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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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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渴望与你重逢,就像与死去的自己重逢;我渴望这乱世无人记得我,就像你匆匆来过无人识得;我渴望余生不是腐烂的碎片,可你的离去却又只给我留下腐朽;如果我化为一副白骨,数年之后与你一同沉睡在地下,我仍渴望牵你的手。
你我之间从此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
风筝线断了,让我自由的溃烂吧。
四十八小时的颠簸终结在尼日尔洲的黄昏里。贺鸢婷挣扎着下了车,她伫立在贫瘠的街道旁,仔仔细细的看着那轮大大的红日,眼泪就那样汹涌而出。
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哭着喊出:“这里痛哇……”
无法抑制,难以忍受的疼痛。如果我没有心多好。
她这一生一共认认真真的看过三次黄昏:第一次是初到苏丹时,她认真地看,那样震撼,那样美丽;第二次是那沙漠里的修罗场,她躺在他身旁,告诉自己他只是睡着了,她嘴角勾起弧度,悲凉地笑,血色残阳将天空渲染得一片殷红,她握紧他的手,暗暗地说‘永远不分离’;第三次就是今天,她看着那轮一如既往的红日,只想起一句‘命运你为何一皱眉,我的余生就跟着溃烂’
为何,为何,为何
求而不得,是为何
她忽然开始厌恶起了黄昏,这样美,这样伤,肮脏无比,她不愿意再品尝了。
夜晚一行人回到旅馆,贺鸢婷趴在小酒馆的桌上,抬眼看着眼前的九人:Joe,linger和沙漠兵团的七人。
她们医疗队只剩下三人了。click,Alan,Davis都死了,葬身在那片血色沙漠里。
贺鸢婷点了几杯威士忌,一一灌下,她醉了,可似乎更悲伤了。她跌撞着回了自己的房间,蒙上被子,嘶哑地哭起来,哭到没有力气。一整晚上醒了哭,哭了睡,醒了又哭,如此循环往复,不间断地折磨自己。
你说醉酒解千愁,可殊不知那是因为你那根本称不上愁。真正的愁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
凌晨四点的非洲已经可以瞥见一点黎明的影子。贺鸢婷混沌地背上自己的背包,离开了旅馆。
街道很空旷,流民甚多,都蜷缩在角落里,贺鸢婷走过去,将背包拉链拉开,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自己默默离开。她还穿着喻铮然那件黑色外套,可却抵挡不住寒冷。
她还能哭,可再也笑不出来;她还能走,可再也走不出他的心;她还能说,可那些字她再也说不出口。
我想应该是“我爱你,喜欢你。”
我想我再也无法爱人了。
余下的一生她都留给漂泊。行过山处,山是你,行过水处,水是你,只不过始终不得你。
——
最初的三个月,贺鸢婷四处游荡在非洲这块贫瘠的土地上。
她见过流离失所的人们举家外逃,她见过流弹击中百姓而百姓当场毙命的,她见过房屋在轰炸机的轰炸之下化为废墟的场景。这些场景她越看的多,心越觉得痛,可是她不能停下脚步,因为一旦停下,便会有抑制不住的思念蔓延,她的伪装轻而易举就被瓦解,坚强分崩离析。
她尝试着去救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却是徒劳。
她已经决定这一生都不再回去了,留在非洲这片土地上,陪着他,永不离开。
后来,她还是加入了医疗队。她成天与死亡打交道,从死神手里抢人,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
可是每天下班回到旅馆她都会折一只千纸鹤,各种颜色,全都装进一个玻璃罐里。
和她同住的女孩问她这是什么,她说,“这是时间,是我欠的时间,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得还给他的时间,一只鹤,一天,一辈子就是无数只千纸鹤堆叠而成。”
你的时间,终有一日,我会尽数归还。
同住女孩听不懂中文,她也并未再多加解释。
——
她们的医疗队去过的地方有纳米比亚,乍得,刚果,安哥拉,津巴布韦。她流浪了近一年,救助过多少人,她已不再记得,送走过多少人也不再清楚。可是她却永永远远忘不了那个血色黄昏,大片的鲜血,爱人的血,她的血,血淋淋,冷漠,残酷。
一年的末尾,他们迎来了,最后一站:尼日利亚。
兜兜转转,她的噩梦,她的伤痛,终究是要去面对,终究是要回去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