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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三十九 遇难成祥

      中秋节这天,恬妮给二爷送来了鸡汤。而且特意送来了一盆双株的鸡冠花。青花瓷的花盆小巧精致,盆栽的鸡冠花是微缩版的。株高又20公分,花叶俱全,风姿卓越。它应该是外婆从梁二旺家庭院里移栽上的。他家庭院里又很多这样晚发芽的鸡冠花。鸡冠花是老年人健康幸福的象征,俗名老来红。越经霜打越发红的发紫。不光是老年人喜欢,年轻人也喜欢。外婆送鸡冠花,真是寓意深刻,颇具匠心,真是太有才了。
      梁二旺把花放在阳台上,微风过处,两株叶片抚沙互成连理。外婆虽然不能来,但有鸡冠花陪伴,风无形,花无语,爱无声,却能让人感觉得到。其实,老来做个伴,夕阳红的幸福就在眼前,这或许是外婆要对他说的话。
      恬妮的到来使小狮子得以解脱,她打扫卫生清除垃圾。给二爷倒水,嘘寒问暖,嘴巴可甜了。两人就像一对快乐的小鸟,一会进一会出,给这病房带了了欢乐和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羡慕的张大爷还以为他俩是少有的一对呢。
      恬妮要走,小狮子不让,他和梁二爷的衣服好几天都没有换洗过呢,二楼洗手间还算宽绰,那时洗脸的、刷牙的、行方便的、洗衣服的、男男女女也算忙碌。恬妮洗衣服,小狮子帮她添水。其次,便是靠在墙上玩手机,不知道是在打游戏还是在上网,脸上笑容不断。虽然,这个时候卫生间里进进出出,可小狮子也不觉的脸红。每次都是恬妮喊他换水时他才过来帮忙。和恬妮坐在一起洗衣服的大嫂就看不惯他的这种大男子主义。她不时的拿眼瞅他,投过去的目光像鞭子抽打。可小狮子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她见恬妮任劳任怨默默无语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唉,小妹妹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
      “我说呢。”她似乎悟出了什么,“哦,男孩子都是心大顽皮。”
      当恬妮把二爷的衣服洗完,小狮子拿下楼去晾晒返回来的时候,洗手间里就剩下恬妮一个人在洗。她歪着头搓衣服的样子,非常的可爱。白皙的瓜子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一片瑰丽的红云彩。纤巧的手搓的满盆子泡沫,各个都闪烁着美丽的光芒。不知咋的她突然停下来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仿佛要呕吐,紧接着她”嗷“的一声捂住了嘴,赶忙起身往到水池上跑,直到吐了两次才缓和了下来。
      小狮子吓了一跳,难道是女子妊娠他忐忑不安的走过。
      “恬妮?你怎么了?是感冒吗?”他抚着她的肩,歪着头无不疑惑。
      恬妮抬起头心神不定的样子望着他,更是一脸羞愧。她把头一迈,上前一步依着墙,掩面抽泣起来。那一刻,小狮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心突突窜到了嗓子眼上。他头重脚轻,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到恬妮身边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应该拿出男子汉的勇气去面对。这样想着,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就象吞下一颗苦果。他伸手握着恬妮的胳膊拉她,恬妮满含眼泪回望,心中无不委屈。
      “小狮子哥,都两个多月了。”说罢,哭着把脸默在他的肩上。

      张大爷出院了,这些天,多亏有他陪伴二爷拉家常,谢谢他的热情与开朗。而就在这一天,九号病房入住进了一对两鬓斑白的老两口,从面相上看都在八十开外。老太太涂有口红,看上去要年轻了许多。是老先生生病夫妻恩爱,老太太是来陪铺的。
      原来老爷子是离退休高干,同事下级及其子女成堆成群,屋里坐的走廊里站的,九号病房从上午到下午,一直这样忙碌着。小狮子从他们不间断的谈话和观察解到老爷子姓徐,那个大个子男士姓徐,次一点的姓张,都是他们的儿女。从姓氏和相貌上的区别,显然不是一奶同袍,那个比较年轻的男士是他们的小儿子,姓随老爷子,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媳妇。原来这一家子是“你娃惹你你打他,我娃惹你我打他,咱娃惹你都打他。生气的媳妇“嗤’地一声笑了的那种“三窝一家亲。”一家人和睦相处,以礼相待,爸长妈短,那种亲情火烧一般,扑面而来,推人的感觉,入木三分,令人感动。
      傍晚的时候,九号病房里就剩下三位老人和小狮子,老爷子要喝水,老太太又行动不便,小狮子见状起身帮忙,见水杯里谁水凉了,就给他们换了一杯。又见茶瓶见底,就帮忙给他们打了一瓶。年轻人礼貌勤快,立刻引起了这老两口的好感。
      “小伙子多大了?”老爷子问。
      “快三十了。”
      “贵姓?”
      “免贵姓乔。”
      “你见过世界上最美丽的大桥吗”
      “小时候见过。”
      老两口相视一笑无不惊奇。
      “你说说看?”老太太也开口了。
      “小时候,外公弯下腰又弯下腰,我就爬在他背上,这就是世界上最坚实最宽阔充满了爱和温暖的弓背桥。”
      “这孩子孝顺。有颗感恩的心。”老太太冲老伴夸奖,“家住哪里?”
      “麦仁店。”
      “麦仁店?”老爷子重复着欠身往上坐了坐。眼望着小狮子就接过了腔,“是古城泗洲那个麦仁店吗?”
      看来,老爷子对那个地方还挺熟悉呢。
      “那儿小沙河葫芦塘畔的小石板桥还在吗?”
      “还在。小时候我们洗澡晒太阳,看月亮还在桥下面摸过螃蟹呢。”
      “那就是我当年主持兴修水利修的。”
      、小狮子忽然明白过来,床头卡上写着徐有刚,他就是当年那个兴修水利的那个武装部长。
      “麦仁店,顾名思义,但却不卖麦仁,开的却是茶馆,茶馆老板娘名叫金小雨、、、”
      “那是我外婆。”
      “还有一个梁二旺?”
      “那时我外公。”
      “他们两个现在可好、?”
      “他们两个现在两个是牛郎织女隔在天上、、、、、、”
      “那你现在在医院看护的、、、?”
      “是梁二旺,梁二爷。”
      小狮子说着故意把目光投向坐在病床上的梁二旺,梁二旺赶忙穿上鞋上前一把抓住老爷子的手,顿时热泪盈眶。
      “徐部长,我就是当年那个梁二旺。没想到在这碰上你?”
      “啊,”徐部长相当冷静,他对病房的邂逅并不感到意外,“不是你碰上我是我碰见了糊涂,你傻呀,你不想结婚为啥跟人领结婚证?这不是钝刀子杀人吗?”
      徐部长一阵见血。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老太太义愤填膺,“当年我们家老张亲自给你们办理了结婚证,那天中午在老徐家,我们夫妻又做了你们的证婚人,喝过你俩的喜酒、、、”
      “如果你不爱人家你可以再娶,她可以再嫁,可你干嘛误人青春?”老爷子质问他。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小狮子拨乱反正,“他俩是一个用青春赌明天,一个用真情赌今生、、、、、、、”
      “看来这戏还没唱完。”老太太冲老伴感叹。
      “你坐下慢慢说,这问题到底处在那儿?”
      接下来,梁二旺就把回去后遇到算命瞎子的事,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原来,问题出在哪个算命瞎子身上。”
      “那算命瞎子的话你也信?”
      “那都是封建思想的流毒。”
      “现在是什么年代?你不觉得罪过?”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就像对口相声。
      “生活的路,就是夫妻走过的儿女的路。老伴老伴就是老来结个伴。就像我跟你现在的张嫂。”
      “我们商量过,活着一起走,手牵手。”
      “死了各回各的家。”
      “你还年轻,因为爱情青山不老,爱心不死、、、、”
      小狮子悄悄退了出把门带上,他觉得有徐部长老两口在他的存在是多余的。而且梁二爷应知错就改,不然的话徐老两口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两天后,徐老爷子要回去了。因为家在市郊,不打针只吃药,在家更方便。临行前,梁二旺把外婆送来的象征着老年人幸福安康的鸡冠花送给了徐部长,但对小狮子拿的那提特仑苏和那一兜子苹果香蕉却婉言谢绝。于是小狮子就打圆场。
      “老爷子,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你就当是谢媒的吧。”
      “唉?这小子会说话。”老太太接过腔。“就凭这一句话,这礼得收下。这媒人不可推,一定要当。”
      “这箱蜜枣送给你外婆。”徐老爷子把脸转向小狮子,“你知道这里边的寓意吗?”
      “知道。是要他们早早完婚,甜甜蜜蜜。”
      徐老爷子听了小狮子的话,满意的又把脸转向了梁二旺。
      “人生苦短,一转眼就是一个四十年。老来结伴在眼前。她在你就应该好好地珍惜她,且莫让光阴眼前虚度。”徐部长语重心长。
      “你老哥的话你好像没听到,”老太太似乎在发难。
      “听到了。”
      “你外婆现在、、、、?”徐部长把脸转向小狮子。
      “我外婆现在很好。一直等他回家。”
      “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那当然了。这些天住院吃的花的都是我外婆的钱。我外婆说钱不重要、、、”
      “一会去就完婚。”老太太一再嘱托。
      “一回去就完婚。”梁二旺重复,他好像几天没吃饭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弱。
      “我咋听起来底气不足。”老太太又一次冲着老伴。
      “小狮子,我把这拐棍送给你,见棍如见人,我一定要见证这场迟到的婚礼。”
      小狮子毕恭毕敬从老爷子手上接过拐杖,故意的冲梁二旺微笑着。
      “这有必要吗?”其实他想说,老爷子?离了拐棍行吗?
      “很有必要。”老太太肯定的接过了腔。
      于是小狮子又一次的打圆场。
      “老爷子,这样吧,你这送拐棍的心我替二爷收下,这拐棍你还得用着。”
      “嗯,会办事。”
      两下里就此告别。

      梁二旺突然对小狮子为他整理的《梁二旺故事大全》感兴趣。这天上午,他看完了一本又问小狮子要了一本。这令小狮子感到无比的欣慰。故事是他讲的,但他在读的时候可能读出外婆的身影,这有助于他的回归。但不知怎地,梁二旺一篇没有读完胸腔就感到一阵刺痛,起初小狮子并不太在意,可当他看到他疼痛难忍时,就立刻通知了护理办。
      不一会王院长领着两个实习医生和两个护士走了进来。护士开始对他测血压量体温。王院长问他家人有过这种病没有,病有多长时间了、、、最后“砸了”一下嘴,皱着眉又领着两个实习医生到别处查房去了。
      又过了一会,张主任又领了两个科室医生走了进来。他先让梁二旺平躺,然后用手挤压肝部,问他这疼不疼,那疼不疼,又敲又听。然后也不知给两个医生说了一句,小狮子也没听清楚。只见两个医生口等目呆,一声不吭的跟张主任出了病房。小狮子有心问一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他猛一回头,如火如炬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剑。看着谁,谁就会觉得不舒服。也不是道是天热还是气氛紧张,小狮子的心顿感一阵憋闷。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护士送来了一张单子,要做胸部透视,张主任在放射科等着。
      梁二旺一听顿觉像泄了气的气球一屁股坐在床上。在家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肝部有阴影,也可能是病变,或者要做手术,或者无可救药了。他忧心重重。
      小狮子交完费,抚梁二旺去放射科。放射科在前院紧挨门诊楼是单独的一座大楼。做胸部透视要上三楼,这中间还要走上一段距离。小狮子觉着梁二旺步履艰难,仿佛迈着沉重的岁月正走过那段多愁善感阴雨连绵的泥泞。从后门进去上楼梯到二楼左拐,那也有一个楼梯,上楼几乎就算到了。可是到拐弯处时,突然想起那也有一个手术室,但要回头已是不可能了,心中不觉寒碜了起来。
      果然,手术室门前坐着几个家属在等待。恰在这时,一个护士推门出来通知家属不幸,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平板高架车推出,白布覆盖之下的心永远的停歇了,或许死就像休眠的一样。小狮子用身躯遮挡着二爷的视线,直到他们从身边推过走远。小狮子顿感梁二爷浑身颤栗,脸上烧灼的烤人。
      “外公,你没事吧?”
      “我没事,咱们走吧。”小狮子从他话音里听出了他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咔嚓”
      一声霹雳响彻天宇。这时外面已是墨云压城,白昼如同黑夜一般。风打着呼哨,伴奏出大雨滂沱的讯息。
      “小狮子有本故事大全我放在了窗台上,你赶快回去拿。”
      故事大全是梁二爷的心血,或许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梁二旺珍惜它,小狮子更加爱护它。
      “你一个人行吗?”小狮子问。
      “行。”
      “要不然你在这楼梯口等我,我去去就来。”
      小狮子下楼梯快捷的步伐就像一个熟练地琴键手,他仰着脸“噔噔噔噔、、、、、,噔噔噔噔、、、、、、、、”,一个拐弯又一个拐弯,就不见了人影。
      推开门,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愈发地强势,吹得阳台上故事大全的书页“哗哗哗”地翻了个遍滚落了下来。小狮子急忙关上窗,又关上门,空病房里顿时关下了一片寂静。由于书和一些纸飘落在床底下,小狮子不得不单膝跪地用手去捡。合上书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于是就把同样的两张拣了起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三张车票,有三路的,六路的,九路的。这正是凌子加在书里留给他的。
      那是在公园为他那装呆卖乖的老岳父买的车票。他抚着他门前那尊石狮子,笑着说,凌子就是凭着这三张车票又找到公园的。不知咋的脑袋“嗡”地一声一片漆黑,仿佛回到了往夕。
      那个黄昏、、、、、、、、
      “两只黄鹂在唱情,你知道他们都说些啥?”
      “那女的说、、、、、?”
      “那女的说,小青我们结婚吧。”
      “那男的说、、、、、、?”
      “那男的说,咦,国庆节还没到,氯蜡厂还没建成呢。”
      这是凌子跳《两棵奇树》芭蕾的那个晚上,可以提醒他“黄鹂传书”,“请谨记你的承诺,”又怕他心大不长记性,又特意提到了门口的石狮子…
      原来,凌子一直在等他发现,他双手颤抖,已是泪流满面
      “可今天就是国庆节呀,”他自言自语不觉扬起脸,发出低沉的狮吼,“天哪!”
      “轰隆!”
      紧接着又是一声霹雳,震耳欲聋。一扭头,忽见梁二旺站在身边,他仿佛被雷声击落,一副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可怜相。小狮子马上意识到,他的眼泪会使他误判,雪上加霜。
      “不,不是这样的、、、、、”他赶忙给他解释。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恬妮背个挎包闪了进来。她正歪着头用手去捋发梢上的雨珠,看见梁二旺、小狮子,她兴高采烈。
      “呦,两个都在啊。”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小包,“外公,你猜外婆让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梁二旺回头接过,放在床上三下五去二就把红布包打开,一双崭新的千层底松紧口布鞋呈现在眼前,那是外婆给他做的新郎鞋啊。那时,外婆送给他要他穿上做新郎,可他拒绝了她。他说要她等,让她还把新鞋保管起来,现在外婆又把这双鞋送了过来、、、
      梁二旺一把将鞋捂在胸口上,止不住的老泪流成了双行。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恬妮从两个人的表情中明白了过来,兴高采烈的心立刻变成了悲哀。
      “你外婆这是送我上路啊。”梁二旺声音颤抖悲切。
      “不,不是这样的。”
      尽管小狮子喊得那样坚强有力,歇斯底里,但却如隔鞋瘙痒。
      “外公?、、、、、、、、?”
      恬妮拉着他一只胳膊,依着他的肩放声痛哭起来。九号病房里立刻多了一个嚎啕。
      这时,张主任带着两个护士走了进来,他那严肃的表情让人如履薄冰,萧杀风景。三个人都是满脸泪痕的望着他,就好像是盼望着救星。
      “你们这是怎么了?没病找罪受啊?”
      他的话让人摸不著头脑。但出自一个医师专家之口,一定有所担当,小狮子觉得他话中有话。这时,外面的雷声早已消匿,雨声也已停歇。遮日的乌云裂开了缝隙,金灿灿的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亲切的窥视着小城。
      “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观察,通过化验透视,梁大爷的肝胆肠胃功能正常,至于肝部的阴影,我们认为那就是一个胎记,人生下来时就有胎记,有的人长在明处我们一眼就能看到,有的人长在暗处,却很慢发现,比如像梁大爷就是。因此,我们断定梁大爷的肝非常健康。至于胃疼属于气滞所致,稍加调理并无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不是开玩笑吧?”小狮子半信半疑。
      “ 这不是开玩笑。”
      张主任坚决而又肯定,两个护士也喜溢言表。
      “外公,你误会了。”恬妮含泪笑着摇晃他的胳膊,“外公你这是吉人天相,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啊。”
      梁二旺如释重负,仙蛹变成仙蝶幸福的纠结从心底涌出,脸上舒展的微妙,恰似蝴蝶展翅。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推开窗子,在一片喜鹊的欢呼声中,远处的天空,正挂着一抹美丽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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