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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脸 ...

  •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笑得陆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由得颤了一下,剑柄却就这么戳到了石壁上,刮蹭出声。
      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陆栀便见他缓缓歪过了头,乱发下一张白脸直冲冲地朝陆栀方向看来。
      陆栀这一路已经被石壁上诡异的字和血痕吓得不轻,再被这么一惊,只从喉咙里憋出了“咯”的一声,再说不出别的话。那白脸人见状,竟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便双手撑地想站起来,然而腿还没打直,他便整个人一软,又倒回了地上。
      他似乎浑身没劲,倒下去后干脆就地打了个滚,没型没款地仰面躺在了地上。陆栀这才看见这人破布烂衫下都是一身的伤,细碎的伤口随处可见,有的已经泛白了,有的却还留着血痂,没有一处是愈合了的,像是走火入魔时自己的剑气反噬所致。
      陆栀隐隐感觉这人不大正常,不自觉地便有些怕他,因此就算是看也是躲在她师父身后偷偷地看,生怕被他发现。谁知那白脸人竟连这点目光也察觉到了,他费劲地仰起头,冲陆栀晃了晃脑袋,道:“没出嫁的姑娘,不要随便看别人的身子。你师父没教你?”
      谢丹君凉凉道:“别发疯了。掌门还没到,你先跟我出去。”
      这话分明再正常不过,但白脸人像是被逗笑了一般,又大笑起来。
      “你们终于也要把我赶出去了?”他笑道,“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他便不知又从哪得了力气,猛地从地上翻身跳起,一脚便将响着琴声的木琴踹了出去。木琴“咣”地砸到石壁上,死无全尸,木片和断弦弹了出来,碎得满地都是。
      那白脸人好像突然间就性情大变了,原先还笑脸迎人,转眼就踹碎了木琴,他背对着陆栀二人,手中提着不知从哪摸来的长剑,在蓄光珠惨淡的白光下,像个索命的厉鬼。
      谢丹君不动声色地将陆栀拨到了自己身后,三个人就这么默默对峙着。

      这股邪火来得莫名其妙,好在去得也快。那白脸人身子一抖,好似突然清醒了过来,陆栀见他猛然抓住了自己提剑的手,力气之大,在白光下都能看出他被掐住的手已经发青发紫了。
      “……你们先出去避避吧。”那白脸人背对着她俩,声音尖锐得不大像人,“等掌门来了再说。”

      陆栀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这谷底,莫名其妙地见了师父,莫名其妙地跟着进了石室又莫名其妙地被赶了出来,整个人都是个大写的“莫名其妙”。
      她看那白脸人踹碎木琴的模样,本以为在她们走之后,那人会在石室里闹得天翻地覆,谁知直到她们出了石道,石室那边都没传出过任何动静,那人似乎并没有闹腾。
      陆栀对于这发生的一切都一头雾水,但她自认识相地没有去问她师父,因为白脸人赶她们出来之时,提到了“掌门”二字。
      而集山派最大的八卦和秘辛,便出自这位“挂名掌门”身上。

      集山派第三十七任掌门,姓陆名常,字崖雪。陆常本不姓陆,但他自打入了集山派宗门后便改姓了陆,本姓早已不可考,也不知出身何处,是个没有来处的人。陆常是上一任掌门的关门弟子,但前掌门连同他同师的师兄师姐们都于百年前一次意外中殒落,掌门之位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这最小的弟子身上。
      只是据说自从陆常当上掌门以来,他便没有管过门中任何大小事务,是个货真价实的“挂名掌门”。“挂名掌门”终年不知所踪,既没闭关也没出门,就是死活不见人,反正陆栀是从没见过他尊容,据说他也从没收过徒弟,不仅是个挂名掌门,还是个光杆子掌门。
      这门掌得,实在不怎么样。
      掌门不见人也不管事,难免就会有传言。有说陆常其实是个妖修所以不敢见人的,有说陆常和“九龙子”私下有来往的,有说陆常其实是开山元祖的转世的,甚至有说陆常和妖修勾结要秘密屠灭集山满门的,大多都是些流言蜚语。然而,一旦有什么事同“掌门”扯上关系了,都是长老们严令不准宣扬不准询问的,因此时间久了,难免惹人怀疑。

      而现在,这神神秘秘的谷底,还有神神叨叨的白脸人,似乎都跟陆常有关系了。
      陆栀向来都是听八卦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自己卷进了八卦里,心情很是复杂。
      “元映。”正在她胡思乱想时,谢丹君突然开口道,“今晚回去收拾下东西,明日一早随我下山。”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惊得陆栀险些从洞口掉下去,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师父,想不通谢丹君究竟是怎么突然通起了人性来的。
      “你不是早就想下山?”谢丹君见她愕然,反倒笑了,语气近乎是温柔的,“我看你近日挺消停,奖你的。”
      谢丹君不常笑,不常奖她,不常温柔,更不常做“让她下山”的这种史无前例的好事。然而当这些“不常”全都一起出现时,却格外地令人不寒而栗。
      陆栀没由来地心底发寒,总觉得她师父是打算下山之后拿她祭天。她越想越觉得这一串事非同寻常,却自觉这背后缘由应当是不能告诉她的,也不敢开口问,斟酌半日才挑了个问得出口的来:“那人也一起吗?”

      谢丹君似乎正在想事,被她这么一打岔愣了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脚下的大湖便毫无征兆地无风起浪,湖水翻起白浪,如海浪一般狠狠拍在岩壁上,惊起了正在歇憩的仙鹤。鹤们纷纷盘旋而上,往谷上水雾里飞去,而谷底的大湖的浪却越翻越大,渐渐现出了个漩涡的形。
      这不过弹指间的变化,看得陆栀整个人都呆了。她倏地感觉腰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被谢丹君带上了天,原本背在背上的萧容与的剑被颠簸了一下,从剑鞘里滑脱出来,直往湖里掉。
      陆栀慌忙伸手去抓,只抓住了剑身,那剑狠狠割入了她的手掌,血从指缝中渗出,自十几丈高的空中滴下,溶进了湖水里。

      刹那间,原本泛着白浪的青绿的湖水自漩涡眼中开始泛红,瞬间染红了整片湖泊,好似一湖翻涌的血水。那湖中漩涡越卷越大、越卷越深,漩涡眼甚至红出了黑色,整个谷底都开始震荡。崖壁裂开了,无数的山石和断枝簌簌落下,那片湖的漩涡仿佛一张血盆大口一般,吞下了所有落下的东西。
      陆栀被谢丹君搂着腰御剑往谷上冲,她没想到自己的血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直盯着那湖中漩涡,只觉那漩涡好似要连自己也吞下去似的,根本连疼也忘了。正待她发愣时,忽觉身旁一阵风卷过,回过神一看,原来是那石室里的白脸人。
      “白脸人”其实并没有真的白得如同厉鬼,或许是久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脸略失血色,却还是个人样。只是脸上太脏,除了模样端正以外瞧不出什么别的——不过修行之人本就是纳清吐浊的,模样老丑的只能说明修为不足,模样俊实在不罕见。他依旧还是石室里那副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模样,但陆栀见他御剑,竟无端有种凭虚临风的谪仙之感。
      那“白脸人”御的不是真剑,真剑正被他提在手里,他提着剑挡在了陆栀二人身后,挥出一道剑气,直劈入湖中的漩涡眼中。
      “看来掌门是赶不及来看戏了,”他边张开护体真元边将谢丹君往崖壁边挤,“鬼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躲开点,我看里面要有东西出来……”
      他话音未落,那剑气便撞上了血色湖中漩涡翻起的浪,两者相抵,湖水被剑气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从中喷出了一声尖锐的龙啸。

      一条通体黑得发亮的蛟龙带着龙啸破水而出。
      黑蛟黑得发蓝,卷着大片大片的湖水冲破漩涡而出,湖水被它翻搅的蛟尾拍上空中,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血水雨。这蛟冲破漩涡之后便像条蛇似的在空中翻滚,那巨身不停撞在四周的崖壁上,又拍下了不少碎石和断木。
      那白脸人“咦”了一声,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没人理他。

      那黑蛟似乎受了伤,磕磕绊绊地在湖水上空翻滚了几圈,把底下祸害得差不多了,这才抖抖尾巴,看也不看这几个躲在边上的人,直上出谷。它身形巨大,冲上去的时候把弥漫在半空的水雾全给拂开了,露出了水雾之上的天空。
      谢丹君脸色变了。

      只见那空中黑云翻腾、血气冲天,其中的妖气浓得好似浮在空中的黑水一般,遮天蔽日,时不时地会有小团小团的妖气冲向集山,试图攻破护山阵。远处隐隐有雷鸣,不知是谁在这关头引发了天劫还是这黑云搞的鬼,随着雷声渐近,雨也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珠中全含着黑色的妖气,砸穿了剩余的水雾。
      黑云压山,这是大妖盘踞的征兆。
      陆栀不由得想起了萧容与的话,不免得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点,谁能想到才忧完天,这天就真塌了?
      说变天就变天,到底是哪个大妖脾气这么差?

      “我送你去灵雁楼,你去找长老,让他们抓紧时间带人修补护山阵……我不多说,他们心里会有数,”谢丹君扯过陆栀的荷包,塞了个什么东西进去,随后又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柔和了下来,“……你不用怕,没什么事,我先去上面。”
      语罢,她一掌拍上陆栀的肩头,将这小丫头拍向那白脸人,自己跳下了剑,于空中划出一道真气,载着自己直上云霄。
      谢丹君向来不多话,即便是临走的嘱托,也就这么寥寥几字而已。陆栀连个“师父”也没喊出口,便见她整个人化成了一道雪亮的剑光,刺入了黑云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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