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随风》红尘蓝尘

9、胜负

　　第九章胜负
　　指挥搂上旗手小红旗展了一下，第一回合开始，单骑对单车。
　　双方远远地对视着，指挥楼上红旗又一展，单骑和单车几乎同时冲向对方，战车上的弓箭手首先发起攻击，一支箭快如闪电，射向骑卒，只见他身子一侧，第一支箭擦着胸口掠过，眨眼离战车半箭距离，第二支箭呼吸间直逼面门，骑卒手腕一抖，战刀“噹”地磕飞第二只箭，骑卒已到战车跟前，忽然那匹马向右前方一个弧线，让过战车，弓箭手和战车左侧步卒直面在前，骑卒手中战刀青光一现，步卒手中盾牌还未来及举起，一道白灰整齐地斜着把脑袋一分为二，战刀顺势挽了一个刀花，把弓箭手左臂从肘部横切印上一道笔直白印。
　　第一回合，战车损失俩人，弓箭手断了胳膊，和死人无异。
　　所有人以为，一个回合交手后，双方会摆好架势，再次冲锋。没成想，骑卒在废掉对手俩人后，战马直接尾随战车，从后撵了上去，窜到战车右后侧，持戟手根本来不及转身，只剩右侧步卒一人面对骑卒，战马四蹄翻腾，溅起一片冰渣泥水，眨眼间，步卒脖颈上挂了一串白灰项链。持戟手勉强转过来半个身子，仓促着刺出一戟，可是，战车的行驶方向与他刺出的力道是相反的，骑卒微微嘴角一撇，战刀一挥，磕开长戟，刀锋顺着戟杆方向，借助马匹前进力量往里一推，持戟手手一松，长戟落地，可还是慢了一步，双手手腕齐生生抹上两道白灰。
　　战车灵活地绕了几个圈，可始终无法甩掉尾巴，骑卒也不急于举起战刀，戏耍一般粘着战车，最后，车长终于放弃了，停下车，跳下来，拾起车厢内备用长戟，双眼血红，疯了一样朝骑卒冲了过去，边冲边喊：“来啊，孙子，士可杀不可辱。”骑卒催动战马，一个标准冲锋，车长身上抹了一道刺眼的白灰。
　　操练场上鸦雀无声。骑卒毫发无损，完胜战车，任何人事先也未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所有人的心脏不约而同不规律“砰砰”乱跳，既欣喜于骑卒的胜利，又不甘于战车就这样的完败，承袭了几百年的战争武器就如此不堪一击？
　　第二轮，五十骑对五十车。指挥楼上小红旗连展两下，战车首先发起进攻，三十车呐喊着冲向敌阵，骑卒也出三十骑，不过速度明显没有战车快。待双方行进到箭程范围内，战车忽然变队形，呈一个品字形，同时弓弦弹拨，一支支羽箭射向骑卒，一名骑卒百夫长挥动战刀，在空中划了一个“X”形，只见刚刚扇面形状的骑卒一个专业穿插，形成两列，每排两人，队形一变，骑卒速度突然暴快，从品字凸头两侧飞驰而过，同时捎带消灭对方部分有生力量。越过凸头，两列骑卒直奔凸尾两陀。
　　战车营里剩下的二十车攻了上来，扇面包抄。先前的三十车上弓箭手死命抵住冲上来的二十骑，拖延时间，妄图用五十车合围三十骑。
　　骑卒百夫长战刀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圆弧，只见压阵的二十骑改变前进线路，由正面进攻改为曲线游击，绕到品字后面两陀外侧，仗着速度快，趁二十车扇面合围口子没扎紧，抢先形成以多打少局面，瞬间战车减员一半，这时合围的二十车上来了，气势汹汹。骑卒百夫长战刀又一次举起，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只见骑卒如水银泄地一般，纷纷从缺口冲出，战车合围意图破灭。趁着战车掉头之际，骑卒再次近身砍杀，一些战车甚至已全员阵亡。很快，骑卒形成绝对数量优势，胜局已定。
　　“我不服”，一辆为数不多还有战士的战车上明显是指挥官的一名军官突然大叫，跳下战车，直奔最高阅武台。“噗通”，双膝跪下，声嘶力竭向上高喊：“君上，将军，我不服。”
　　姬友认得他，战车营的百夫长，大夫高盖的族人，高溥。原繁见状，怒火中烧，刚欲张嘴呵斥，姬友手一摆，“让他说。”
　　高溥头发散乱，双目充血，高耸的颧骨黑紫黑紫，“君上、将军，自古以来，两军对垒，莫不是列好队形，互相对冲，象骑营这样不讲究队形、章法，狡诈奸猾，亘古莫有啊。今日虽侥幸取胜，他日若与别国交手，会贻笑大方，被天下嘲讽。”
　　“哦，看来和你有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啊，我闻到了操练场上刮过来的气味，衡儿，”姬友扭脸看向衡公主：“你看呢？”
　　衡公主微微一笑，对原繁道：“原帅，原致呢？”
　　指挥台绿旗一展，只见骑营里方才一起冲锋交战负责指挥的百夫长一圈战马，来到阅武台下，挂上那把夺人二目、寒光森森的“厚背砍山刀”，翻身下马，摘下头盔，一撩战裙，跪下，一头齐腰长发墨瀑一般披洒于后背。
　　“原致？”姬友惊讶地看看女儿，“这是原致，女...将军！”说完，似乎不相信自己眼睛，又冲原繁低吼，佯装气恼：“你个老东西，一直说原致从军，可没告诉我她在骑营，老东西，嘴倒是紧。”原繁狡黠地咪咪眼，“嘿嘿”道：“君上对今日骑营表现可满意？”
　　衡公主站起身，右手虚虚一托，“原参将，平身。高参将方才的一番言辞想必你也听到了，身为军人，不知原参将作何想呐？”
　　原致站起身，冲高溥屈屈一躬身：“高将军，请问两军对垒，目的何在？”
　　高溥不假思索，”胜利！可胜利也要胜之凿凿，循循有礼。”
　　金色夕阳笼罩着原致一袭黑甲，肃杀之气减弱不少，几分女性的柔美温暖了剑拔弩张的操练场，她嘴角一挑，糯齿雪白而整齐“依高参将意思，天下之兵皆可遣散，闹意见了，每国派几个书生抖抖书袋子，斗斗嘴皮子，岂不更加循循有礼。说不通才动刀动枪，刀枪都动了，还不是谁赢谁有礼。高参将以为如何？难不成，输给别人，还要哭喊着，说不算，重打。”
　　军营里都是热血男儿，虽说和原致训练时见过几面，但那都是刀光剑影，转瞬即逝，何曾如此近距离说过话，见过原致脱盔，披散一头让人心猿意马的秀发，高溥脸红的猴屁股一样，气焰一下瘪了下去，但还是不甚服气：“冬天，地上冰雪影响了战车速度和灵活性，若非如此，你们今天未必会赢。”
　　原致无声地笑了，浓密的睫毛被夕阳染成了金黄，一颤一颤：“高参将，谁规定冬天不能发动战争。”
　　“千百年来约定俗成：冬季休养生息。”
　　“如果就在此时，敌国来袭，高参将就用这句话迎敌？”
　　消停了一天的雪在傍晚前后又飞飞洒洒飘落起来，帅帐里此刻正是酒酣肉香，姬友和诸位将军边大碗喝酒边角力比武，喊叫声助威声响彻军营。
　　衡公主应约只身来到原致营帐。
　　“咦？”原致身材修长，伸头向她身后望了一望：“你那个寸步不离的九锦呢？本打算今天和她喝一场，那丫头酒量和我不分伯仲。”
　　“九锦昨夜没睡好，今天又随我来到军营，人困马乏，我让她早早睡下了。”
　　原致漂亮狭长的丹凤眼一夹，似笑非笑压低声道：“看不出来，二妹，你蛮有本事，怎么就把小九锦...嗯...，让人家一夜没睡好。”
　　衡公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俏脸娇羞，较声啐道：“大姐一肚子牛黄狗宝，满脑袋龌龊。九锦还是个孩子，我没有妹妹，她就是我妹妹”
　　“她看你的那个眼神可不是妹妹看姐姐哦”，她掂起衡的手，故意摩挲道：“每天面对着这么个美人，任谁也会胡思乱想。十年前的那一场选伴，九锦其实就是你的人了，音夫人可不是替妹妹你选妹妹的。”说着，为衡满上酒，“知你酒量浅，特地让人从家里取来的糯米酒，我娘酿的，不上头。蒙头睡一觉，包你明天早上神清气爽。”
　　衡轻轻叹了口气，端起碗和原致碰了碰，小小抿了一口，咂摸道：“将军夫人手艺不错，快赶上琴左仕的糯米酿了。大姐，我来之前，成叔拦着我，说了半天他对你的仰慕之情，知我们走的近，让我在你面前帮他美言几句。”
　　灯光下，原致小麦色的皮肤熠熠生辉，她垂下眼睑，静了一会，抬起眼，目光坚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对成公子不作男女之想。再说我和你、瑞童是金兰姐妹，嫁给你叔叔，咱们这辈分怎么论呢？”
　　衡调皮地眨眨眼：“人前叫你婶婶，人后叫姐姐。”
　　“死丫头，”原致一跃而起，跳过来，摁住衡，咯吱她，两个美丽的少女打闹在一起，此时此刻，她们才回到那个年龄应有的欢快和童真。从出生开始，她们就背负了普通人没有的沉重，她们的存在注定是为这个国家，而不是为自己。
　　好一会，俩人才住手，坐好，衡正色道：“大姐，你思量若此刻把这支骑军拉上战场，有几分把握？”
　　原致沉默了一会：“对阵战车，卫、陈、鲁，若数量相当，可大赢，数量差三成，小胜。对手若是晋、齐、燕，数量相当，可胜。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们这支骑军将傲视中原。”
　　“对阵犬戎，结果如何？”
　　“犬戎人在马背上生活，我们一味关门训练，怕一辈子都赶不上。最好的训练往往是战场。”
　　“大姐，加紧训练。你刚才说的，我记下了。”
　　“怎么，要变天吗？”
　　衡压低声音，和原致脑袋挨脑袋述说起来。
　　周建国几百载，天下没有战争也已数百载，诸侯国之间多是些鸡毛蒜皮小事，最后都以和为贵。民间，对战争已然陌生，似乎如此死水一潭的日子将千秋万代下去。
　　和事物发展的规律背道而驰呀。

　　今天周末，会友，早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