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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30 ...


  •   死和生之间的距离,要如何才能跨越

      ——

      尼日利亚凌晨五点。
      太阳渐渐从无遮拦的地平线升起,沙地又重新覆上它黄色的面纱。喻铮然醒着,瞥见身旁的人睡颜安安静静,恬淡自然。他握紧她的手,将她拥入自己怀里。

      就让我来保护你吧,别害怕啊。

      ——

      “slowly slowly!”(慢一点!)

      营帐外的人提着水桶,断断续续的将水注入黄色水缸。水是清澈的地下水,带着深绿的色泽,幽幽深深,宛若邪魅。

      喻铮然一出门,便看见这一幕,他大步跑上前,瞳孔收缩,他几乎是颤抖着开口:

      “You went there yesterday”

      你们去了昨天那里

      “ Are you crazy ”

      你们疯了吗

      昨日虽有预感,但今天他们这一举动,无疑是让他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们在劫难逃了。

      生死有命吧。

      荷森也出了门,他今天将自己收拾打理得一丝不苟,刮了胡子,换了干净的军装,站得笔挺,唇角挂着笑。

      而一切却又安静平和得不见一丝异样,沉默,沉默至极。

      贺鸢婷陪在他身边,轻轻地用手拍着他的肩,而喻铮然却只将眼睛闭得死死的,并不说话。

      他也想过二人乘着他的车先走,可如果这样的话,这里的人都得送命,而他原本是可以救更多的人的。

      他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等到今天晚上如果仍没有异动,那他便带着贺鸢婷一同离去,不再打听这沙漠里的消息。

      ——

      医疗队的人,这几天都十分疲惫,一个一个看着都像缺营养。Davis最瘦,最疲惫。

      他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存在,向来安静,不参与任何对话与讨论。可是贺鸢婷还是看见了他每天把自己的大部分面包分给那些比他小的伤员吃,只给自己留一小块,等到饿到无法忍受时又才拿出来吃。

      贺鸢婷估摸着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默默无闻的奉献,而不求回报”了。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就不知不觉流逝殆尽。沙地周围仍没有任何异样,平静无风。可就是这样,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而他们始终不曾分开,在这寂然的天地间,他们互相陪伴,以彼此为前行的力量。

      日头渐渐西斜,这下午便是要走到尽头了。

      喻铮然松下一口气。贺鸢婷留在门口,而他去与荷森交流,他希望他们能够在夜晚的时候撤离营地。荷森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他告诉他,让他保护好自己的车子。
      几丝温柔的日光从营帐的缝隙间洒落,安然躺在荷森的眼睑上,他深邃的蓝眼睛里带着无比的坚定。

      他淡淡开口:“One, what you did. ”
      按你说的做。

      几乎是同一时间,营外响起了枪声,一阵接着一阵,震耳欲聋。

      荷森装好弹匣,从营帐旁拿出一柄长枪,只身出门。

      “ Protect yourself. ”他只留下这句话。
      保护好自己

      营外是一片一片鲜红的的血,沙子被浸红,白衣被浸红,迷彩服也是触目惊心的红色,一片一片的暗红色调,和着撕心裂肺的嘶吼以及不堪入目的叫嚣声,战火纷飞,生命在一条一条消失。

      喻铮然跑出门去,用自己的外衣把贺鸢婷的头罩上,轻轻在她耳边说:“我会保护你的,会带你出去的。”

      贺鸢婷浑身颤抖着,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一个一个倒下,脸上的血,手上的血,心里的血止不住的蔓延,止不住地灼烧着她的神经。

      朝他们开枪的人正是昨天在绿洲中遇见的那一群人,他们穿的军装上有尼日尼亚的国徽:黑色盾徽上的白色Y字水纹。

      它们那样刺眼,张牙舞爪,杀伐快意,丑陋阴森至极。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徽章的寓意:团结忠诚。

      多讽刺,多可笑。

      喻铮然护着她的身体,他们一起朝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虽只有五十米的距离,可却走出了生死之间难以跨越的界限的距离。

      子弹擦着皮肤而过,灼热带出鲜血,血腥味浓重。她鼻腔里夹杂的全是火药味和血腥味。

      Tim,Rice,颤巍巍的拿着枪对准了那深绿色军装的人,扣动扳机,下一瞬,四人一同倒下。

      贺鸢婷绕过地上成堆的尸体,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她去换药而新结交的朋友,现在却都命丧于此。

      她蒙住双耳,可声音还是从眼睛里跑进去,她的眼神悲拗,衣衫褴褛,她闭上眼,可脑海里却全是他们死亡时的惊心模样。

      她无知无觉地随着喻铮然走,嗓子嘶哑,嘴唇干燥,一舔全是血的味道。

      所有人混合的血,是沙漠这块巨大画布上的颜料,悲哀残酷。

      医疗队的人也各散东西。她抬眼看了看远处如血的残阳,心上似有一个大窟窿,涓涓不止的留着血,她想她快吐了,她快晕了。

      地上有各种残破的器官,粘稠的鲜血渐渐凝固,暗红色是更加狂暴更加无能的证明。

      近千人死伤已过半,他们一个一个倒下,贺鸢婷穿梭在他们之间,觉得心快要死了。

      荷森站在那里,对过去就是一轮巨大的红日,他站在太阳底下,用长枪一个一个瞄准对方的绿军装,轰然一声,一个接一个倒下。

      死亡笼罩着这里。

      他们与车的距离在不断不断缩小,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Davis挡在他们身前,迎着一颗高速运动的子弹,他嘴角笑着,身子一下子砸到黄沙上去,他嘴角的血鲜红,眼里的光却黯淡了。

      贺鸢婷的眼泪就那样流出来了。

      “Davis!”

      她忍不住嘶吼着叫起来,歇斯底里,她双手抱着头,她想蹲下去,瞧一瞧他,可是却被喻铮然拖着,护着继续向前走。

      那么远的距离,我们到得了吗?

      荷森也走到她身旁,对着靠近的绿军装一枪一枪的放,而他们人太多了,他终究抵不过。

      他们这边站着的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人了,皆衣衫狼狈,血痕遍身。

      那些绿军装的包围圈缩小,缩小,再缩小,直到仅二十五米直径的圆的距离。

      有人瞄准了荷森,那颗子弹狰狞着朝他们加速而来。荷森仍在瞄准敌人,并无察觉。贺鸢婷却一把推开了荷森,自己迎了上去,下一秒世界安静。

      贺鸢婷身体一轻,身前的人却倒下了。

      贺鸢婷撕心裂肺地哭着

      “喻铮然!!!”

      “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跪下身,伏到他耳边,使劲咬自己的手,腥甜的味道溢散开来。

      喻铮然眼睛睁着看着血红色的天,他的左胸腔里嵌进了一颗子弹,那是为她而挡。

      他痛到了极致,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似要炸裂,似要被揉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快速流失,无法挽回的流失。

      他好累,他好想闭眼,好想休息。

      贺鸢婷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滴到他的眼里,滴到他的脸上,滴到他的手上,滴到他那颗跳动缓慢的心里。他用尽力气伸出手,抚摸着她耳边的刘海,嘴角艰难的勾起一个弧度,一朵血色玫瑰盛开在嘴角。

      “我会保护你,至……至死……方休……”他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已经不可以称之为声音了。

      “好好活下去……答应我……”嘶哑的声音含着战场的叫嚣,嘲哳混乱,低沉剜心。

      贺鸢婷歇斯底里地大叫:

      “铮然!”

      “铮然!”

      “铮然!”

      “铮然!!!”

      “喻铮然!!!”

      “别离开我!”

      “啊……啊……啊……”

      她声嘶力竭,呕出一摊血,头发被她抓得凌乱不堪。

      渐渐地,她俯下身子,躺在他身边。看着天边的血红的圆日,她笑出声来。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她抱着他的身子,渴求他能看她一眼,只是他却,他却却永远不会睁开眼了。

      “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不想继续折磨你了。但愿我们从不相识。”

      贺鸢婷闭了眼,感到了沙子灼热的温度,她想自己就这样被烧死了,也不错啊。

      为什么,命运总是把他们安插在不同的时空里。

      这死别的锥心之痛,她承受不起啊!

      耳边有车子刺耳尖锐的喇叭声传来。贺鸢婷眼角的泪断了线,不间断的流出。

      一起吧,别丢下我。

      荷森艰难地折返,一只手里的枪不停地对着绿军装打出子弹。另一只手抱起贺鸢婷,他朝五步之距的喻铮然的车跑去。

      他将她送进了车厢,不顾她的挣扎,不顾她的颤抖。下一秒,他转身背对着侧向,张开双臂,挡住了射上来的子弹,胸膛的鲜血涌动,成股成股流入黄沙地里。

      血色的沙漠,满地的尸体,鬼魅的黄昏都随着车子的启动而被抛在身后。

      贺鸢婷挣扎着拍着车窗,她看见那些穿绿军装的人,吹着胜利的口哨,挥着衣襟上的鲜血,残暴的用手中的枪终结那几个人的生命。

      她直直地望着喻铮然倒下的地方,眼睛里已经挤不出泪水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死了,可它还是抑制不住的疼痛,她伸出手一下又一下的锤着胸口,锤到麻木,锤到失去知觉。

      而她的嗓子也已经撕裂到说不出话来了。

      模模糊糊,破碎血色都随着车子的驶远而留在了那里。他们远去,她一身血,一身伤。

      我离开了地狱,而我的爱人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贺鸢婷用头去撞门,妄想将它撞开,额角留着鲜血,鲜血顺着脸颊滚落。身旁的linger拼命抱着她,眼泪一滴一滴滚落,而她呢,她哭不出来了。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啊……我要去找他……啊……”

      痛彻心扉的嘶吼,她无能为力啊。

      linger也对着她叫:“He's dead. He's dead. They're all dead. Ah ah……”
      他死了…他死了…他们都死了啊……

      死了好啊,死了好……哈哈……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了。

      这一场失败的相随,都是她咎由自取呐。

      可是为什么,我错了,你却回不来。

      对不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喻铮然,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回来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好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chapter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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