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林》易盐

5、第 5 章

　　岳凡进教室第一眼就看见宋鹤以鲨人的气势在给季青林整衣领。

　　“没有下次了。”宋鹤冷着脸发话。
　　岳凡再没眼色也知道宋鹤心情不是很好，他看了眼季青林，觉得他林哥比起他同桌平静得多，他凑去季青林旁边问：“什么下次？我同桌生气了？你搞的？”
　　季青林笑着摇头：“我没啊，没搞。”

　　郝文化一看岳凡来了，有了垫背的，又兴致勃勃地问宋鹤：“哎，那个表白墙……”
　　宋鹤一抬眼，岳凡惊慌失措地去捂郝文化的嘴，生怕他同桌一个生气也给他俩整骨折，“别说了，快闭嘴！”

　　临上课的时候，宋鹤主动开口问岳凡：“你们做操都带手机么？”
　　岳凡：“啊？做操怎么了？”

　　学校做操跑操的时候有航拍，航拍是航模社的人在管，那些照片都是航拍时弄来的。

　　岳凡说完，宋鹤才明白为什么那些照片角度那么刁钻甚至有些抽象的丑，不只是那个抢眼的红裤子，还有他和季青林俩人谜一样的身高。

　　第一节课下课，九班门口站了几个女生，几个人叽叽喳喳，边说边朝班里张望。

　　几个女生在门口磨磨蹭蹭，过了一会儿才扒着门框问坐在门边的同学：“请问你们班宋鹤在哪里啊？”

　　岳凡和郝文化头对头在商量战略，两个人对着一台手机吵得脸红脖子粗，岳凡说去A区，郝文化不干，非要去D区，岳凡急了，说谁的手机听谁的，郝文化反击，说谁的号听谁的……
　　宋鹤听的头都大了，在草稿纸上胡写：两个事儿……

　　“逼”字还没写完，几个女生你挤我我挤你已经走到了宋鹤旁边的过道，明知故问道：“你是宋鹤吗？”
　　宋鹤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把手里没写完的字写完，盖上笔帽，“有事？”
　　“你好，我们是航模社的……”

　　宋鹤听见这个社团名字就头疼，一闭眼全是红裤子，几个女生是来招安的，说了一大通话后问宋鹤：“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吗？”
　　宋鹤：“没兴趣。”
　　“啊……”几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嘀咕了一阵，还想坚持一下，“真的不来吗？可以上课时间出来玩航模……”
　　宋鹤：“不用了。”
　　他看上去很像翘课去玩飞机的人吗？？？

　　宋鹤在一个课间迅速见识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社团，这些社团先是介绍一堆自己社团的基本情况，最后以“你有兴趣加入吗？”结束，以前的高中一个课外社团都没有。
　　教导主任说这都是不务正业，影响学习。

　　这个课间十分漫长，宋鹤打发走了第四个社团，一看时间，才过去一半，他都想先去厕所躲一躲。
　　他不是很清楚这些社团要他干什么。
　　他就是个全能废物，什么都不会。

　　“睡觉吧，”一直在前面写作业的季青林说话了，他转过身，看上去十分诚恳，“睡着了就没人找你了。”
　　宋鹤半信半疑：“真的？”
　　季青林：“嗯。”

　　宋鹤脸冲墙装睡，以防万一还写了张纸贴在自己书上面，A4纸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脾气不好，请勿打扰”。
　　双层保险，真的有效，直到上课都没人再找他参加社团，上课铃一响，宋鹤立马坐起来拍拍季青林的肩膀表达感激之情：“谢谢了。”
　　季青林：“不用。”
　　宋鹤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季青林笑笑，“我以前就这么干的。”

　　第二节下课要跑操，宋鹤这回学到了，一路紧跟岳凡，平安到达九班部队，和岳凡站在队尾。
　　跑了十几米，宋鹤问岳凡：“季青林呢？”
　　六十多人的队伍，连季青林的影子都找不到，宋鹤心想这人是不是逃避跑操躲厕所去了。
　　岳凡这回倒是一下听清了，说：“林哥下午有事，下午只上两节课。”
　　有什么事，宋鹤也没再问。

　　跑出半圈，前面的班陆陆续续喊起了口号，“披荆斩棘！所向无敌！”，“以我雄心！再创佳绩！”
　　在旁边穿着黄马甲带队的郝文化声音雄浑地起头：“预备起！”

　　九班傻逼，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青天白日，阳光明媚，整个九班在操场撕心裂肺地喊自己班里的slogan——我是九班，高二九班，前面八班，后面十班，注意注意，我是九班，再说一遍，高二九班！

　　宋鹤不懂这种口号为什么没有挨打。
　　最后才知道，这是刘富贵上网找的，说是朴实无华，还能传递信息，能让九班在众多班级中脱颖而出，发出自己的声音。
　　行吧。
　　宋鹤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启信有晚自习，从晚上七点到九点，整个高中都要上。
　　晚自习前有一小时的晚饭时间，宋鹤本来打算自己随便在外面买点东西吃吃得了，结果一下课就被岳凡生拉硬拽下了楼，边走边说他不能扔下同桌不管。

　　岳凡一进门就喊：“老板，一份梅菜扣肉，一份小酥肉，一份粉蒸肉，再来十个饼。”
　　郝文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吩咐岳凡：“我今天吃三个。”
　　石雨生也举手：“我也要三个。”
　　“那先拿十二个吧，不够再拿好吧？”老板娘笑盈盈端着水壶倒水，又问：“不再要一份肉吗？我看今天人多一点。”
　　岳凡在宋鹤旁边坐下，把跟前的水推给宋鹤，“那再来一份梅菜扣肉。”

　　宋鹤扯了一截纸，低头擦桌子。
　　岳凡在一旁自动担当起了讲解的职责：“你喜欢吃梅菜扣肉不？林哥贼喜欢吃，这家店的东西巨好吃！真的，一会儿吃一口你就知道了，就是早上不卖，不然我每天早上就吃它当早饭了……”

　　老板娘从厨房用盆装了满满一盆饼，饼比手大那么一点，比一般的饼薄。
　　四碗肉上桌，宋鹤顿觉人生美好。

　　郝文化一言不发，手下动作到是很快，掰开饼，夹了两片肉，大口大口吃起来。
　　“洞哥，你慢点吃，给我同桌留一点。”
　　岳凡边说边狼吞虎咽。

　　石雨生和宁旭动作慢多了，俩人还不忘照顾新同学，给宋鹤推荐：“小酥肉很好吃。”

　　刚才郝文化说自己吃三个饼，宋鹤还在想，怎么吃这么多。
　　现在他觉得这样的饼他一口气能吃十个。

　　最后一个饼，郝文化吃的很慢，他问岳凡要了手机，一边吃饼一边看手机。表白墙今天被宋鹤红裤子刷了一波屏，下午倒是挺安静的，他百无聊赖地翻，突然开始笑，笑得开始咳嗽，宁旭一边给他递水一边问他怎么了。
　　“我靠，牛哥……”
　　郝文化喝了口水，还是停不下来，岳凡干脆自己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也开始笑，边笑边看宋鹤：“哎，你太可爱了吧！”
　　宋鹤擦擦手，接过手机，然后，脸上开始阴云密布，刚才吃到肉的快乐消失的无影无踪。

　　表白墙上最新说说：妈呀，他太可爱了叭，睡觉真的好可爱呀！
　　配图：【宋鹤趴着睡觉，胳膊边一张纸】
　　配图：【“脾气不好，请勿打扰”八个字的特写】

　　郝文化笑得倒在宁旭身上，宁旭被他的大头压得龇牙咧嘴，咬牙使劲把他推开了。
　　郝文化：“这真的，在重蹈林哥的覆辙啊哈哈哈……”
　　岳凡笑出了眼泪，笑的太开心都没注意自己同桌脸色不好，他一边哈哈一边撞撞宋鹤：“真的，你和林哥一模一样，想当年，林哥也是这个位置，同样的睡姿，被人拍了挂墙上去了哈哈哈……”

　　宋鹤：“季青林知道他被拍？”
　　郝文化：“知道啊，我们班那段时间班群头像就是林哥……卧槽！宋鹤你要牛逼了！快看看班群头像换没换哈哈哈……”

　　宋鹤想找季青林打一架。
　　他咬牙切齿地在好友列表找了一圈，没有季青林。
　　他又去找班群，看见群头像时，他觉得事态严重，不只是打一架能解决了。三个班群，整整齐齐，都换上了他的照片。

　　宋鹤在群成员里找到季青林，发消息，被拒收。
　　这货才是个真正的事儿逼。
　　宋鹤迫不得已加好友，请求发过去，那边一直没同意。

　　晚自习时候，手机在桌兜亮起来，宋鹤摸出来，一条企鹅消息——谁？
　　宋鹤低头发消息，一手差点把手边的笔捏碎，岳凡在一边急忙劝阻：“同桌，冷静一下，这我的笔，还是独苗。”

　　那边回消息很快。
　　——你大爷。
　　季青林穿着黑短袖坐在板凳上，汗湿的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他用毛巾擦了把汗，顺手扔在桌上。张敬一递过来一瓶水，看他没工夫，顺便帮他拧开了放在旁边，问他：“看什么呢？”
　　季青林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想了一会儿说：“我们班，今天来了个新人。”
　　张敬一伸长了腿，仰头喝了一口水，脖上的项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他问：“男的女的？”
　　“男的，”季青林说，“很暴躁。”
　　张敬一扔了颗樱桃含在嘴里，笑着问：“比我哥还暴？”

　　其实也没有那么暴，昨晚把他当成盲人，扶着他走路那会儿，其实挺温柔的。可能太阳使人心情不好，脾气暴躁吧。

　　“比不了，”季青林笑笑，汗顺着脖子流过锁骨，钻进衣领里，“也没有很暴，就是容易炸毛，现在还想当我过世多年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