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随风》红尘蓝尘

95、锄奸

　　第九十五章锄奸
　　南申国都城谢邑，时隔不到半年，再次迎来诸侯光临。
　　齐公和楚王从头到尾目睹整个战争过程，除了敌开夜袭瑀城西门那一段。作为负责任的大国，他们觉得有必要召开此次和谈。国与国嘛，打打谈谈，谈不好再打，打累了再谈。一问当事几国意见，都愿意谈。齐公就对楚王说：“既然是谈，不如把诸君都请来，郑国陈国的事要谈，顺便把霸主的事也谈谈。距离上次牧邑之盟也有三年了吧。”楚王心下一动，是啊，牧邑之蒙晋侯称霸，趁这次晋国新败，霸主是不是该换人了，随即和齐公一拍即合。
　　于是，宋、蔡、鲁、燕、中山、西申、许、徐、郯、莒等国国君前来谢邑，当事国郑、陈、卫、晋四国先后赶到。秦国因没有被天子分封，只是大夫爵位，没有投票权，但他的实力不容忽视，所以特设俩个观察员席位，秦占一席，另一个自然是镐京周天子。
　　郑伯陪着天子代表虢公石父来到谢邑，一问，得知公主衡还在滑国料理善后之事，这一两天就赶过来。石父有点遗憾地娇声道：“慕名公主已久，能亲眼一睹公主风采乃平生幸事，一想到还要再等上几日，心里焦急啊，咯咯咯咯。”边说边用手绢掩起鼻唇，做出伤心状，纤纤玉指上的豆蔻娇艳欲滴。惊得南申接待官员一身鸡皮疙瘩。
　　老虢公上次因拒绝出城犒劳郑军，被周王赶回采邑，永不准入朝。虢公位置空闲下来，他长子和幼子石父为此大打出手，几次三番杀的头破血流，死了不少人。周王和王后不和，经常酩酊大醉，一个早晨，他醒来发现怀里多出一具赤裸男身，往脸上一看，是老情人石父，不禁旧情复燃、共赴巫山观云雨。靠着雪白玉臀，石父终于如愿以偿，承继了虢公爵位，背地里，大家都叫他“玉臀公”，他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拨了几百亩地把大哥一家打发了。
　　远在滑国的公主衡此时正在召见派往大平郡的一干官员。是的，大平郡，郑国大平郡，不再叫大平邑。
　　“说说吧，贴郡守，治理大平的思路。”衡冲一位面色黝黑、颌下蓄短髭的年轻官员道。
　　说起来，贴鹫身份有点特殊，他是琴左仕做公主时，楚国奶娘的儿子。上次南申比武招亲，贴鹫跟随楚王团队，还只是一名处理来往公函的文吏。奶娘一家式微，贴鹫的仕途已经到顶。在招亲会上偶遇琴公主，他表示想来郑国发展，琴左仕不好拒绝，不久，他来到新郑，在洛山书院的官员研习班里进修。实事求是讲，他在研习班里成绩中上等，后来派到一个里实习，干的不错，这才进入公主视线，当然，这不能不说没有琴左仕的举荐，谁的面子都能驳，琴姨的不能。
　　“是，”贴鹫按耐下激动的心绪，平静了一下，操着一口楚国口音答道：“在说治理思路之前，容臣先说一说臣的家乡。臣的家乡在楚国郢，那里河网密布、雨水充沛，每年稻谷两熟，人们在水稻田里放养鸭仔、鱼苗，吃河水里的小虫、小鱼、螺蛳长大，反过来，鸭粪、鱼粪养肥稻田，因为有鸭子和鱼，水稻田里没了害虫。”
　　衡点点头：“因势利导、互惠互利，有意思，你继续。”有了公主的鼓励，贴鹫越发说的起劲：“再说说粮食，大平是个大粮仓，近三十年几乎风调雨顺，我们郑国本来粮食就很充盈，每年有不少结余。这些吃不了的粮食都囤在粮库里，陈米没吃完，新米又进库。官府每年向其他诸侯国卖粮食是一大笔收入，臣认为，这些粮食如果拿出一部分加工成酒、米皮、面皮、面条等等，比单卖粮食赚头更大。单是酒一项收入就十分可观。”
　　贴鹫咽了口口水，又道：“大平郡南临滑国、东接宋国，滑国和宋国人嗜酒如命，爱吃爱玩，所以，臣去大平后，在稳定、提高粮食产量的前提下，大力发展农户养殖和粮食深加工两块，提高农户生活水平，增加府库收入。农户生活好了，民心安定，自然会拥护我郑国。”
　　说的还算在理，大方向没错。衡瞅了眼另一位官员：“本宫把考叔派去给你当副手，考叔是土生土长陈国人，了解民情民俗，在鳐城老壅岭做里长，硬是从那一片穷山恶水中找到了致富途径，可惜刚实施，就被本宫调来大平，考叔心里可怨？”
　　如今的考叔，已经全然没有书生意气奋发的派头，整个人看上去用一个字概括：稳。这种稳来自内心的自信，根植于对做官、做人、做事的感悟。当年的意气奋发全都化作对每一件具体事情的解决办法。闻听公主这样问，他赶忙躬身答道：“要是换作以前，臣心里肯定有怨，现在不会。”
　　衡抚掌赞道：“考叔果然是诚实君子。”考叔接着解释：“臣做官，是为做事，为百姓做事，不是为表现给谁看。公主调臣来大平，定是大平更需要臣。”
　　“哈哈哈”，衡仰面朗笑，湛蓝的眼睛如碧空如洗的天空，充满勃勃生机：“考叔夸本宫知人善任，这个马屁本宫爱听。”考叔面红耳赤，汗珠顺着额头滴落下来。“不过，”公主道“考叔啊，本宫替你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见考叔不解。公主细说：“你本是陈国人，我们郑国占领大平，别人难免对你有一些难听的议论，你家里有在陈为官的，到时候可能会影响到亲人间关系，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他心一松，原来是这事，笑道：“接到调令，臣已有心理准备。就像臣刚才所讲，臣做官为做事，谁真正对百姓好，臣就保谁。”
　　接待过大平郡官员，天已不早。巨源客栈房高庭深，屋子里并不炎热，衡还是感觉浑身有点腻，让九锦服侍沐浴了一番。九锦正在给她擦头发，有人禀报说曾犁大将军在前厅恭候公主过府晚宴，衡说知道了。
　　带着九锦来到前厅，一眼看到曾鸣曾骑俩个小家伙，公主伸出手，笑道：“你们怎不在家多陪陪娘亲？”公主的手温热干燥，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握兵器的手，曾鸣没由来心里一阵狂跳，鼻尖上沁出细汗，她怎么能说我想你了，呐呐地道：“娘亲一直说想拜见公主。”公主莞尔，对小家伙今天的答非所问没作多想。九锦却拧起两条秀眉。
　　按照公主一贯低调的风格，曾府一如往常，但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从巨源客栈到曾府一段路上，小商小贩突然增多，饭店酒肆食客爆满，在一般人看不到的屋顶、墙角、胡同深处，一双双机警的眼睛警惕四周。曾犁不敢大意，楚南更是调动手下精兵强将，几乎将方圆五里以内清洗一遍。
　　衡本想骑马，被曾犁一再恳求，才勉为其难地坐到马车里。她掀开耳帘四下扫了一眼，尽收眼底，对马车外亲自警卫的曾犁道：“晨槐紧张过头了。”曾犁解释道：“姬遁一伙刚刚消灭，臣下不敢侥幸。他在滑国经营几十年，手下蓄养一大批亡命徒，难免有漏网之鱼。”
　　陈军那夜劫营，费邑和瑀城的内应们同时行动。姬遁公然扯旗造反，伙同东门军营一标人马悍然进攻王宫，当然，滑君早已被转移，待他们冲进宫殿，等到的是强弓硬弩、大刀矛戈和绑在柱子上的内侍对勒。叛乱分子被砍成肉泥，唯一有点形状的送到滑君姬晟面前，那是姬遁的人头。
　　瑀城的叛乱交给郑军重装骠骑兵处理，叛乱分子还没冲到城门口就被消灭了一大半，剩下的跪地投降，被审讯后送到费邑交给曾犁，曾犁红笔一勾，斩。
　　曾府的女人柳夫人领头，今日个个盛装出迎。一番寒暄，来到正厅，衡居中而坐，以曾犁为首，阖府男女老幼主人九十六人，团团聚到正厅，齐齐下跪叩首：“曾氏给主上叩头，愿主上岁岁平平安安。”衡笑着受纳，请众人平身，感慨道：“平平安安好啊，比千秋万年都好，本宫不赐你们金银珠玉，只有一样，本宫平平安安，曾氏自然平安。”曾犁闻言，眼角竟浸出两行热泪，头伏在地上，身子止不住颤抖。
　　柳夫人也是心里一热，早先对公主抢走她儿子女儿的哀怨减少了几分，公主金口一开，就是允诺啊，抵得上千金万金，偌大一个家，还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的。这两年，国内叛乱不断，哪一个不是王侯将相，姬遁还是滑君大叔爷，不一样被灭门抄斩，想想吓得人半夜惊醒。
　　打公主进府，柳夫人一直没敢抬头，这会听她声音如天籁一般，一个没忍住偷眼瞧去，天哪，世间竟然有此等尤物，一时间忘记礼数，直愣愣地看着公主。
　　晚上回到巨源客栈，九锦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吻了衡，衡咬着她耳朵，柔声问道：“锦做坏事了？”“嗯。”“嗯？”“没做坏事，做坏想了。”“嗯”“怕衡姐姐离开我，”一语未完，哭倒在公主怀里。衡好一阵安慰，待她睡着后一算日子，对了，锦的葵水快来了。
　　谈判在即，衡不再耽搁，和滑君姬晟一起直奔谢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