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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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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走出阴影
那时甜妮保定了死的决心,外婆小狮子都看了出来。于是在征得张婶同意的情况下,小狮子用外婆的钱,退掉了所谓的八千块钱的彩礼,恬妮总算露出了笑脸。她暂时住在外婆家里,新的环境仿佛给她注入了新的血液,恬妮换了个人似的,扫庭院,浇花,搓地板,擦玻璃,除此之外,她竟然系上围裙一手提茶壶,一手拿抹布,替外婆开始在茶馆里走动起来。
夜深人静,小狮子仍就伏案写作。这些天他早出晚归,一直忙于蜡厂事物,但他从不放弃身边的点点滴滴。一到家,不是读书就是写字,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笔尖儿簌簌地不停地在纸上游弋,犹如无人之境。忽然,他的思绪被耳畔女子渺远的呼唤所打断。
“这一定是幻觉。”他微笑着暗自思忖。
“小狮子哥,我可以进来吗?”
这种清纯与倾心恰如黄鹂鸣翠,直入心底。那声音真真切切来自身后,不是幻觉。
随着老板椅的转动,眼前不觉一亮,恬妮手捧一杯龙井映在了门口。灯光下一件紧身淡绿色梨花短袖,一件淡蓝色百合花短裙把一个豆蔻少女的清丽束裹的惟妙惟肖。胸前的两条小辨刚好衬托出她那张特有的饱满而又白皙的瓜子脸。明亮的眸子里深沉而又热烈,像燃烧着一把火。眉宇间所凝结的才智与羞涩像瀑布顺着鼻梁倾泻下来,却冲不淡嘴角那一抹可人的情致。
“哥,我可以进来吗?”
小狮子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她就这样走进来,一直走到小狮子身边。小狮子反倒拘谨起来,在他的写字台上摆满了书、草稿、墨镜、香糊、剪刀、、、乱七八糟的。
“你看,哥这个人——不太注重锁碎末节,”他一面说开始整理,其实远远不止这些。他床底下凌乱的扔着臭袜子、脏皮鞋,床上的褥子早上起来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洗脸水可能几天都没换过、、、
“男人都这样,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小狮子暗自吃了一惊。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跟长辈似的,不知道是人大还是心大?或许细心是女人的天性吧?
“坐。”
他把她让到写字台的转椅上,自己坐在了床沿儿。
“哥,你喝杯茶吧?”她把茶杯放在写字台上并向他面前推了推,眼睛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救了我。”
“不。”小狮子斩钉截铁,“要谢你就谢那蛙与蛇吧,是他们把我引向葫芦塘的。”
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小狮子去葫芦塘沐浴,刚走到那一滩芳草的斜坡时,就听草丛里“嗤嗤”做响,打开手机电筒刚好照着两条拳头粗细的花红蛇,它竟然从他眼前的小路上溜走了。
在一片灿烂的蛙歌声中,有一个粗狂豪放而又浑厚的男低音,恍如歌仙脱颖而出。
“呱——,呱——,呱——”
“呱——,呱——,呱——”
天鹅一般的叫声,一声紧似一声,似乎在倾诉着什么,召唤着什么。
恬妮孤疑的望着他,落入了沉思:明明是那个晚上皓月当空,可他为什么不说是月亮而偏偏说是蛙却又连带上蛇呢?
“那就谢谢那蛙与蛇吧。”她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端起了茶杯,“你喝杯茶吧,我特意为你倒的。”
对于一个救命恩人来说,一杯茶虽平淡,但却能表达一个人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情。小狮子接过呷了一口,却笑得不亦乐乎。不知咋地竟品出那蛇与蛙的情分。耳旁蛙声又起,脑海里掠过的蛇影滑溜溜的也是冰凉凉的感觉。
“你笑什么?”恬妮有点胆怯。
“谢谢你的龙井。”
他好像有意把恬妮那颗感恩的心排斥在外。恬妮不敢看他,他那犀利的目光似剑,能穿透你的胸探测到你的心,让人颤栗。她把目光游弋到他的书橱上。
“你喜欢小说?”
“喜欢。”
“我这儿有许多世界名著。有契科夫的《樱桃园》、小仲马的《茶花女》、托尔斯泰的《复活》、雨果的《巴黎圣母院》、、、”
“我比较喜欢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桑迪亚哥老人有句名言你一定知道。”
“一个人不是生来就要给打败的。”
“下面还有一句?”
“你尽可能把它消灭掉。”
“希望你坚强。”
他从书架上抽出来递给她,目光里充满了哥哥对妹妹的鼓励和期待。
“哥?”
“唉——?”
他随她柔声细气。其实他一直在看着她,恬妮忍俊不禁,她拿着书翻了几页爱不释手。
“哥,要是你不在,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她是认真的。
“可以呀?”
“要是我把书看完了,可以再进来换一本吗?”
“当然啦。不过你得从哪儿拿还得从哪放,我的东西你不能动,明白吗?”
“嗯。”
“另外,你以后不要以请示的口吻说话,你是妹妹我是哥哥,啊——?”
他扯着尾音兄妹之情尽在不言之中,恬妮不知道听没听懂就‘嗯’了一声,看得出她很拘谨。
“哥,这么晚了,我还打扰你?”
“不,不不。没关系,我很高兴。”
“刚才是在写小说吗?”
“不,刚写完了札记,现在整理一篇民间故事,梁二爷的。”
“为什么放着电脑不用?”
“打电脑和手写各有各的好处。电脑快捷方便,手写能加深你的记忆,容易发现那些不连贯的词句、、、”
“嗯。不过我只到你写小说是要出版的。”
这话免不了的恭维,但听起来也舒适。他来麦仁店时,他的编辑老师忠告他,写长篇他的功力达不到。但小狮子却认为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写长篇,他之所以坚持,就是要践行他的诺言,在实践中不断地磨练自己,从而达到完善。
“我想读一读你的札记。”
“行啊,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你会上网那就更方便了。”
“嗯,”甜妮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渴望。遗憾的是她没有电脑。
“那故事?”
“写给梁二爷的。”或者说,是小时候梁二旺讲给他听得。
“要出版吗?”
“不,只写给梁二爷一个人看。我们之间有个约定,你知道他常说媒是个月下老,我答应他写《梁二旺故事大全》他答应我写《谈婚论嫁》第一百零一例幸运奖。”
“太有趣了。故事一定很迷人。”她天真而又活泼仿佛已经看过似的。
“你会上网吗?”
“会。”
“有关咱麦仁店轶闻趣事,我都写在《花园日记》里,我的电脑你可以打开看,外婆也有一台电脑,很方便的。”
“我成吗?”
“成啊。”
“嗯。”
“你老“嗯”是什么意思?”
由于是瓜子脸,她皱着眉思索的样子看起来也是那样的俊俏。
“你太有才了。”恬妮无不感慨。
“哈——哈哈、、、、、、”
他压着后嗓不觉笑得自揄自嘲,免不了三分幽默七分惭愧。他本是某高校作家班的高材生,屈指算来毕业两年,却浑浑噩噩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想着不免叹了口气,暂且把“有才”二字压在心底,把心思目光又移到恬妮身上。
恬妮有些惊慌失措,摸不着头脑。
“恬妮?”他一本正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问吧。”
“你还想上学吗?”
她看小狮子一眼,莞尔一笑,很是轻松地摇了下头算是做答。
自从姑姑去世,她的学费生活费就失去了保障。张婶又双目失明举步维艰,她果敢的选择了放弃,却赢得了家庭的和睦与安康。如果她选择了坚持,踩着母亲的肩头往上爬获得了成功,但母亲却走到了人生尽头,那么这成功也是无法弥补的痛苦。年轻的恬妮选择了她人生的退让与包容,这本身都将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魄力啊。
“那么你愿意进厂当工人吗?”
猫子哥几个已报名进厂,现在是家门口就业又何必出远门打工呢?恬妮她有天分,如果进厂一定会有所作为吧?
“我只想给外婆做事,没想到要进厂。”
“那个华林你接触过吗?你了解他吗?”
“一年前,我爹得了急病需要钱,是我娘一手包办下的。华林我不认识他,也没有接触过,也不想去了解他。”
“可是,逃生的路千万条,你为什么要选择跳塘呢?”
“我本来是要跳塘的。可就在我跳的那一刹那,我动摇了。我想起了可怜的娘,人家娶我,我也未必肯嫁给他。而且我还有法律赋予我的权力与自由。我想最划不来的是我自己,最苦的是我那永远看不见女儿失去双目的母亲,她一进屋想到远去的女儿那会是一种什么样心情?”
“可是,你还是跳了。”
“我是跳了。想那葫芦塘清澈见底,水不过腰深,未必能将我淹死。我正要往外走没想到更深夜静,廖天瓜地猛地传来一声大喝,一个黑影扑了过来这回我真的是被吓昏了。”
小狮子听着,额头上不由得出了层密密麻麻的虚汗。他那英雄救美的背后原来还有一处骇人听闻的一幕。他一向自诩高大的完美形象一下子坍塌了下来,留下的只是满地的砖块瓦砾的惭愧。
“不过,我那时确实不是故意的。请原谅。”
“不,哥,我是因祸得福,如果不是你,就没我恬妮的今天、、、”
“这话哥不敢当。不过,外婆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
“是临时的吗?”
“不,永远。”他干脆利落,但马上意识到不妥,凝眉之间因势而利导,“嗯、、、哥哥妹妹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