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护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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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湖中钻出的黑蛟不过片刻便冲出了谷外，直直向着护山阵的阵眼而去，同时护山阵外的黑云攻势也更猛了些，好似能同黑蛟感应似的，与黑蛟里应外合一起对付起了护山阵。雨愈发大了起来，劈头盖脸地浇下，雨中裹着的妖气形成了一片罩在地上的黑雾，看起来相当不详。
谢丹君挟着剑光在黑雨中穿梭，身形轻灵得像只燕子。那天上不止她一个，许许多多的剑光都从集山各处窜了出来，守着护山阵结界，密密麻麻地交织成了一片大网，想要困住欲破阵而出的黑蛟。
陆栀御不好谢丹君的剑，只能一路被那白脸人拽着走，偏偏那人不知是怎么，似乎不大认得路，瞎窜半日，反倒离灵雁楼越来越远了。
她看着那些剑光愈发觉得胆战心惊，生怕她去晚了她师父会受什么伤，顿时不怕这白脸人了，赶紧指挥起来：“不是这，那边那边……那个山头上，你往哪去啊？”
“你起码得喊我个师叔，没大没小，吆喝什么？”白脸人冲她一挑眉，没听她指挥，“你没看到吗，长老们早就守阵去了，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了，哪还用得着你。我现在送你去山门，你跟着他们先下山去，别在这添乱啊乖。”
陆栀：“……”
这来历不明的雨带着黑雾把地面挡得严严实实，她还真的看不见地上的情况。
她不知道这白脸人说的要下山的“他们”是谁，但估摸着应当是她的师弟师妹们，那些小弟子连自保都不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是应当要下山避难。而她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还有长老们，个个都本领不凡，个个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有她在这四顾茫然。
就她所知道的，集山已经和平了几百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大事发生，她用不着像几百年前的修行者一样苦心修炼除魔卫道，也用不着像现在的大能们一般挖空心思求仙问道，她唯一的忧虑便是下一次考校如何抱佛腿，其他的一概不想，没心没肺得快活。然而现在，她却突然生出了种恐慌。
要是从今往后，集山不在了呢？
她师父，她师兄师姐们都不在了，谁随她继续这么没心没肺呢？
从萧容与带她离开膳堂后，这一切就光怪陆离得好似个梦，没有缘由、没有预兆，没有人同她解释过任何东西，好像她忘了什么关键，致使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无迹可寻。
按白脸人所说的，长老们都临危不乱，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看来是不会有大事。但她总有种抑制不住的恐慌，毕竟这场面是她在话本里也不曾见过的，她总觉得不简单。
妖雨越下越大，天上黑云夹着雷鸣覆盖了整个集山，那其中妖气滚滚，一看这招来黑云的也不会是什么善茬。白脸人捏了个避水诀，将两人罩在其中，一路往山门而去。
妖雨腾起的黑雾越积越厚，陆栀完全看不见地面了，只能从雨中勉强看到周围掠过的剑光，不时地还会有御剑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直直地往他们身后的悬崖冲去，想必是要赶去阻止那只试图撞破护山阵的黑蛟。
只是那些御剑者好似都对他们视而不见，毕竟陆栀身边这位堪称衣衫褴褛的，即便是在昏暗的雨中，也足够显眼了。
护山阵的结界在黑云中亮着微弱的金光，金光并不是好兆头，这代表结界出现了裂痕。那黑蛟在他们身后玩命地撞着结界，虽说没有撞一下就天崩地裂，但也很些那种气势了。陆栀紧抓着白脸人的破袖眯着眼找方向，谁知这人不单是找不着灵雁楼，似乎连山门也不大找得着了。
这雨下得天昏地暗，雷鸣愈来愈近，终于劈到了护山阵上，那金光便更明显了些。结界腹背受敌，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让人心慌得很。
“你师父……”白脸人忽然问道，“你师父转投到集山门下，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陆栀想了想：“听说是五十多年前。你不是说是我师叔吗，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白脸人冲她咧嘴一笑，忽地翻手拽着她剑上的穗子便发劲儿往身后拉去。陆栀本就毫无防备，整个人便被这么一下拽下了剑，手中扯着的那片破袖子嗤啦一声便断了开来。
陆栀惊呆了，就这么带着那片脏兮兮的破布从空中摔了下去。
她向来不会以恶意揣测他人，就连这个古古怪怪的白脸人，她怕过起初那一阵后便也自来熟得很了，结果没想到转眼就被这疯子摔下了剑。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召出自己的剑来，结果没想到在这关头她才发现自己的灵力竟已被不知不觉地吸走了大半，连符也用不了了。
陆栀心中一凉，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惊吓之际没忍住眼泪，下意识地缩起身子闭上了眼。
然而弹指间，她便感到周身有一阵温和的风托住了她。那风一边裹着她缓缓下落，一边从她身体各处大穴中灌进去，宛若流水一般轻抚着她的经脉，一点点将灵力流失造成的暗伤抚好。
人生大起大落，简直刺激啊。
陆栀刚落地便腿一软跪倒了下来，脸上涕泗横流，好不精彩。她还沉浸在从空中摔下的惊恐中，一边哭得凄凄惨惨，一边拽着前来扶她的那双手往对方身上爬，巴不得将鼻涕眼泪一并抹上去。好在那人倒不嫌弃她，只顾着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见她受惊过度撑不起腿，便干脆扶着她挪到了一块大石旁，让她靠着石头坐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拽着救命恩人的袖子便不让走。等她抹干眼泪抬头一瞅，才发现这已到了山门前的广场，平日里交好的那几个师兄师姐正领着一大群师弟师妹围观她的丑样，目不转睛。
好在她被掌戒师姐打得当众痛哭流涕屁滚尿流也不是第一次了，脸皮异常的厚，不在意这点出丑。那救了她的同门姑娘上前同师兄们说了几句话，师兄们便领着小弟子列好队往山门先去了，那姑娘这才急急跑了回来。
陆栀眼睛都被眼泪糊住了，这下看清了那姑娘的面貌，瞅了好几眼才认出来：“我天，你是……你是飞云吗？”
那姑娘闻言，立马下意识侧过头去，用袖子遮住了脸。
陆栀自知失言，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道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姑娘本家姓冉，是闻骞长老弓南座下弟子，上山拜师后便弃了旧名冉芳随了同门的字辈“飞”字，取了个新名，叫做“飞云”。
修道之人吸取天地灵气，面容自然端正，但冉飞云不一样，这姑娘据说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师姐妹中很是亮眼。然而不知怎的，脸却被意外烧毁了，且害了她的还不是凡火，因此那烧伤的疤便一直留在脸上，从美人变成了骇人的丑八怪。
这两年她修为渐长，那烧伤疤也被隐了好些日子，她本来是带着面纱度日的，一没了那疤，面纱便全被她撕毁了。今天大概是为了救下陆栀耗了太多灵力，一时没掩住，露出了那半张脸的疤来。
陆栀最亲近的师伯便是闻骞长老，自然和冉飞云也亲近得很，但这也只是近两年的事。她看惯了冉飞云的美人脸，看见丑的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结果倒是伤了人心。
毕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自己变丑，更别说是原本长得好看的了。
陆栀这边还没想好怎么道歉，冉飞云便已经自己撕了袖子下来挡住了脸，像是无事发生似的伸手来牵陆栀了。陆栀见状，知道冉飞云并没有生自己的气，开开心心地从石头上一跃而起，结果腿还是软的，差点又没跪下去。
冉飞云赶紧来抱她：“你怎么从天上摔下来了？”
陆栀扯了扯嘴角，到底不知该跟冉飞云从何说起，便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话长。现在要下山吗？”
“是。长老们商议，找了几个稳妥的师兄师姐带我们下山，说让我们这些‘凭虚以下的小废物赶紧滚下山别添乱’去。”冉飞云似乎是笑了一笑，眼角弯了起来，“我觉得长老们似乎早知今日集山会有大乱，他们应当是算到了……只是不知这劫是谁引来的。”
说到“劫”，陆栀立马便想到了那疯子白脸人，立即咬牙切齿起来。但这么浓的妖气，说明这“慕名而来”前来捣乱的是个大妖，那人身上毫无妖气，可见他虽然可恶，却并不是罪魁祸首。
但他和那条黑蛟都是被关在谷底的……想必不是个省油的灯。
“连你师父也不知道这黑云是谁？”陆栀诧异道，“这妖他也没见过吗？”
冉飞云眉头皱了起来：“……我听他说的，好像是不知道。我下山过几次，大妖也见过几个……但确实是没见过这样的，妖气浓得连雨水里都是……”
陆栀闻言，不由得又想起了萧容与的“杞人忧天”之论。
难不成是因为长老们早就算到了今日有劫，被萧容与听到了，所以他才这么说？但长老们算到了为何不向弟子们警戒呢，难不成怕闹得人心惶惶吗？
不至于吧？
“……总之，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当务之急是先下山去，别给他们添乱才是。”冉飞云步伐加快，意欲赶上已经在山门外等着她们的同门们，“虽然长老们都在，但这连天劫都引来了，护山阵不知还能撑多久，快——”
她话音未落，雷鸣和蛟龙便一起击破了护山阵。
清脆的“喀嚓”声自空中响起，宛若一声惊雷，那层层黑云中透出了夺目的金光，直直刺入雨中，像一根矗立于天地间的金针。
可惜这漂亮的金光，带来的却是噩耗。
一团团黑气翻滚着从金针中涌进集山护山结界里，四处乱窜，像一颗颗球似的在雨中到处冲撞，最大的那团黑气裹着点点暗红的血气，眼见着便要向着陆栀二人而来——
冉飞云一把掀开了陆栀，迎面对上了那团黑球，那不详的黑气尽悉撞进了她胸口中，顿时将这娇小的姑娘包成了一个人肉饺子。
血从黑气中滴落下来，砸在地上，同污浊的雨水混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护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