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福大王

83、诸神的黄昏（5）

　　顾正再次睁眼的时候脑子清醒了很多，立刻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实验室里了，而是躺在类似监护室的地方，旁边的机器连接了电极贴片在自己身上，监控着心跳血压等指标，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蓝色的病号服，一只手扎了针正在输液。可能是补充了液体的原因，身体感觉没有那么僵硬了，喉咙和鼻腔的烧灼感也消失了，但还是全身乏力，就像大学时代跑完五十公里负重越野拉练一样。他也没有试图爬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个房间不仅没有窗户，唯一的一道门上连个锁孔都没有，四个墙角都装着摄像头，想走也走不了。
　　顾正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被唤醒的记忆像一堆灰烬，一捏就碎，整理不起来，但稍一惊动，就会扑面而来，躲闪不及。
　　如果刚刚的实验和小时候的是一种类型，那么怀有这种目的的人除了顾卫东，顾正不做他想。
　　是不是顾卫东现在就在摄像头另一边监视着自己？而他到底在做什么实验非要放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顾正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想省点精神，毕竟顾卫东还在拿自己做实验，就说明他的武器还没有准备好，至少还缺了什么关键因素，所以还没有到最紧迫的时候。
　　但是脑子的运转完全停不下来，如果顾卫东实验的是埃卡病毒的破坏力，他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把自己抓回来，之前欧阳肃提供的视频已经说明了光明天在海外进行了病毒实验，并且效果卓绝。
　　等一下，病毒？顾正蹭地一下坐起来，随即感到头晕目眩，又只能慢慢躺回去，努力梳理之前的状况。
　　顾正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苏雅梅扔出的第二代病毒是假的，他只能理解为在当时自己可能已经感染了，所以顾卫东已经研发出了抗体，所以自己现在还活着。
　　顾正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坐起来一把扯掉了输液的管子和胸口贴的电极片，监控仪立刻发出连续的尖锐警报。他抓起输液的架子朝最近的一个监控摄像砸过去，连砸了五六下，摄像头的有机玻璃外壳直接碎落下来。然后他一声不吭拖着输液架继续砸下一个。
　　很快，那道光秃秃的大门开了，顾正听到声音背着门把输液架往地上一扔，喘着粗气说：“叫你们管事儿的来！”
　　“你想见谁？”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深沉而毫无情绪。
　　顾正立刻僵住了，他设想了无数次可能重逢的场景，但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面对。
　　儿子？警察？还是实验体？
　　声音的主人看到顾正一动不动，淡淡说道：“你还是先休息吧。”
　　“等一下！”顾正松开拳头，手里全是冷汗，他慢慢转动身体，转向那个人，慢得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
　　而当顾卫东实实在在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点泄气。
　　他老了。顾正的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惊到了他自己。
　　算起来顾卫东今年还不到六十，但眼前这个人拄着单拐，头发花白，形容枯瘦，从哪里看都是一个老人，除了眼神。他的眼神非常锐利，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透过眼神就能看到他的精神硬芯和旺盛燃烧的意志力，旺盛到足以烧掉所有障碍。
　　顾正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顾卫东拖着脚朝顾正挪动了两步：“感觉怎么样？”
　　顾正避开他的目光问道：“你给我打了抗体？”
　　顾卫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一条腿搭在床边：“你怎么不问问你母亲的情况？”
　　顾正低下头，拳头慢慢握紧：“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顾卫东把拐杖在地上跺了跺：“也算是死过一次了。”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呢？还有我二婶呢？”顾正终于转向顾卫东。
　　“你二婶没事，”顾卫东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抖了两支，扔了一支给顾正，“当年的事，本来应该你妈给你讲的，但是她现在也讲不了了。”
　　顾正心里顿时冒出好几种猜测，但他没开口，只接了烟，叼在嘴边，又接过顾卫东递过来的打火机点了。顾卫东好像也没有讲故事的兴致，两个人默默地抽了半支烟。
　　“你现在到底准备干什么？”顾正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因为光着脚，他也没有去碾灭它，只看着烟头继续冒出烟雾。
　　“完成你妈交代的事情。”顾卫东回答得很干脆。
　　“我妈交代你什么了？拯救世界？”顾正嗤笑了一下。
　　顾卫东对他的讽刺毫不在意，弹了弹烟灰开始讲故事。

　　年轻时代的顾卫东和陈文琪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对璧人，从相貌到才华都非常般配。两个人在儿子十多岁的时候加入了一个跨国界的实验室组织，入选的原因主要是，他们在国内研究对象就是埃卡。
　　早在顾正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世界多个地方就不同程度地发生过埃卡病毒的感染病例，但苦于没有疫苗也没有相对有效的抗体，因此只能由多个国家联合出资出人，研究应对方案。
　　两人去了美国以后，曾经有一段非常投入的研究阶段，但是后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倦怠。因为他们深知，就目前的研究方向和技术，是无法对埃卡有所突破的。
　　原因是多年前，他们无意在自己年幼的儿子身上发现了埃卡的抗体。那其实是一次事故，年幼的顾正无人照料，被加班的陈文琪带到了实验室里，没人知道他怎么接触到了培养皿里的病毒，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实验室里昏倒了。
　　陈文琪当机立断封闭了实验室，顾卫东闻讯赶来，看到昏迷在地的儿子几乎疯了。但是没有人敢进去，一旦病毒泄露，这将是灾难性的事件。
　　这时，陈文琪提出，启动实验室的净化系统，对里面的微生物进行全面消杀。顾卫东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却发现陈文琪两眼通红，正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顾卫东只能同意了，他想再看看儿子，却惊奇地发现顾正除了少量口鼻出血以外，并没有出现埃卡病人的其他症状，如皮肤溃烂等。
　　他决定再等一等，他真的等来了奇迹，十多个小时以后，小顾正竟然醒了过来，看着实验室玻璃门外的爸爸开始哇哇大哭。
　　夫妻俩惊喜之余，开始猜测顾正身上是不是有某些机制抑制了埃卡病毒，于是，他们指导顾正使用实验室里的设备给自己做了消毒，然后穿上了全套防护服，才让他走了出来，一出来就被送进了另一个实验室，开始了长达两年的研究。
　　但是他们试验了各种方式，也没能找到顾正的身体是如何遏制埃卡病毒的，血清一旦离开了顾正身体就失效了。甚至从基因层面考虑，抽取了夫妻俩的血液来研究，但他们两人的血液对埃卡病毒毫无抵抗力。
　　于是顾卫东向陈文琪镇重提出，不要再拿顾正做实验体了。他深知妻子在研究方面甚至比自己还要狂热，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完全脱离了母亲的角色。
　　但陈文琪竟然干脆地答应了，顾卫东却觉得她是出于理性判断继续实验的无意义和高成本，而不是源自母亲对儿子的心疼。
　　为了让顾正免于受这段实验内容的困扰，顾卫东专门请了资深的心理学家对顾正进行了心理干预，其中一个部分，就是利用类似催眠的方式让顾正遗忘了具体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顾正的记忆里，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只剩下一点片段，他也不记得多少次，他给自己注射了父母准备好的埃卡病毒，然后静静对抗死神的来临。

　　“你的意思是，我是行走的抗体？”顾正不知不觉已经坐在了病床上，没穿鞋子站在地上感觉并不好。对于母亲的印象，顾正好像更为模糊，是因为母亲的所为让自己觉得很可怕而选择性地遗忘了，还是这一切仅仅是顾卫东的一面之词。
　　顾卫东点点头：“但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后来研究出来的所谓特效药，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的抗体，因为治愈的概率很低，还会致残，反而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新的东西。”
　　顾正转念一想：“新的东西？”
　　顾卫东没回答咳嗽了几声，又点了根烟，继续讲后面的事情。
　　年幼的顾正被交给顾卫国照顾，黎青也没说什么，顺理成章地当起了顾正的保姆。后来顾正去了寄宿学校，跟父母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倒是每个月都能准时收到一笔生活费。
　　研究陷入瓶颈，陈文琪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焦灼。顾卫东一直认为妻子是个天才，眼界格局远在自己之上。但是天才往往会陷入另一种误区。
　　顾卫东一再劝导陈文琪不要太过执着，但收效甚微。但是一次陈文琪参加了某顶尖大学的学术研讨活动回来以后，事情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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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消失，我还在，我还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