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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十六 夜半葫芦塘

      小狮子嗓子发痒发干,时不时地咳嗽两声。他一连几天都在电脑前打字,为了把老倔头伯的文章写好,他经常熬夜,白天他去蜡厂看到卧狮岗上有许多蒲公英和猪耳朵,他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
      第二天早上是个多云的天气。天色虽然有点灰暗却又凉爽。大街上摆摊的赶集的人来人往一片繁忙。小狮子朝东大街走,一扫眼看见石匠伯提着个塑料袋拐弯走进了一个风道,他大病不治而愈,应该是从超市归来。一看到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他那慈祥善良的微笑不觉又浮现在脑海,而且连带出老倔头大掌柜而木匠…一张张鲜活的笑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可能是这些天他没去茶馆的缘故吧。可不知怎地这一张张笑脸就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中不时的交替变化,那种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的亲切与质朴顷刻间走进你的眼、走进你的心,非送点什么给你不可。小狮子忽然想到他焚稿中李德全,清风飘过,脑海中叶柄的脉络反而更加清晰的起来。
      李德全有三个女儿,妻子早亡,他含辛茹苦又当爹来又当娘。因此他的背不应像大掌柜那样挺拔,背微驼,脖颈向前伸到刚好外孙骑上,他个头适中像二木匠一样,他的脸不应像石匠慈眉善目而是饱经风霜,一脸凄苦和坚毅;他的额前发应像老倔头那样平平整整,远远地看去就像一道关隘,不至于他那来自心底的善良,源源不断漫无边际的菩萨…。
      小狮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灵感,遗憾的是李德全的故事就发生在麦仁店邻村,而小狮子却与他成立小区一个工人一张古典的脸去描写,一想到“纸船明烛”,他的心就火烧火燎,不觉一阵耳热舌燥。
      他来到了卧狮岗上,奇怪的是一朵花也没开。这次啊知道蒲公英也是太阳花也是有季节性的。花虽没开,但一想到那一岗坡金黄的迷乱和与之相对应的灿烂的夜空,心中也是无比的激荡,花虽没开但小狮子凭着蒲公英的叶还是剜了不少。这时太阳不知不知觉从云缝中钻了出来,不一会一朵朵金黄的蒲公英朝天开放随风摇曳,神奇般的开满岗坡。小狮子不由得想起了郭老的诗《天上的街市》。坡下远处的村庄不时传来了鸡鸣和犬吠。放眼望去麦仁店的大街小巷井井有条。粮管所的大仓、邮电局的铁塔、外婆的磨角楼、、、格外的醒目。整个村庄在绿树艳阳之中不单单是红墙绿瓦,还有鸟鸣。几只白鸽略过岗脊飞向天空,它从坡下飞过的苍翠丹青难描。一位红衣少女突然从个葫芦塘的小路上转出,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小狮子从她的身姿一眼就认出她是甜妮。她提着篮子拿着剜铲,应该也是在挖蒲公英。她剜了两颗然后朝坡下走,看到她那样活泼那样天真浪漫,小狮子甚是欣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中的不觉又返回到去年的六月。
      已是六月天气。麦收过后,一场雨,地里庄稼青了,绿了。微风过处,碧波荡漾,甚是壮观
      麦仁店振兴氯蜡厂正在建设之中。在偏东工地南三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池塘,那儿水流潺潺,鱼翔见底,蜻蜓点水,像一面葫芦,因此叫葫芦塘。
      传说有人看见仙女在此洗浴,因为这个缘故,麦仁店的女人都爱在葫芦塘里洗澡,越洗越美丽。小时候外婆也曾带他来洗过几回,麦仁店的大姑娘、小媳妇的肌肤个个洁白,光滑如玉,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仙女。后来,林场村里的一个疯 女人溺死在塘里边。从此,葫芦塘便被冷落了下来。但是,最近由于氯蜡厂建设,葫芦塘便备受工人们青睐。昨天晚上,小狮子就是在葫芦塘洗浴的。
      溶溶月光,天彻地透,麦仁店的旷野恍如白昼。在太虚阴凉覆盖之下在万籁都歇的岗峦之中沐浴,去体验月光中的奇,恬淡之中的静,凉与爽的感觉如品香茗,似饮甘醇,这本身就是一种大自然的馈赠。
      十点钟以后,月光渐渐收敛了白日的喧燥与烦闷,夜色在一次落入了细腻的沉思。近处草丛里的虫吟,沟汊里的蛙声都随着小狮子的脚步声平息而又唱起。这时,旷野里又传来了杜鹃的啼鸣。由于是在坟茔的柏树上,所以凄凉的叫声多少让人感觉到了阴森恐怖。就在前天晚上的这个时候,这片草坡上突然窜出两位不速之客,小狮子立刻打开手机灯光,两条拳头粗两米来长的花红蛇竟从他的脚底下溜了走了。现在想来头皮子仍然发麻,那蛇的影子已在心中盘踞成了块垒,如果不把它摧毁,每每夜行至此,便会望而怯步。现在仔细的听,仔细的看,一切平静如初,小狮子不觉好笑:担惊受怕的应该是那蛇。于是脑海中逝去的蛇影多少带点滑溜溜的感觉。
      葫芦塘的水像温泉,是从松柏林和竹林寺流过来的苍翠与清澈。鱼儿贴身游过的感觉极其舒服,一掬水便会有三两条小鱼。它那善良的小口噬咬着你的皮肤由痒到痛,恰到好处,使你欲罢不能,欲舍还休。暗流涌动,如影随形越发的使人感觉到月光的细腻与光滑。
      夜静悄悄地,月光笼罩着神秘。然而这俏皮却是神秘的动物的世界。一直刺猬领着它一个月大小的五个孩子从前边路过。母亲的担当让人感动,那窝窝带刺的温馨令小狮子言语难表。
      小白兔仿佛乘着月光降落在萝卜白菜地里,它探头探脑东一张西一望 ,见没有人裂开嘴就笑成了四瓣儿。如果它降临在小狮子面前问,小哥,葫芦塘怎么走?小狮子会爽快的回答他,跟我来。但不知咋地心里有这想法,走起路来总觉得身后有兔影,因此不时的回头看。而就在这时,微微凉风飘来阵阵蛙声,仔细的听是葫芦塘的,在一片灿烂的歌声当中,有一个粗狂浑厚而又清新悦耳的男中音,恍如歌星脱颖而出。
      “呱——,呱——,呱——”
      “呱——,呱——,呱——”
      这叫声仿佛从沙土壤里过滤出来衔接地气又嘹亮悦耳,他穿透月光从西瓜地里飘来,天鹅似得一声紧接着一声,仿佛在倾诉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召唤者什么,一刻也不能等待。
      小狮子快步如飞,当他走到河堤准备下坡时,猛一抬头不禁毛骨悚然,心头一个寒颤,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嗖嗖”浮满全身。葫芦塘的石板桥上立着一条幢幢黑影,披头散发一动不动,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胳膊她的腿她的脚。
      小狮子立刻躲到草从后面摸了一块儿疗礓如果她敢来就打她。
      三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可是那黑影还是一动不动。难道是葫芦塘疯女人半夜三更出来吓人?
      这时,传来了一阵啜泣声,是个女子的声音。那种悲切似有满腹委屈,听到了人声小狮子紧张的心立刻松弛了下来。他是个无神论者。人们常说“鬼哭狼嚎”听过狼嚎,可听见过鬼说话吗?心里有鬼才有鬼,心中无鬼胆气豪。
      浮云飘过,月光又清晰的洒在葫芦塘畔。这时她也动了一下把披头的散发捋向脑后,小狮子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瓜子脸,这不是北门上张婶家的女儿吗?据说她在县中上高三,可她为什么半夜三更跑到葫芦塘?这时,又传来了女子悲切的声音。
      “娘啊,恬女儿不孝,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说罢像鸟儿展翅张开双臂,带着梦想带着自由的驰骋,只听“扑通”一声,葫芦塘的月光被溅的支离破碎、、、、、、
      子夜时分,小狮子背着一个湿淋淋的姑娘闯进外婆的房间。
      “怎么回事?”外婆吃惊的问。
      “葫芦塘捞的。”
      “这不是那张婶家的闺女恬妮吗?”
      “外婆,是她。”
      小狮子在外婆的帮助下把恬妮放到床上,外婆捋顺她的头发,一张俊俏饱满的瓜子脸呈现了出来。看她熟睡的样子简直就像一朵休眠的花,沉静恬淡覆盖之下,渴望,等待着春风复苏。让人想起了清丽优美芭蕾舞剧《睡美人》中的奥罗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婆,说来是她命不该绝,遇上小狮子我这个活佛了。”他一面擦脸上的汗一面说,“她刚跳下去我就把她捞了上来。”
      “啧啧”外婆无不心疼,她难以想象的摇了下头,然后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跳塘呢?”
      “那儿环境优雅,水清似许。她这样漂亮的姑娘死也要死个冰清玉洁。”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紧接着外婆补充道,“我是说都这么晚了,你祥哥,你张婶找不到恬妮该有多么着急啊?”
      “可是,大婶把女儿带回家去那也天经地义。”小狮子收敛笑容无不思索的说,“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就糊里糊涂让她走,又有谁能保证她不会再一次跳进去呢?”
      “你还是去吧,”外婆思索好一阵,“你张婶来了,我说服她让恬妮暂时住在这儿。”
      小狮子去了。
      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雪白的墙壁上反而让人感觉出了惨淡。窗外,欢快的鸟鸣更增添了室内的烦愁。恬妮不吃不喝,她眉头紧锁,目光呆滞,眼睛里总好像是有一滴泪卡着,却怎么也流不出来。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运动,眼前只是一潭死水。
      祥哥祥嫂过来看望。看到躺在床上的妹妹,祥子忍不住心中的悲伤。
      “妹妹,你真傻,差一点见不到哥了。”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祥嫂用脚踩他不让他说,祥子赶忙去抹眼泪。这时小狮子端两杯茶走了进来,祥哥两口礼让了一番。恬妮有祥嫂陪伴,小狮子唤祥哥出来,刚巧张婶送衣服过来。
      十多年前她就双目失明。现在她拿个五尺来长的竹竿探路,摸摸索索。祥子、小狮子上前扶她,她反倒昂起了头停了下来下。
      “松手,越帮越忙。”
      张婶坐在恬妮的床沿儿,颤抖的手摸摸索索抓住女儿的手,另一只立刻捂住女儿的手背上,像宝贝似得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就再也不愿拿开。但却少了母女间的拥抱和接重而来的热泪与诉说。此处无声,若用“冷酷”或“冷漠”来表达母女之间的情感,无论如何小狮子都觉得不妥当。张婶一脸坚贞,但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愁苦。眉宇间连结着的是慈祥,慈祥下面连结着善良,母爱跳动着难以割舍,世界上哪有母亲不爱女儿的?但不知为什么母亲不愿去用她那宽广温柔的爱去抚慰去开导,给她解释这一切呢?或许被那捂着的冰冷和麻木所流传的缄默,正是一种无奈,只有她们母女才体会得来。这一切小狮子看在眼里。
      外婆把张婶请到了客厅。
      下午,祥子领着一个小个子青年从外婆房间出来,在客厅刚好和小狮子打了个照面,那青年便是张婶未过门的女婿——华林。别看他人长得锁碎,但头脑十分精明,是个养猪能手。家有楼房手有存款,对恬妮便是一见钟情。若恬妮下嫁于他,那也算的是“郎才女貌”。可就是这桩看似美满的婚姻,把恬妮逼上了绝路,断送了她美好的前程。
      父不在兄长若父。可祥子却不能独当一面,这可能与他长期“妻管严”所形成的懦弱有关。
      小狮子看着恬妮,见床头柜上放着香蕉苹果,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和一沓子百元钞票不觉皱起了眉头,烦乱的思绪立刻袭上了他的心头。他本想救人一命却到头来烦恼的痛苦的却是自己。他来到洗手间想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神志却不知怎地竟把嘴凑了上去,“咕咚,咕咚”饮牛一般,仿佛要把自来水吸个干净。他关掉水龙头,踉踉跄跄喝醉酒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便倒在了床上。
      夜深人静,外面一团漆黑。村里偶尔传来一阵犬吠。
      荷包蛋已经放凉了。恬妮仍不吃不喝。她躺在床上仍一动不动,外婆守着她,这苦命的孩子,让人同情而且担心。灯光照在她那明亮的脑门上,几缕青丝所贴出来的淡淡疑愁和失意,渐渐模糊了外婆的双眼。

      ——那年夏天,葫芦塘突发洪水,冲垮了小木桥,梁二旺的儿子小海被无情地洪水卷走、、、、、、
      “小海————?”
      “小海————?你在哪?”
      “儿子,回来吧。爸不能没有你。”
      洪水退去,乡邻们沿着葫芦塘一直搜寻到白河交叉口。又沿着白河古道下寻了十几里,仍不见小海踪影。梁二旺痛彻肺腑他昼呼夜喊,三天三夜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嗓子哑了,嘴唇干裂了,眼白红了,脸拉长了。最后他精疲力竭仍然呼喊着儿子,乘着茫茫夜色,带着失子之痛和难以割舍的父子之情,绝望的一步步走向白河深处、、、、、、
      危情之中,金小雨从梦中惊醒,梁二旺那悲惨欲绝的呼喊声仿佛在耳畔回响。脑海中不觉浮现出那个一步步走向白河深处的身影,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她赶忙穿好衣服,驾起渡口的小木船向他驶了过去。
      “二旺哥,你不能这样,快上船来?”河水漫过他的胸口,危情就在眼前。
      “你快上来。”
      “你别管我,我快要见着儿子了。”
      “你上来!”她用手拉他。
      “别管我!”
      她两手死死的抓住他不放,拼着命的往船上拉,可一个女人怎抵得过一个男人?她只要一用力,小船便向相反的方向划,金小雨就势掉在河里。她是个旱鸭子不会水,在水中只有挣扎喝水的份。梁二旺情愿去死,反而搭上无辜。他看到小雨在水中痛苦挣扎,于心不忍,只好将她救起,背着她一步步向岸上走,去任身后小船在水中漂泊。
      “嗡嗡嗡——”是春天的阳光下,花朵摇曳的小蜜蜂吗?
      “扑嗒嗒——”是深秋里萧瑟的风,冰冷的雨吗?
      金小雨躺在床上渐渐的苏醒了过来。她的二旺哥在啜泣,那泪水刚好打在了她脸上。他紧握着她的手,他她感到他内心的酸楚与悲苦。她睁开眼,苍白的脸渐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你总算哭出来了。”她说,“嘤嘤嗡嗡--------把心中郁结的痛苦、悲哀、忧伤、杂念、、、都一股脑儿排泄干净,像长河古道的风一去千里——你还要去死吗?”
      回答她的是“嘤嘤嗡嗡”的啜泣。
      “要是那样的话请你把我也带上,失子之痛切肤之痛,令我们心碎。但不是取代,更不是追随,当灾难来临时,我们不逃避。当我们面临困难时就勇敢的面对,时间会证明一切都会过去。阳光总是伴随着鲜花真情与友谊为伍,善良总是微笑着的。痛苦是短暂的,欢乐和幸福才是我们的追求。蓝蓝的天上一群仙鹤在飞,只有你我才能抓住它的羽毛;美丽的黄昏,珍珠洒在天边的沙滩上,等待着我们用针线把它穿起来。失去的只是过去,即便我们一穷二白,但我们拥有双手,拥有明天,有明天就有未来。”
      嘤嘤嗡嗡可爱的傻帽的小蜜蜂不见了,这时变成了乖孩子。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眼睛的深处重又燃起生命的火花嘶嘶作响,仿佛照亮了他那黑暗长夜,光明与温暖、希望与未来重新又回到了他的心间。

      “呼噜——”卫生间里传来了自来水声,接着是小狮子痛苦的声音。
      外婆急忙沾去脸上的泪痕,她轻轻带上门过来看望小狮子,见他疼的捂着肚子揪着腰就走上去抚他。
      “你怎么了?”
      “我拉肚子。”
      “喝冷水了吗?”
      “喝了。”
      “要不请个医生?”
      “我顶得住。”
      “怕是急性肠炎。”
      “不,我自己清楚。”
      回到房间,外婆安顿他躺下来,便坐在了写字台前的椅子上。
      “外婆?你和张婶谈出来点问题没?”
      “两年前,你鞋匠大叔得了脑溢血,用了人家八千块钱的彩礼。如今是人家等着要人、、、”
      “那张婶答应了吗?”
      “答应了。”
      “我说呢,母女俩形同陌路。可是,你不觉得这很危险吗?”
      “不是个好兆头。”
      “张婶脾气为什么那么倔,岂不毁了恬妮的一生?”
      “请不要怪罪你张婶,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那时候,经人介绍说是一个鞋厂工人,可谁知道结婚才发现原来是鞋厂门口一个摆摊的补鞋匠,也就叹口气认了。”
      “现在轮着女儿,世界上哪有这样的母女逻辑?”小狮子无不慷慨。
      这时,隔壁好像传来了一种声音,小狮子一轱辘爬了起来,表情异常警觉。
      “怎么了?”外婆吃惊的问。
      “好像有人开窗子。”随着说话声两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恬妮跳窗户的身影。
      外婆一秒钟也没敢耽搁,回房去了。
      “吱钮————”卫生间的门又一次被打开,自来水声夹杂着痛苦呻吟。外婆又一次的过来看望他,劝他看医生。可他年少气盛,任凭外婆唠叨埋怨,就是不肯去。
      “外婆,你也休息去吧?”
      “我哪睡得着啊。”
      “你还在担心恬妮?”
      “不,我在担心张婶,一个瞎子又遇到了这种事儿。”
      “她的眼是怎么瞎的?”
      “白内障。”外婆叹了口气,“那年你张婶借钱回来,路遇两个劫匪说是外出三年打工被老板骗了,一定要回家。可这钱是借来看眼睛的钱,你张婶再三相劝也无济于事。但如果就这样把钱给他,钱虽不多,却逃不了劫匪的罪名。于是要求他写个路条,把你张婶的姓名地址记下带走,等到家有钱了再还、、、”
      “后来呢?”
      “杳无音讯。”
      “那张婶的眼睛、、、、、、、、、?”
      “乡邻知道后大伙自愿凑些钱给她,可她坚决不肯,最终错过了最佳时期。”
      “可悲可叹,颇有些侠肝义胆。”
      “你张婶的脾气是有些古怪,但绝非贪财之辈。若不是囊中羞涩,岂肯委曲求全。”话音刚落,只听隔壁“啷”一声外婆立刻警觉起来,小狮子一轱辘爬起来凝神倾听。
      “好像碎杯子的声音?”外婆小声说着,一转身就出了屋门。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又传来了小狮子痛苦的呻吟、、、
      就这样翻来覆去外婆一夜也没合眼。天亮的时候她被折腾成“一茎瘦草”,形单影只,可怜兮兮的倚着门框儿,无精打彩的。
      “我受不了了,给我也弄张床吧。”外婆揉着眼睛。
      “外婆,叫你受累了。”小狮子看外婆无可奈何,心中不觉好笑。
      其实,他也一夜没眨眼,他一直在想,外婆年岁大了,又要操劳家务,又要照顾茶馆生意,要是身边有个帮手那该多好呀?假如恬妮肯在外婆店里做工,那么,住下来不也就顺理成章了吗?何况一个走投无路逃婚的女子?
      当他把这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外婆愉快的接受了。
      于是,在小狮子的搀扶下一同去劝恬妮。她仍旧躺在床上,外婆的荷包蛋热了又凉,两天来她不吃不喝,呆滞的目光老望着窗外,流露出痛苦和绝望。
      “恬妮啊,小狮子来看你了。”外婆猫着腰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昨天一看到那个华林送的东西,心里就明白了,气得他只是喝凉水。”
      床头柜上,昨天华林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放着。小狮子觉得扎眼,就把那些东西胡乱的放进一个空箱子里,塞在床底下。
      “是难过。”小狮子补充她。
      “对,也难过。他“咕咚咕咚”饮牛似的喝得难过、、、,哎呦?这半夜三更你们一会儿拉肚子,一会儿开窗户、、、碎杯子的,闹腾得我老婆子一夜没合眼,腿都跑细了,我、、、我这是干嘛呀”外婆说着竟委屈的又揉起眼睛来了。
      小狮子急忙扶她坐在床边的方凳上。
      “外婆,你休息。”接下来小狮子开门见山,“是这样,外婆上了年纪正想找个帮手打理家务,我跟大婶商量过,只要你肯留下来帮外婆,往后的事哥帮你,你看如何?”
      这时,恬妮呆滞的双眼间或一轮,心间那片广袤荒芜的土地春风乍起,小草露出了新绿。草地上,黄的、白的、蓝的、红的星星小花瞬间开遍原野。
      她慢慢地把脸转向外婆,试着坐起来,外婆见状,忙上前一步抚她。她因势利导,吩咐小狮子又是拿湿毛巾,又是拿梳子。她用湿毛巾给她擦脸,用梳子梳她蓬乱的头发,转眼之间把一张端庄白皙的瓜子脸整理了出来。
      “恰似桃花含苞,忍俊不禁啊。”外婆歪着头连连“啧”声。
      “外婆?”两颗豆大的眼泪终于流出了姑娘的眼帘。她搂着外婆的脖子痛哭起来。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外婆一面安慰,一面给她擦泪,“好孩子,以后外婆这儿就是你的家。来,喊你小狮子哥。”
      她喊了。是含着笑噙着泪的那种,仿佛把先前郁结的怨恨、困惑、苦恼都喊了出来,一股脑儿勾销了。
      小狮子如闻丝竹。他平生没姐没妹,即便和凌子在一起她却别出心裁喊他“桑德鲁”,或“塞伦盖蒂”、、、,现在恬妮这么称呼,她答应着心中便立刻升起了一片妹妹的天空。脑海中那片鸟儿喁喁唧唧的深林里又多了一只百灵。她又叫了一声“哥”,那种亲切令人怦然心动,兄妹之情油然而生,小狮子顿感肩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义务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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