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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三十八 住院

      外婆用花篮摘几个石榴,从坡下的台阶跳到平台上的动作像个小姑娘,她红润的脸庞仿佛被石榴晕染一般。虽然,他的小天使没有做成,但他要送给外婆春天的决心没有改变。而且他觉得已是春和日,暖万物复苏了。
      “外婆?二爷最近一直在生病,好几次他都不让我跟你说。”
      说谎对小狮子来说,从来都是不眨眼的。他知道外婆不会相信,因为外婆有台电脑,梁二爷有一款智能手机,两个人都上网。但总有一天她会相信的。
      同样在梁二旺面前正话反说,梁二旺置若忙闻,微微一笑了之。然而,这一切在小狮子掌控之中。
      挚爱相斯守成两座大山,大山爱的根基相连,苍翠欲滴,生成了谷底,谷底里栖息着仙鹤。倘若有一天两座大山中的一座突然坍塌,那么另一座也将憔悴不堪。这时候,丘比特的神箭射出,福尔摩斯的眼将不分昼夜。
      游戏玩过三遍,奇迹还就真的出现了。梁二旺的胃病外婆是知道的,但经小狮子添油加醋,外婆反倒心事越来越重,由长叹变成焦虑,再由焦虑变成不安。她满腹的惆怅与悲苦无人问津。依着门框无精打彩,紧闭的双唇,敞开的心扉,原来等待的却是一个不回家的人。
      梁二旺的病到了不是小狮子说出来的那样,而是到了非到大医院就医不可的程度。
      这天,小狮子对恬妮说:“恬妮,你打我吧。我这乌鸦臭嘴说二爷病二爷就病了。”
      当时,外婆正从他们身边走过,恬妮看着外婆的背影,用食指狠狠点了下他的额头。又过了一天,外婆终于忍不住向小狮子问起了梁二旺的病况。
      “他常常胃胀,吃一点东西就抗。从模糊不清的片子上看,他的右肝上有一块蚕豆大小的阴影。”
      他的话才是阴影。外婆的脸一下子失去了光彩,阴沉沉的,水汪汪的,看着看着就要下雨。
      “他说什么了吗?”外婆声音颤抖,让人感觉出一颗在哭泣的心。
      “他说,、、他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恬妮见他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就照他腿腕子上轻轻踢了一下。小狮子冷不防一个歪栽,两个人笑也不敢笑,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屏住了呼吸。
      “什么时候走?”外婆已是迫不及待,她的眉梢跳动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打算坐九点钟的车。”
      “这笔钱你带上。”
      外婆从她随身携带的粉红色提兜里掏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为了显示它的重要性,本来是放在茶几上的,却又特意向小狮子脸前推了推。其实小狮子已经从氯蜡厂提取了一笔资金。因为梁二旺把平生的积蓄都捐献给了氯蜡厂建设,如今氯蜡厂已实现红利。区区一笔医疗费外加梁二旺个人医保根本不在话下。就这样在外婆的催促下,小狮子一分钟也不敢耽擱,陪梁二爷住进了南都市的县人民医院。
      主治医师姓张,是肝胆科的专家。小狮子陪梁二旺来算是找对人了。张主任长着一张“国字”型的哭丧脸,黑不溜秋的,脸上疙疙瘩瘩应该是青春痘留下的疤痕。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再加上他少言寡语,严肃的外表就愈发显得冷酷。小狮子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产生了错觉。这样的人应当去做官,惩治腐败,清正廉洁,铁面无私、、、、应当是他的工作作风。可是他选择了医生,这里面也有他做医生的道理。拿刀的手割除污秽手脖从不会软,而且彻底干净。想到此,小狮子在心中有敬畏变成折服,五体投地。
      肝胆科的病房在住院部的三号楼的二楼,梁二旺住进九号房靠窗的26床。27床是栗河张大爷,28床空着暂被27床家属占用。
      下午,从一上班就开始了一些列行的身体检查。心电图、胸透视、化验等等,小狮子耐着性子陪梁二旺楼上楼下不厌其烦。虽然外婆不在,但他总感到背后有一双期待的眼,因此小狮子不干怠慢。更是眼到,手到,口到,心到。上楼怕他绊倒,下楼怕他失足。一坐下来便从口袋里掏出为他买的绿茶、、、、、、、尽管小狮子无微不至,可他还是从他那忧伤的表情里读出了他内心的孤独与凄凉。这时候,他的习惯了大平静的心态,平静的生活,应该已经打破。他首先应该想到,为他忧心重重,茶饭无心,夜不能寐的外婆。从无休止的思念与煎熬中,应当牵挂出家的温馨与感悟,或者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因此,小狮子每上一个台阶,心中这种强烈的愿望就增添了一分。借医生的手谢背后的眼,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小狮子回到病房,安顿梁二旺躺下,推开窗户的时候,古城南都已是万家灯了。

      第二天,刚一上班,护士还没把二爷的点滴打上,28床便抬进来一位老人,他得了肝硬化,晚期。他的弟弟是市里工商局的干部,在医院里为他跑上跑下,疼痛使他难以隐忍,每一声“哎哟”都像是在夺命。这种凄惨给同室的病友折射出了心理上阴影。一听到他“哎哟”,他的家属就埋怨他。梁二旺和张大爷却劝他的家属,只要他好受就让他“哎哟”吧。中午时分,这家人又把老人抬了出去,那时老人家紧握着弟弟的手不放,老哥俩老泪纵横,他这一松手恐怕从此就要阴阳两隔了。
      下午,张大爷输完液,在儿子的陪护下散步去了,小狮子一直担心中午离去的肝硬化老人给二爷心理蒙上阴影,所以他形影不离的陪护着他,没话找话。从谈话中小狮子看出来,二爷的心不想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于是他想起他来时带的那几本书。
      “二爷,来的时候我就怕你无聊,所以特意给你带几本书,还有我给你整理的故事大全,有空你翻翻”
      “行。”躺在床上打点滴看书应该也是一种消遣。
      “杰克·伦敦的小说集热爱生命,“热爱生命”这篇你一定喜欢。小说篇幅虽短,但却感人至深,使人受益匪浅。”
      在小狮子看来他并不是缺乏对生命的热爱,但他可能缺乏战胜病魔的勇气。本篇对生命的酷爱如何帮助一个人战胜死亡,尽管贫病交加,尽管筋疲力尽,但从不放弃的坚强意志和信念,或许对他来说就是一剂猛药。
      梁二旺把书摊在被褥上读了起来,中午时分,当像狮子进城办完事回来,梁二旺拿着书已是鼾声入眠,小狮子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他的睡相,竟是那样的安稳,他的脸微黑润泽,俨然不是一个病体。他的眼角岁月刻就,那是鱼游过的尾痕。两道浓眉竖看横看都有些狰狞,玩世不恭。左鬓角上的白发与右头顶上方的白发相对称,错位的青春不再回。脸颊微显凹陷恰到好处,微笑时齿出的大板牙刚好对应出他内心的豁达与乐观。或许外婆年轻时爱上的就是这一点吧。
      “船、、、船、、、?”
      那一定是科考队的救命船,梁二旺有救了,外婆有希望了。
      梁二旺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他恍恍惚惚感觉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就问脸前的小狮子。
      “哦,我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你睡得又香又甜呢。”
      这天下午,梁二旺突然烦躁不安起来,小狮子推断出原因,是在家闲云野鹤惯了。可是在医院却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在病床腿上,无异于画地为牢。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几天打点滴病情得到了控制,想家的心难免产生了烦躁。小狮子要带他出去散步却被他拒绝。小狮子忽然想到了书,脸上不觉露出了微笑。
      “二爷要不咱换本书读?我在家为你整理的故事大全?”
      《梁二旺故事大全》是梁二爷讲给外婆听的,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天方夜谭》,二爷读起它恍若重温旧梦,往日的温情暖暖的甜甜的,或许能够软化这硬汉子的心肠。
      “行啊。”
      梁二旺坐在床上,盖好被褥看书的样子挺专心的,可把书打开看了个头,不觉皱起了眉,闭上了眼,掩饰不心中的烦恼。小狮子眉头一皱,记上心来。
      “二爷,既然书看不进去,觉又睡不着,不如这样,小时候都是你讲故事给我听,现在我给你讲个故事?”
      “行啊,你讲吧。”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小狮子咽了口吐沫,略加思索,“有一座大山,山脚下有一个村庄,村长里住着一个打柴为生的樵哥。这天他打柴回来又累又饿,一到家就闻到一股黄米饭香。他揭开锅盖,果然是一锅香喷喷金灿灿的小米饭、、、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第四天他多了个心眼,在屋内躲了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给他做饭。中午快到了,随着一阵清风飘来一位仙女,她解下抖皮挂在墙上,开始淘米做饭。这樵哥趁仙女不注意时,把挂在墙上的抖皮藏了起来。仙女做晚饭不见抖披飞不了天。于是和这樵哥成了亲。一转眼几年过去了,生下一双儿女。这一天,樵哥上山打柴,村里乡亲们陶掏井,仙女去看,抖披从井里掏了上来,仙女看见披上又飞天走了。樵哥打柴回来得知,便担了两个额孩子,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南山。原来这山上住着一个神仙,他有九个女儿这是最小的那个,山神要他在这九姐妹中把她人出来,否则把他们爷仨一并炸了当点心。油锅烧的翻滚,九姐妹一字排开,相貌、服饰、身材、一模一样,他能从中认得出来吗?这故事外婆只讲了一半,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那时,他把这故事讲给外婆听,刚刚讲到这里,村里的神瞎捣个拐棍摸上门来,瞎子说他听见房梁“咔嚓”一声,村里大路边上的大树老让人偷,能不能让他也放两棵,把房子翻一翻,他没有答应他。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等他走远了,金小雨迫不及待。
      “村里困难户很多,都这么要我怎么办?”
      “困难户再多,可没有一家两口子都是瞎子。如果房梁断了砸着孩子那可是大事。”
      “我也想过,可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他去偷。”
      “一个瞎子,那么大的树怎么去偷?”
      “他会找他的亲朋好友帮忙。”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我也去。”
      黑漆漆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轻车熟路,两个人就像瞎头蚂蚱,一路上两个人手牵着手,虫子在草丛中吟唱,星星在天上闪烁。
      “小雨,咱俩去要是他点灯怎么办?”
      “你忘了,他两口是瞎子。”
      “可孩子不瞎。”
      “这会儿孩子早睡下了。”
      两个人说着往前走着,可梁二旺突然停了下来。
      “可你一说话,他就会听出来。”
      “我不说话。”
      “那脚步声呢?瞎子的耳朵特别灵。”
      “女人的脚步都是无声的。”
      可每走上几步路,小雨又停了下来。
      “小雨你怎么停了?”
      “他们家有狗。”
      “唉,那狗俺俩熟。”
      他的幽默逗得小雨捂着嘴笑。两个人小心翼翼往前走,不一会儿梁二旺却又停了下来。
      ”“二哥,又怎么了?”
      “要是天亮了没把树弄回家怎么办?”
      “这好办,他会说起早去南庄办点事。碰见有人偷树没弄走。就坐那看着。让帮忙的人一棵一棵往家拉。”
      “要是派出所抓他怎么办?”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瞎子能偷树,派出所不会抓一个瞎子。”
      “小雨?”
      “干嘛?”
      “你知道咱俩这也是在干啥?”
      “干啥”
      “认贼作赋。”
      梁二旺沉浸在往事之中,眉头蠕动,仿佛从时空中穿越了回来。既然他不肯说出来,那就留着讲给外婆听吧。
      “外公?”
      “嗯?”梁二旺以闪电苏醒。
      他这样喊,他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答应了。其实他早就是外公,只是小狮子口改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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