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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会议 ...

  •   第七十四章会议
      镐京不安定,天下流言四起。最近最流行的一则来自郑伯姬友和晋侯姬仇,说的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有五六个版本,据说以下这个版本最靠谱,谣言是这么说:
      姬友给晋侯去了封信,说晋侯是个贤君,扶危济困,善待百姓,睦邻友邦,声名远播。天子十分爱惜晋侯名声,所以写信提醒他,晋国有几千兵卒落在卫国五鹿忘记收回去,这不是晋侯失察,实在晋国兵多将广,一时没发现而已。
      晋侯很快给回信,说万分感谢天子的提醒,不是晋侯不想收回那些兵卒,实在是他们太思念故土,兵卒中大部分是五鹿人。晋侯有仁德之心,不忍兵卒与故土分离。
      姬友再次给晋侯去信,说陈滑边境屡屡产生事端,有传言说是晋国指使,想来以晋侯为人定不会如此。
      晋侯又回信:天下大势,人力不可逆,古往今来,能存活下来皆为优秀,悉闻郑国铁骑凶悍,天下诸侯无不翘首以盼一睹真容。
      事已至此,阴谋变成阳谋,双方皆无话可说,信中同时也透露一个讯息,郑国和陈国必有一战!没人知道谣言真伪,恐怕只有当事双方心知肚明。这一段日子各国出奇的平静,五鹿事件后的骚动、不安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当真被谣言击中:天下诸侯无不翘首以盼一睹郑国铁骑真容?
      雨一直没停,不过没有先前那么暴烈,濛濛细雨中的毓琉阁神秘而妖娆,几骑铁骑踏在新郑街头青石板路面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嗒嗒”声。
      很快来到王宫,十几名内侍一拥而上,冲到雨里,牵马的牵马,打伞的打伞,在回廊上帮着军爷们脱下油衣蓑帽,一位威严的老将军晃动了一下胳膊腿,雨水顺着下颌、手指、大腿向下滴滴嗒嗒流淌,靴子口汩汩往外冒水,片刻功夫,地板上湿了一大摊。雨太大,油衣蓑帽根本没用。九锦从回廊转弯处走出来,来到老将军面前施了个礼:“原老将军,有礼了。”
      原繁脸上刀刻斧砍似的皱纹稍稍松动了一下,还礼道:“姑娘。”原繁了解九锦身份,故此客气了一下。要知道,原老帅那张大黑脸可是一年到头没个笑模样,宫里内侍宫女看见他都有点害怕。九锦不怕,她老爹那张千年不变冰山脸黑起来一点不亚于眼前的原老帅。
      九锦礼貌地道:“老将军远道而来,顶风冒雨,衣裤尽湿。公主早已命备下热水给老将军沐浴更衣。”军务紧急,想来一时半会难以结束,再说这个落汤鸡模样去见公主实在有失体统,原繁遂一点头:“多谢公主体恤。”说罢,跟着内侍去到后面汤池。
      沐浴完毕,换上干净薄袍,浑身舒坦,内侍帮擦干头发、梳好,在九锦带领下走进毓琉阁定汇居。此时天已黑透,定汇居里掌起红烛,原繁定睛一看,公主和上大夫蔡鳌已然在座,看样子是在等他。他诚惶诚恐,赶紧上前撩袍跪倒,给公主行礼,衡手一挥:“免礼,赐座。”
      刚坐定,九锦率领宫人们端上饭食,白面饼子、红烧肉、凉拌野菜,一大汤锅牛骨髓汤,熬的牛奶一样雪白,几个小碟子里葱花、蒜头、红椒米,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每人一份,显然蔡鳌和原繁面前的份量更多。公主衡拿起盘子里一块饼子,对原繁笑道:“方才本宫还和师傅说起昨日狩猎,许久没见过那么凶猛的野猪,以前本宫都是一刀砍下脑壳,昨天这头,硬是废了本宫两刀才砍翻。老将军尝尝,红烧肉就是昨天战利品。”
      蔡鳌语重心长地道:“今日听公主说起,老臣惊出一身冷汗。公主一身安全系我国国家命运,以后此等危险之事公主还是要远离啊。”原繁心有同感,放下筷子,站起身撩袍复又跪下,正色道:“蔡大夫所言极是,公主乃我郑国擎天柱石,切不可以身犯险。”
      衡朗声大笑:“原老将军不需如此。本宫上山狩猎也是换一下脑子,休息休息。原指望博二位老臣夸赞一番,谁知作茧自缚,好了好了,本宫听你们的就是,赶紧坐下吃饭。”
      “吃饭”,蔡鳌也道,公主能够从善如流,他心里如何不激动。他少年时便游学四方,聪明、英武、睿智的人见过无数,后力保郑伯建立郑国,数十年来各种君主都见识过,公主衡最有郑伯风范,嗨,她要是男孩多好,那可是放眼四海最出色的世子啊,郑国的未来还用犯愁吗?这个遗憾从他第一天教公主读书、手把手写字就有了,虽然他知道这么想很愚蠢,但总是控制不住。
      原繁风卷残云吃光了面前所有食物,连汤都喝得滴点不剩,尽管才半饱,他还是婉言拒绝了公主要再给他添饭的好意,兵士吃饱跑不动,将官一样,吃饱脑袋反应慢、犯迷糊,除非在家里,其他时候原繁只吃半饱。
      撤去餐具,接过九锦递上来的热毛巾,擦拭完嘴、手,衡起身关上一扇窗,回到书桌前,正色道:“和陈国一战避无可避,这一仗究竟该怎么打本宫想听听原将军和师傅的想法。”
      蔡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原繁也不假作扭捏,点指着地图胸有成竹道:“滑国的瑀城和陈国接壤,瑀城沿山而建,是一座名符其实山城。瑀城郊外三十里有一座小山村,叫河谷村,与陈国相连,那里是滑陈两国间唯一的开阔地。臣认为,陈国选定的战场应该就在河谷村。陈国多是老式战车,有五百乘,新式战车两百乘,步卒八千人,步战车加起来共一万名士卒。战车只能在开阔地带奔驰冲杀,河谷村是他们唯一之选。”
      蔡鳌补充:“一万士卒是陈倾国之兵,从用兵之道讲,此次河谷村一战陈的兵力最多六千。”原繁表示同意,同时自豪地说:“就算陈国倾全国之兵我郑国又有何惧?至于陈领兵大帅,臣思量应课佑的可能性更大。”公主衡接口道:“老将军认为陈伯会冒险启用课佑?”随后,她释然地道:“陈君不信任妫斐。”妫斐是陈国王族,善于兵事。
      蔡鳌道:“传言妫斐和夷公之子妫洧走的近,空穴不来风啊!”
      原繁道:“课佑急于在陈伯面前展示能力,加之晋国暗中助力,他定会有恃无恐、急躁冒进。鉴于晋国的态度,臣建议速战速决,同时”他顿住,看了公主和蔡鳌一眼,语调低沉:“臣认为应尽可能斩杀陈国有生力量,不再以驱撵为战争目的。这一仗,要让陈国以后想都不敢想,想起就心惊肉跳,从此不敢正视我郑国。在心理上彻底摧毁之。”
      蔡鳌倒吸一口冷气,自大周建国数百年以来,各诸侯国之间纷争愈演愈烈,但都以驱赶为主要目的,大规模流血厮杀可不多呀。
      陈国数百年来从没有安分过。郑国建国以前,这片土地上分布着西虢、奢余、建糜等十几个小国,陈国可谓一家独大,无奈其他大国不发话,他空有吞并之心,并无吞并之胆。后来陈完全倒向晋国,更得事事看人脸色。就在这种窝囊的心态中,眼见郑国建国,一步步成长为与其不相上下的二等国家。陈国愈加郁闷,认为郑国阻挡了他所图谋大的远大理想,于是,处处和郑国针锋相对,居然三次借道滑国入侵郑国,皆以失败告终,其后改正面交锋为挑拨离间、背后放冷箭。郑伯姬友为缓和两国关系,娶了陈国公主为姬,就这样,两国关系依然丝毫没有改善。
      关于此次和陈国之战目的,衡与父亲早就讨论过,但父亲以命令的口吻写信给她:原繁是将军,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说不清谁先屠戮,原繁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同,今后你还要出使各国,直接面对各国国君,你的身上必须是干净的。
      蔡鳌猛然醒悟过来,他沉沉地盯视着原繁,原繁先是一怔。只听蔡鳌岔开话题道:“臣坐镇新郑,亲自担任前线粮草筹措,万无一失。”蔡鳌的良苦用心公主如何不知,她心头一热,站起身对着二人一揖到地,蔡原二位大臣惊慌失措,忙不迭跪倒,连说折杀为臣。扶起二人,重新落座,公主诚恳地道:“二位大人保护我郑国时间比衡的年龄还长,于私,二位大人都是衡叔伯辈。你们不仅保护郑国每一片国土,还要保护王室名声,比如衡的名声。你们为郑国殚精竭力、血洒疆场,断不能再让你们背负骂名。”
      “公主!”蔡鳌和原繁齐齐喊道,俩人急的满头大汗,原繁跪爬几步,头咚咚磕在地上:“公主,你出生满月时臣就抱过你,你抓周抓的那把小木剑还是老臣亲手雕刻的。公主,你是我们郑国的公主,有些话公主不适宜讲,请不要再说。”
      蔡鳌也是紧爬几步,趴伏在地,声嘶力竭劝道:“如果公主还愿意称老臣一声师傅,就请缄口。”
      公主坐在那,久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蔡鳌和原繁试着抬起头来,惊恐地发现公主衡早已泪流满面。
      在原繁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看见公主落泪。蔡鳌,则是第二次,他清楚地记得衡四岁那年,也是一个夏日,他一早走进学堂,发现小小的公主已经端坐在位子上,和往日不同的是小人儿的身体一抽一抽的。蔡鳌慢慢踱到跟前一看,小公主一边在粗麻纸上写字一边抹眼泪。蔡鳌蹲下身子,和气地掏出手绢给小公主擦眼泪,问她:“公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公主哽咽地道:“总...写不好...写...不好。”原来,周这个字,她一直写不好,这是昨天布置的功课。蔡鳌怜爱地摸摸她头:“不急,师傅把着你手,咱们多写几遍。”那天的上午就练这个字,快到正午时,公主终于能写出工整的周字了。琴左仕进来请他们去用午膳,小公主乖巧地把手一边一个分别塞进蔡鳌和琴左仕手里,三人牵着走出教室。那只小小、软软、肉肉、暖暖的小手,热烫人的心啊。
      蔡鳌嘴角挂着笑,说起这个小插曲,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衡静静地听着,心潮澎湃,师傅和原老将军这些个老臣,是在用父爱一般的宽广胸怀辅佐她,辅佐郑国呀!衡转过身,默默擦去眼泪。
      原繁接着道出郑军兵力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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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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