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随风》红尘蓝尘

89、打赌

　　第八十九章打赌
　　见众将讳莫如深，原繁起身走到长桌前，抬手掀开红布，众将看去，一片惊呼，纷纷围拢到桌前，细细观看。一幅立体图画展现在众人面前，山川、河流、树林、建筑、道路、土坡一览无余。
　　“还有农舍，”一位将领指着一群茅草盖顶的房子兴奋地喊道，不禁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些茅草，忽然像个孩子一样：“真是茅草，和真的一模一样。”那边也有神奇发现：“这是河谷村，那是陈国土城。”众将像一下回到玩泥巴的童年，弯腰撅腚眯缝眼仔细研究起来。
　　原致站在一旁显得比较冷静。去岁滑国平乱，她和公主曾偷偷潜入陈国，直达都城宛丘，一路观察地形地貌、风土人情。衡当时说，要是能把所过之处地形缩小放兜里带回去多好，这比平面图更精确、直观、易懂。没想到，还真给这家伙做出来了。难怪，她手下有一大帮能人奇士，隐隐听说原来君上手里的秘密部队也交给她统领。原致从不问这些，她是军人，对那些不感兴趣。
　　见将领们观察的差不多，一直保持沉默的原繁“咔”咳嗽一声，众人连忙站好。原繁从桌边取出一根细细的长棍，道：“这是沙盘，依照真实地形按比例缩小做出来。熟悉地形、地貌是军人的基本功，在座各位务必清楚记得每一条河流、小溪，每一座山川、丘陵，对，就像你们看到的，还有山上岩洞、小径，没有一场战争的胜利能脱离地势要素。下面，分派具体作战命令。原致，你率领你的第一骠于明日酉时前抵达茂林潜伏，坐壅，你率领第四骠埋伏于陈军左翼的汀水西岸，也是明日酉时前抵达，”长棍指向汀水西岸一处丘陵，“火起为号，你们分别从陈军右翼和左翼进行围截。”第一骠和第四骠都是轻骑骠，速度快，长于奔袭。“不过，”原繁拉长声调，“你们附耳过来，”两骠的中郎将凑近他，一通耳提面命。
　　接着，原繁又传令：“武堪将军的第六重装骠和全体战车营、另外一千五百名步卒明日随本帅出战，其他人留守大营。“”是“。众将齐声应道。原繁站起身，凌厉的眼神直视远方，“这一战，务必全歼。”“是！”“论功行赏本帅只看歼敌数量，俘虏不算。”“是！！”这就是发出斩杀信号。
　　郑陈两军将于六月十三决战的消息以疾风之势传遍天下。被邀请的观摩团成员齐公和楚王如约莅临瑀城。十三日一早，瑀城北门外一个山头上竖起一柄巨大的华罗伞盖，伞盖下端坐着四人，上首左齐公、右楚王，下首作陪的正是郑国公主衡和陈国世子圉。世子圉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短小，腿有点罗圈，却是精悍异常，唇上一撮小黑胡，像鼻屎没擦干净，看着心里膈应。
　　趁着双方正在向战场运动间隙，楚王操一口楚地口音问齐公：“购兄，兵士们征战厮杀，你我二人喝酒吃肉实在兴趣缺缺，莫如我们下个彩头？”齐公点头笑道：“寡人正有此意，不知老兄押哪一头啊？”楚王一捋颌下虬髯：“唉，先说好彩头，若不合寡人心意，寡人还不愿赌呢。”齐公哈哈大笑，爽朗地道：“既是老兄提起，想来你心中已有定数，说出来听听吧。”
　　楚王眼睛一扫，扭头对衡和圉道：“二位都是年轻一辈人中龙凤，资质过人，不如就由你们来帮寡人想一想，出个什么彩头合适？”世子圉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老狐狸，你们要赌啥我哪知道，对国君而言，珍贵的莫过财富和女人，楚王和齐公富可敌国，还有什么样的财富能打动他们，应该就是美女了。”想到这，他抬眼皮瞄了眼对面座着的公主衡，吹可弹破的皮肤晶莹剔透，俊秀的眉眼间散发出一股安宁的气质，似乎根本不为即将开打的战斗所动，从头到尾，她就没正眼看自己，圉心里一阵刺痛，求亲失败的过程历历在目，要是没有这两个老家伙在场，他真想立时冲上去剥了她衣服，压在身下好好蹂躏。
　　场面一时冷寂下来，三人目光齐齐指向圉，他眼里的猥琐和嘴角流露出的□□实在不堪入目。齐公心中大怒：“竖子！”楚王也是心头火起，在丹阳时，衡委婉拒绝了自己的爱慕之情，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视她为红颜知己、忘年交，你个小小陈国世子，竟敢如此侮辱老子的心头好，要不是衡邀请，你怕是到死都没资格见老子一面。楚王张嘴怒喝：“世子，”子这个字还没喊出，只听圉突然大声痛呼：“哎呀，”双手捂眼，弯腰撅腚。
　　随身侍卫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他左眼充血红肿，不停地流泪，口里一个劲嚷嚷：“有人射我眼睛，有人射我眼睛。”侍卫们尴尬地左看看右看看，青天白日，四国侍卫加起来几百人，别说人，连只蚂蚁都别想进来，再说方才华盖下就您四位，衡公主？楚王？齐公？开玩笑，人家射你眼睛做什么，要射不如直接射咽喉。
　　楚王心里大爽，心说射瞎才好，遂不经意冲衡身后的九锦眨了下眼，在楚国，他见识过这小妮子身手。齐公也是心下大悦，口里却假装关切地道：“赶紧送世子就医啊，可别延误病情。”作为东道主，衡不能装死，于是道：“本宫派人赶紧送世子下山进瑀城，我军里真有几个治眼伤高手。”世子圉一听就是鬼话，军队里大夫多擅长刀剑、拳脚伤，还没听说擅长治眼睛的，让你们给我治，不死也得瞎。
　　遂强忍疼痛，站起身，由侍卫扶着回陈国土城大营去了。见陈世子一行人下山，楚王端起酒爵和齐公“咣”地一碰，俩人一仰脖灌下，大叫痛快。衡赶紧起身给二人斟满，论起来她是晚辈，斟酒添菜乃分内之事。
　　齐公抹抹油亮的胡子，又朝九锦竖起大拇指：“丫头，好样的。陈国世子你都敢射，和你家公主一样，胆大包天，好，寡人喜欢。”“寡人也喜欢，”楚王凑趣道，亲自斟了一爵酒，抬手招呼九锦：“小姑娘，来来来，毒日头太阳下站半天，喝口酒润润嗓子。”见九锦忸怩，楚王呵呵道：“这里没外人，不用讲那些臭规矩。”
　　此刻，郑陈双方兵士队列完成，互相遥遥相对、刀戈出鞘。只见陈军土城头上显出一柄华丽的伞盖，伞盖下站立一人，远远的，眉目不够真切，看那排场应该是陈国国君妫燮无疑。
　　楚王淡淡地扫了一眼陈国土城头上情形，很快收回目光，高深莫测地对公主衡道：“小外甥女，陈国世子被你赶跑了，那你来说说彩头吧？”齐公“哼”了一声：“衡儿是寡人如假包换的外甥女，几时变成你的外甥女，老兄，亲戚不能乱认。”被刺溜一下，楚王也不恼火，慢条斯理地道：“要不，让衡儿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
　　见二位国君齐齐看向自己，姬衡心下尴尬，但也没法糊弄过去，遂硬着头皮道：“父亲时常在镐京，国内众多事情自然落在母亲肩上，母亲无暇照顾我们，我们姐弟几个从小都是琴姨带大的，尤其我，因是第一个孩子的缘故，享受的爱最多。琴姨就是我们的另一个母亲。”
　　衡不想让舅舅难堪，眼眸蓝光闪烁，转移话题道：“普天之下，齐楚的国力当属翘楚，一般的东西难入二位舅舅眼。国君者，土地和人口才能称之为财富。齐楚相隔千里，这两点都不存在，如果两国携手共成一体，天下大势稳矣。外甥女弱弱地提议，如果我军获胜，楚舅舅把您的爱女倾城公主嫁给齐舅舅世子，外甥女的结拜哥哥禄甫可好？”
　　齐晋两国近来都在为本国世子向楚国倾城公主求亲，逮着机会，衡自然要破坏晋楚联姻，一南一北如果两面夹击，小小的郑国难负其重。外甥女在旁帮腔，齐公心里那一丝不快立马抛掷脑后，这个才是正经大事，心下大悦，接话道：“这个彩头好，哈哈哈，寡人同意。”
　　楚王一拍大腿：“好，寡人也同意。不过，”他故意拉长音调：“若是郑国输掉了怎么说？”衡笑容不变，目光却陡然锐利，似一把利剑，朝向战场：“陈伯能御驾亲征，公主衡自然能披挂上阵。郑国没有退路，只能赢。”忽然，她的声音变得严肃：“二位舅舅认为，一个野心勃勃、一心向外扩张的巨人，和一个恪守礼乐教化、逐渐长大的小孩，至少在百年内，谁更符合齐楚的国家利益？”齐楚两位君王沉默着，各怀心事。
　　公主衡又加上一把火：“晋国氏族势力雄厚顽固，晋侯强势，心狠手黑而多谋，晋侯夫人也就是我那位姨妈更是把权利看的高于一切，有他们把持晋国，自然一片平和。可他们百年之后，世子伯能压制住那些个蠢蠢欲动的老氏族？反观我郑国，掘突弟弟决断善谋，樽弟弟勇敢忠心，如果晋国到时内乱不止，能为二位舅舅平整晋国的急先锋非我郑国莫属”衡不想再多说，手一指战场，“二位舅舅快看，两军交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