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心如蛇蝎【重生】》贫尼茶茶

14、第十四章

　　回府的马车上，空气静默得令人窒息。

　　车轮辘辘，单调地碾过青石板路，声声催人心绪紊乱。

　　顾余念侧身倚靠窗边，假意观赏窗外流转的街景，目光却并未在任何一处停留。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身旁那道目光。

　　顾余念数次悄然吸气，欲启唇说些风花雪月的闲话，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悸的沉寂，可所有言语在舌尖辗转千回，终又无声地咽回腹中。

　　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真相都沉重得让她无法开口。

　　直到马车停在顾府门前，那份欲言又止的沉闷依旧萦绕不散。

　　顾余念掀开车帘，侧头启唇道：“阿谨，你此次行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你便先待在车里。”

　　陈谨轻应了一声，视线落在顾余念脸上。

　　顾余念下车，刚踏入府门，早已等候在廊下的谢清欢便迎了上来。

　　她眼中瞬间盈满笑意，可那笑意还未达眼底，眼尾却先止不住地泛了红，泪水倏然滑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上前紧紧握住顾余念的手，掌心的温暖与颤抖一同传来，熨帖着顾余念冰凉的手指，也勾出她心底更多的酸楚。

　　“阿姐！”

　　清脆的喊声由远及近，穿着宝蓝色锦袍的顾铮像只欢快的小鸟，飞奔而来，一把搂住她的腰，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阿姐！我功课都完成了！先生夸我聪明！”

　　谢清欢忙拭了泪，笑着打趣：“是是是，我们铮儿最聪明了。”

　　她转头看向顾余念，眼底满是温柔与不易察觉的怜惜，“你走后，这孩子天天来问我‘阿姐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他说，只要他好好读书，阿姐就会回来，这不，天天卯着劲学习，就盼着你回来呢。”

　　顾余念听着，鼻尖一酸，眼眶迅速泛红。

　　她抬手，轻轻揉了揉顾铮柔软的头发，声音哽咽：“辛苦铮儿了……”

　　“阿姐，今晚我们去看灯会好不好？”

　　顾铮拉着她的袖角，轻轻晃着，黑眸清澈，盛满了最纯粹的期待，“阿姐好久没陪我玩了。”

　　望着弟弟眼中毫无阴霾的期盼，顾余念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喉间。

　　她弯下腰，与他平视，勉强漾开一个温柔的笑：“好，阿姐陪你去。”

　　顾铮瞬间喜笑颜开，欢呼一声：“阿姐答应啦！我要去告诉大哥！”

　　话音未落，他已蹦跳着跑远，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

　　看着那欢快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顾余念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染上一抹清冷的忧色。

　　谢清欢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阿念，这是怎么了？可是……跟你阿兄闹了不愉快？”

　　她问得谨慎，语气里却充满了了然与担忧。

　　顾余念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宋玉那双晦暗生冷、仿佛淬了寒冰的眼睛。

　　顾余念指尖猛地一颤，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惧与恨意，再抬眼时，眼尾轻轻一挑，已是对着谢清欢展露出一个平静无波的微笑。

　　“没有的事，娘别担心。”她语气轻缓，听不出一丝波澜，“只是有些累了。”

　　她甚至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做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疲惫姿态。

　　顾余念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目光便从不远处无声地投来，如冰线缠绕上她的肌肤。

　　宋玉不知已站在那里多久，静默得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

　　他一身月白长衫，头戴羽冠，面容在廊灯下半明半暗，俊美出尘，却透着一股非人间的冷寂。

　　他并未走近，只是远远望着，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那双眸子显得更加幽深，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井底沉着无人知晓的、已然凝固的占有欲。

　　夜色铺陈，华灯初上。

　　满城灯火如星河倾泻，人声鼎沸，喧嚣着尘世的繁华。

　　宋玉立于璀璨光影之中，愈发显得格格不入，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热闹隔绝在外。

　　他见顾余念跟在顾铮身后，神色淡漠，便缓步上前，羽睫微垂，嗓音清冽如碎玉投冰：“阿念似乎兴致不高？”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如同冰冷的手指细细描摹她的轮廓，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贪婪的审视。

　　顾余念指尖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抿红唇，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轻柔得近乎缥缈：“舟车劳顿，有些乏了，不碍事。”

　　宋玉静静地看着她，眼眸深处似有暗流涌动，明明灭灭，最终沉淀为一片望不透的漆黑。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既如此，我送你回去歇息。”

　　顾余念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与寒意，脸上维持着浅淡得体的笑意，轻声拒绝：“不必劳烦阿兄了。你陪铮儿好好赏灯便是，我想一个人随意走走，透透气。”

　　宋玉的下颚线似乎紧绷了一瞬。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黏腻而冰冷的审视，如同无形的蛇信，舔舐过她的肌肤，令她毛骨悚然。

　　那目光深处，是一种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扭曲的专注，仿佛她是只该被他一人凝视的藏品。

　　过了许久，宋玉才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喉间溢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语气莫测：“也好。那你自己小心，早些回去。”

　　那“早些回去”四个字，被他说得极轻，却像一道冰冷的锁链，悄然缠绕上她的脚踝。

　　顾余念轻轻应了一声，几乎是立刻转身，汇入身旁熙攘的人潮。

　　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因此也未曾看见，那道始终追随着她的视线，炙热如火，又阴寒如冰，直至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凉风拂过面颊，带来一丝清醒，顾余念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湖边。

　　水面倒映着漫天灯火，碎金摇曳，如梦似幻，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湖心一叶扁舟吸引。

　　船头立着一人，青衣墨发，身姿挺拔，在粼粼波光与璀璨灯影中，宛如谪仙临世。

　　那人是陈谨。

　　周遭的所有喧嚣仿佛瞬间褪去，世界万物黯然失色，唯他一人周身染着鲜活温润的光彩。

　　“阿谨。”她脱口唤道，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水面薄雾。

　　陈谨闻声转头，看见是她，眼中霎时染上真切的笑意，如同春风化开湖面最后一缕寒冰。

　　小船缓缓向她所在的岸边靠拢些许。

　　待她上了船，小船轻轻荡向湖心。

　　顾余念看着岸边绚烂的灯火倒映在墨色的湖水中，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水面，搅碎一池繁华，泛起圈圈涟漪。

　　“小心着凉。”陈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和依旧，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嗯，我知道。”她回头对他笑了笑，正要收回手。

　　恰在此时，天边骤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照亮半个天际。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雷声炸开，震耳欲聋！

　　顾余念被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猛地站起身！船身随之剧烈摇晃，她脚下一滑，踩到自己的裙裾，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惊呼着朝湖面栽去！

　　电光石火间，陈谨猛地起身，长臂一伸，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用力带。

　　惯性使然，两人双双跌倒在船板上，顾余念整个人摔在了陈谨的身上。

　　世界仿佛静止了。

　　四目相对，两人瞳孔中皆清晰地倒映出对方惊愕的容颜。

　　呼吸在极近的距离交缠，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顾余念脑中一片空白，心跳骤停。

　　她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身子，脸颊滚烫得如同火烧。

　　慌乱间，她再次不慎踩到裙角，身体一软，非但没起来，反而又一次跌回他怀中。

　　这一次，她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他微凉的耳垂，温热急促的呼吸毫无保留地拂过他敏感的颈侧。

　　掌心之下，是他胸膛下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地撞击着她的手掌，如同擂响的战鼓。

　　而她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也正以同样的频率剧烈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

　　湖面上，灯火依旧摇曳，月光温柔笼罩。

　　小小舟船在微澜中轻轻起伏，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与旖旎，无声无息，却浓烈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