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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浮云游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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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淮潜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昭昱坐在主座,县太爷和师爷站在一旁,谄媚地讨好。孟淮潜只觉得一阵恶心,他轻轻咳了一声。
大腹便便的县太爷和精明能干的师爷满脸堆笑,朝他走了过来。
“驸马爷来的巧,此刻正是用饭的时候,不如和公主移步下官府邸,下官府上新来的北方大厨,做的一手好菜。”
孟淮潜躲过县太爷伸过来的肥手,径直走到昭昱面前,“公主,走吧。”
昭昱手上血迹已经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已经由鲜红转为暗黑之色。坐着看不见,站起来后,血迹稀稀拉拉的染了半个裙子,在青绿衣衫上甚是刺目。孟淮潜吃了一惊,不由后退了一步。
昭昱垂目,不甚在意,轻声道:“走吧。”
“下官恭送公主。”县太爷在身后朗声道。
“大人,”师爷抚着颔下三缕胡须,“此案蹊跷,公主怎么会出现在烟花之地?”
县太爷本就小的眼睛藏在厚厚的眼皮下,几乎看不见,他原来笑得肥肉堆积的脸上满是阴沉:“此案封存,交到上面。”
“不查了?”
“查什么,那年轻人死的利落干净,是江湖人下的手。又被公主撞见了,我们有几个胆子去查那些亡命之徒的事。”
师爷见此,急忙道:“大人英明。”
县官捧着肚子,“这孟秀才自从成了驸马,架子可是越发大了。也见不得我们这种小官,呵呵。”
师爷没作声,县太爷甩袖道,“案子是要封,也需得把流程走一遍,去把楼里的姑娘带回来,老爷要问问人证。”
师爷闻之一喜,作了揖便小跑步下去了。
孟淮潜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大靖哪个公主能像昭昱这样惹事。有公主去逛烟花之地的么?出去转转竟然就撞上了人命案子。他是不知道公主是见惯了血的人,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在公主身边了。
身旁的公主,没了往日假的恶心的温柔笑意,无端严肃着一张脸。孟淮潜火气直冒,他喊住昭昱。
昭昱不解,甚是无辜。
“公主,您是金枝玉叶,你去烟花之地做什么?”
昭昱实话实说,“听说那的姑娘很会讨男人欢心,我过去看看。”
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的孟状元险些没被这话气得背过去,“昭昱!”他忍不住怒道,“你是公主!”
昭昱漫不经心,“公主怎么了,公主也有男人。”
“这不是男人的问题!”
“我知道。”
孟淮潜咬牙,昭昱公主这样子能把人气死,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你怎么会沾上人命?”
“人命案子与我无关。此事已结。”昭昱显然不想让孟淮潜知道此类消息,便想草草带过。
可驸马却并不这么想,“公主,衙役和在场的人都说,那老者突然到了下去,您就突然出现,伸手揭下了那老者的皮。公主,您当时在哪,和死者什么关系?为什么您会知道,那老者是个年轻人假扮的?”
孟淮潜鲜少这般,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昭昱。
昭昱见他执拗,也不隐瞒,“你知道天机阁么?”
“负手弄天机,看尽天下事。”孟淮潜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天机阁?”
“就是每个月出一些奇怪榜单的那个”昭昱偏头,“淮潜似乎也在公子榜的榜单上。”
孟淮潜不置可否,“公主似乎也在美人榜上。”
“无聊的东西。”天机阁庞大恐怖的实力不在于各类榜单,而在乎令人震惊的海量信息,任何人任何时候做了什么,只要你付得起钱,天机阁都能帮你找到。
“江湖上与天机阁齐名的是浮云阁。”
“浮云阁?”显然,浮云阁的名头不如天机阁大,可知道真相的人,都明白,浮云阁的危险。那是一头看不见的凶兽,只要被浮云阁盯上,不死不休。
“不畏浮云遮望眼,青云直上登天去。”昭昱摩挲着手指,手中尚且残留死者滑腻的人皮和腥甜的血液,“杀人的是浮云阁阁主游子意。”
“什么?”
“浮云阁自前朝就已经出现,王朝的更替对它没什么影响。相反,如今人人皆知的天机阁才是太/祖建国后才有的。”昭昱的声音不大,只够走在她身边的孟淮潜听清。
孟淮潜听得清楚,一个字都没有落下。昭昱讲的东西,远远超出一个正常公主该知道的范围。生在皇室,对朝政颇有心得的女子并不少见。可江湖之事,别说公主,就连皇子也鲜少注意。
“浮云阁的阁主每十年就会重新推选,每一任阁主都叫游子意,长着一张令人可亲的脸。推选的方法也甚是简单,便是胜者生。”昭昱初见游子意,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她早就看过画像。
“此案报备即可,没人会去较真的。”
那个年轻人,和善可亲,目光冰冷。送了昭昱一枚铁钱,仿佛笃定他是最后的胜利者。
“公主,我不知道一个公主,可以知道这些。”
身旁的青年清秀的眉目严肃,冷静又陌生地审视着昭昱。
昭昱微扬起头,凤眸与之对视,“淮潜,我说过,我以后不会是公主。我爹是前安国公,已故的一字并肩王呼延晏。安国公已有呼延克承爵,而一字并肩王的王位,世袭罔替,会是我与你的孩子的。”
广袖长袍的状元郎微微一笑,恍若繁星闪烁,“昭昱,你贵与富,究竟与我孟淮潜何干呢?孟淮潜一身才气,满腹经纶,只能与公主花下吟诗么?公主看中的,是淮潜的容貌?还是淮潜的才气?还是淮潜的志向?若是全都有,你想把我一直关在公主府么?消磨成只会念些酸诗的草包么?”
昭昱微怔,她愣了半晌,才道,“你我心知肚明,我根本不会拦你。孟淮潜,你如今才觉得,昭昱不是个傻子么?”
这般锐利而张扬自信的面容,昭昱从未见过。
“公主聪慧,淮潜不敢。”
“你走吧。”
孟淮潜似乎没有听清,他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地看向昭昱。
“滚。”
谣传昭昱长公主是剩下的几个公主里面,脾气最差的一个,嚣张跋扈,以凌□□仆为乐。孟淮潜与公主朝夕相对,公主对他十分客气,甚至有些刻意讨好。这样愚蠢而虚伪的亲昵让他作呕,他想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昭昱公主撕去这层伪装。
无论是夜宿花街柳巷,还是与婢女暧昧,都未能激怒昭昱。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便是白天的已故安国公的事情。他本以为昭昱会大发雷霆,谁知就那么云淡风轻的揭过。
此刻昭昱突然发怒,他有种轻微的不真实感。
“公主?”
昭昱没有答话,拍了拍手,于街边暗影处诡异地蹿出两个人来。在安静的街上,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们安静地跪在昭昱面前。
“护送驸马回府。”
孟淮潜皱眉,躲过黑衣人的触碰,“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昭昱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踏入相反的街道,青绿色的衣衫逐渐淹没在黑暗之中。
孟淮潜咬牙,他稍显怒气,“不劳两位大驾,孟某自己会走。”
黑衣人没有说话,一左一右护送孟淮潜到了孟府,才消失不见。
孟淮潜又气又笑,书客在门前等了多时,见少爷回来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少爷,少夫人刚刚回来,已经回房了。”
孟淮潜的脚步一顿,他轻笑:“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