻言推推墨镜,露出个标准的微笑:“是,纳星少爷。”
“噫,别这么叫我,跟其他佣人一样叫我二少爷就行。”
“是,二少。”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也行吧。”
郑朋朋能稍微服从李纳星的命令,他就已经能舒心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该任用她,毕竟手握证据,他就不信老爹能继续留用这人。
他问过佣人,便领着她前往接待室,也不敲门就闯了进去,不容反驳地让老爹把她辞退。
李项明坐在椅子上跟身边的李泓雅聊着工作上的事,见到擅自闯进的李纳星气不打一处来,握紧手里的拐杖狠敲地面,怒道:“把你耳朵上的鬼玩意摘下来,整天就知道搞这些不正经的,滚出去玩蛋去。”
李纳星更是嚣张地踹倒接待室里椅子,“这个女人可是性骚扰了你儿子啊,就不能帮我说话吗?”
李项明冷笑几声,对他的嚣张跋扈视而不见:“你平时说话也不见得哪里干净,郑小姐要是看上了算是便宜你的。”
“哈,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向个下人服软?”
“臭小子,尊师重道你没听说过吗,郑小姐现在是你的老师。”
“呸,谁管你这古董道理,在现在的社会里,强大才是真理。”李纳星十分不屑地叫嚣,也不管到底有没有人认同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郑朋朋侧身给李纳星让位,本想跟着他一起走,接待室里的李泓雅却叫住了她。
“家弟就拜托你了。”他笑容儒雅道。
郑朋朋若有所思地看看他,抬抬墨镜算是答应。
出了接待室,郑朋朋追上李纳星的步伐,紧跟其后还以为会被他吵吵嚷嚷地赶走,可他却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在长廊上。
她打量着眼前的白发小鬼,还是少年的年纪,却总是出言不逊;本身长相阴柔身子瘦削,却总是做出暴戾的模样,彰显傲气的同时也证明了他不够成熟的本质。
“白发是天生的吗?”郑朋朋冷不丁问道。
“哈?”李纳星本以为她跟在屁股后面会讲些毫无用处的大道理,如今却在跟他唠嗑,“哪有人天生就是白发,你不也染了一头绿?”
郑朋朋微笑着摸摸自己柔软的毛寸,“说的也是。”
李纳星感到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人,心想她确实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也就不指望她会说出让他心烦的话好打击报复,但她的存在就足以令他厌恶。
“白色很适合你。你皮肤不是病气的白,长得又好看,”郑朋朋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笑道,“很像你妈妈。”
李纳星从她的墨镜上看到了自己惊讶的神情,他正欲追问,她就想要走了。
“你什么意思,你认识我妈妈?”
“哦,对了。这是你的耳钉。”郑朋朋答非所问地将强行扯下的耳钉抛还给他。
一下被转移话题,他茫然地看着接住的耳钉。等反应过来时,郑朋朋已经不见踪影。
李纳星对自己早故母亲的印象仅停留在照片上,看起来是位美丽谦逊的女性,却因为不巧在蒸汽飞艇上早产大出血,错过了抢救的最佳时机离世。父亲并没有因妻子为生下他而离去就厌恶他,反倒是因为他与母亲相似的面容,对他百般隐忍,还准备将家业交由他打理。
他对母亲没有任何感情,却好奇着有关她的事,但家里人对母亲的事总是闭口不谈,这也愈发让他想弄个明白。
李纳星为此难得起早,在李青过来服侍前就已经换上了正装,给发根新长的黑补上白色。之后便独自坐在房内的椅子上,凝视窗外靛蓝的天色渐渐泛白。
李青按时敲开房门送来早餐,见到坐在椅上的李纳星实属讶异,他欲言又止地把早餐一一摆上桌,“二少爷似乎对那个家教很感兴趣,昨晚还特地去了餐厅。”
“嗯,本以为她会去,结果没有,老爹居然还没生气,”好似起早的缘故,这时的李纳星并没有平日里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冷着脸吸吸鼻就用起了早餐,“昨晚要是把事问清楚,我也不用在这候着她。”
关于李纳星想要知道的事,李青并未多嘴询问,照料这位情绪不稳定的二少爷多年,他已经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阿青,你说老爹是不是对那个郑朋朋过分看重了,”李纳星拧着眉嚼着培根,叉子轻敲餐盘,“教师这类人,净教些以后用不到的事,却能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尊重,真是莫名其妙。”
“我懂的也不多,但老爷不是经常说吗:无论现在悬浮都市内有多混乱,秩序的时代总会到来。”
一想到未来会有什么大人物管理着所有悬浮都市,被所谓的道德束缚,无法自由地做事,那样的社会跟目前尚被老爹掌控未来的自己无异。
“那样就太无聊了。”他倍感乏力地叹道。
李纳星早餐吃到一半,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当他应声后进来的却是郑朋朋。
他被她的出现惊得差点噎住,“你来这干嘛?”
“太慢了,”郑朋朋扫了眼李纳星就跟侍从李青吩咐道,“把餐盘收走,已经到上课时间了。”
李青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不过不等他做出选择,李纳星就第一个不爽了,拿起餐巾擦了下嘴巴便开始怼她:“我还没吃完呢,凭什么就得收走。”
郑朋朋从手上的备课文案中抽出一张纸,递过去,“昨天没能把课程安排交给你是我的疏忽,但下不为例,明天务必在我来之前把早餐解决。”
他没想到她会退一步,时间安排上的不合理他尚且不究,毕竟他没想过要一直上她的课。
“看到你就没食欲,阿青把东西撤了。”
“是,二少爷。”有了李纳星的命令李青才敢作为,他收拾好餐具准备离开时却发现郑朋朋一直观察着自己,四目相对后还给予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
这个细节让李青对郑朋朋的固有印象稍有改观,她或许是个挺不错的人。
待李青离开,郑朋朋就将准备好的卷子给他,“你把这张卷子做一下,我得知道你的水平究竟如何。”
李纳星望着桌面上空白卷无动于衷,手指轻敲桌面谈起了自己的条件,“你认识我妈妈?”
“令母已故,谈这有什么用。”郑朋朋透过墨镜俯视着眼前固执的少年,脸上平易近人的微笑不曾改变。
“我想知道。”
“为什么,你爱她吗?”
李纳星为听到的陌生字眼而皱眉,“只是好奇还不行吗?”
“你的求知欲要是放在别的地方就好,”郑朋朋把卷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若能完成卷子,老师我说不定也乐意解惑。”
他跟她的墨镜对视了会儿,信了她的邪,埋头奋笔疾书。
郑朋朋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书架边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书。
不过十分钟,李纳星就已经撤笔,明着说自己已经写完。
郑朋朋不介意他无礼的态度,收回卷子便开始批改。卷子上题量不大,却涉及方方面面,难度适中,但他给出的答卷却不尽人意。
“该解惑了吧,郑老师。”李纳星懒散地往后一靠,给她提个醒。
郑朋朋没看他,颔首道:“签合同时我看到了你家人的合照,对你妈妈只是见过,但不熟。”
李纳星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再回想起昨天她的话,他完全就是掉进了她的陷阱。他愤然起身,大步来到她的身前夺走卷子,咬牙切齿道:“你敢唬我。”
她笑着把手背到身后,一副老师循循善诱的模样,“要是再聪明些,会那么容易被骗吗?”
“啧。”
“既然已经清楚你的能力,我们今天就先说些基础吧。”
“谁要听你在这放屁,给我滚出去!”李纳星愤然地直指房门。
郑朋朋墨镜下的眼眸一暗,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李纳星搂在怀里,另一边手拔出别在大腿的袖珍枪抵着他的后颈,随后在他的耳畔柔声道:“要做个好学生才行啊。”
被以命要挟的紧迫感显然盖过了与女性接触的难为情,他烦躁地举起双手投降,还死鸭子嘴硬地低声骂道:“疯女人,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不是你说的——‘强大才是真理’。”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李纳星瞬间寒毛直立,犹犹豫豫中还是认怂了,“……郑老师,上课吧。”
郑朋朋笑出声,松开双手后退两步就将袖珍枪收起,“够识时务,今天我们还是从礼仪课开始吧。”
他的僵硬地扯扯嘴角,“都听你的,郑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