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跋扈》於戏左读

80、窈窕淑女

　　那姑娘盛装而来，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裙，那裙子和往日见得有几分不同，料子虽然是难得的蜀锦，但裁剪大为不同。腰身收地极窄，裙子却宽大的层叠了好几层，上面密密麻麻缀着细碎的绿色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诸如领口袖口腰带处都嵌上通透的翡翠，如同露珠一般，在她身上滚动却不掉落。
　　她上着红妆，眉间一朵昙花灼地人眼睛发烫，凤眼如刀如勾，勾地人惊魂夺魄，刀下无生。明明这样艳丽，却束着男子发髻，只不过那发髻之上戴着的却是红玉冠子，金丝做骨，红玉为魂，颤颤巍巍地开在长公主头顶。
　　丫鬟们惊得都瞠目结舌，有捧着铜盆地跌了盆，水到了自己一身，砍花草的险些割到自己的手，一院子人或蹲或立，目光都随着小侯爷手里牵着的美人而移动。
　　直到墙边发出“砰”的一声，是有侍卫晃了神，不自觉掉下来，才有人回过神，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彭骞满意地勾唇一笑，他靠近长公主，低声道，“你瞧，这才是你大婚该有的模样，那天我也去了，可那妆娘，连你一成的风姿也画不出来。你若是这样灼灼夺目，那伪善的假书生，又怎会被其他人勾去了魂。”
　　他把人牵到水榭旁，扶着她坐下，又碰了砰昭昱头上的冠子，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看了几息才慢慢道，“人美无魂，你现在魂归何处呢？”
　　“原先也是够的，如今却是不配你了......”
　　元异留下一队人马，还将自己的军师祭酒差遣过来，这江湖草莽极为狡诈，可不得留下一个聪明人。可这聪明人也是被侍卫刚刚才叫过来的，他一直在前厅部署，此刻被拉过来，还来不及询问，便见到水榭中的女子，顿时惊得手脚无措，脸色血红。
　　“少阁主，这是......”
　　“哦，来得正好。”彭骞认出这是元异丢下来防备他的，他哪里在乎这个，来了这里就没想走，他斜睨了满脸通红的军师，戏谑道：“军师身体不太好啊，才短短几步路，怎么就满头大汗的。”
　　彭骞心知肚明，这儒士打扮的军师再怎么风雅，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也是个见着女子走不动路，偏偏要默念陈规以昭显自己心思澄明正直的，真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可笑之徒。
　　“我.....”
　　“是瞧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吧。”他施施然走到昭昱身边，没坐下栏杆上，反而箕坐在昭昱脚边的地上，将脑袋靠在她的腿上，由于那绿裙下摆极大极为蓬松，他就像倒在昭昱怀里一样。
　　军师看得眼睛发直，几乎冒出火来，立即低下头，粗声道，“少阁主寻在下来，何事？”
　　“我想为长公主入画，纸不好，墨也不好，颜料也不好。”他直起身来，明明是笑着，却让人发寒，“这样的蠢物，怎配得上她。”
　　军师心里一惊，没想到这绝色女子居然是长公主，那天疯婆子恍若恶鬼打伤侍卫的人，居然和现在恍若仙子的是一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元异吩咐在前，彭骞有任何要求都要满足。他这几日能遮掩便凑合过，谁知这草莽不知从哪里习得一身娇纵习惯，比临越的贵子还要讲究。他本有些不耐烦了，可现在就算没有元异的吩咐也会尽力去做。
　　他瞅了一眼案上的纸，是上好的梅花雪漆花笺纸，色白如雪，间有碎金，暗含梅香。一刀纸便要十两银子，墨也是徽州极好油烟墨，百年不褪，下笔温润蕴含流光。
　　这样的笔墨，他有准备么，军师迷惑起来。
　　彭骞看他呆住，便嘲讽道，“这笔墨自然是我的，元家弟弟小气地很,我要竹心澄光纸，墨要拈轻味馨磨清的徽李丹墨。颜料，哼，颜料确是便宜你了，我这还有，你只需拿纸墨过来便可。”
　　竹光澄心纸是选用上好湘妃竹，经过四十多道工序，半年才出一批，出来的纸张色白如雪，轻薄如纱，味馨如竹，坚韧如锦，锋利如刀，号称文传千年的纸。是世家子弟文人墨客心头最爱，张张百两白银，如此还供不应求。
　　而徽李丹墨更不用说，年年就出那么几块，都上贡在圣人那。
　　“这.....”军师犯难，这根本在宁州府就买不到，须得托人去临越购买。若是元家是文人世家，倒可能有这样的纸墨，但元家一家子武夫，其中头脑最好使的元异，小时候也干过把书放在炉灶里的事情。
　　“少阁主能否将就......”
　　“将就！”彭骞兰花指都快翘到军师鼻尖，“我将就，长公主能将就么！”
　　军师又极快地看了一眼昭昱，犹豫的几息，咬牙道，“少阁主稍等，在下这就去办。”
　　“快点！到时候没了日头我怎么作画！”
　　小侯爷看着军师急匆匆的身影，颇为愉悦，他走到昭昱面前，低声道，“你瞧，也有书生为你神魂颠倒了。”
　　他走到案前，提笔在十两一张的花笺上随意勾勒几笔，有些挑剔地反复观看，突然上前扯了昭昱的冠子，散了她的发髻，黑发如瀑，整齐柔顺地落在身前。
　　上千两红玉冠子被他随意丢在地上，蹲下身又去脱昭昱的鞋，深碧色的鞋上丝线反复勾勒忍冬蝠纹，顶端嵌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他将姑娘的脚捏着手里，捏了两下，准备拖出裙摆，让脚踩上红玉的时候突然犹豫了。
　　寒声道，“莫让人瞧见她。”
　　墙头的侍卫不得其意，也瞧见彭骞在脱长公主的鞋，心中痒的和万蚁挠心一样，有临时充当护卫的军士耐不住心头火，大声笑道，“你尽管脱，我们肯定不看。”
　　其他侍卫一惊，这摆明了是要偷看啊，眼下大家都这样藏着，谁也不知道谁的才藏身之处，嘴上说着不看，其实偷看了又有谁知道。
　　“哼。”微风中似乎传来小侯爷意味不明的冷笑。
　　接着所有护卫都被人袭击，捆得结实，丢在墙根底下。就连院子里的丫鬟，里面突然骚动起来，有七八个弱不经风的丫鬟居然把种花的仆妇打翻，结实地绑了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他们自以为是在监视游子意，却没想到自己早就成了案上俎肉，在人手掌心了。
　　直到动静小了下去，彭骞才从裙底拿出已经被他握的温润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在红玉之上，他突然记起，昭昱那天赤脚踩在他的白色地毯上，一时分不清是脚白还是地毯白。
　　只可惜，好不容易成亲养白一点的昭昱，这些天东奔西跑，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不复白皙，带着淡淡的麦色。
　　昭昱像是从浓浓浅浅的碧色里长出来一般，碧色越暗，绯色越亮，衬地她面庞飞红，目如点漆。
　　小侯爷蹲在她身前，慢慢揭开脸上的易容，“既然是六七岁，你总该记得我吧。”
　　水榭边红霞似火，清水如碧，昭昱的眼睛亮地如同万千繁星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