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上学 ...

  •   第六章上学
      王宫里特设学堂,专门教育王族子弟,郑国在姬友手里才立国,目前的王族子弟就只有他们姐弟四人。课程设置为国学课:兵、书、数、礼、乐、艺,二论:策论和辩论。武艺练习和带兵实操一般在下午或晚间展开,有时直接去军营实践。
      衡、掘突和樽、貔因年龄、课程进度不同,分列三个班,三个班的二论课都由上大夫蔡鳌教授。今早衡公主的课程是策论课,上大夫蔡鳌准时来到教室。
      蔡鳌身材高大,面黑体阔,一副虬髯飘洒于胸,和传统读书人面相斯文、白白净净的形象相差万里,可就是这位最不像读书人的读书人,家学渊源,自幼发愤读书,二十岁游历天下,婉拒许多诸侯邀请,最后遇上那时尚且是王子的姬友,二人一拍即合,蔡鳌精心谋划,终于帮助姬友从哥哥周恒王手里要来一大块封地,成功脱离朝廷,封分诸侯,终于成就一方霸业。
      衡公主恭恭敬敬给老师行了礼,蔡大夫以礼相还,放下手中课本,他习惯性站起身,口中问道,“上堂课布置的功课是商纣灭亡之根本,公主可做好了。”浑厚的男性声音在高阔的屋里发出许许回音,显得庄重而严谨。
      “衡已完成,师傅。”衡公主站起身把作业交到他手里。
      蔡鳌并没翻看衡的作业,他们师徒已习惯用语言来表达观点“好,请公主陈述。”说罢,端起茶盅,抿了口茶。
      衡公主亦起身,在屋子里缓慢踱着步,“一个国家的兴盛与否,与帝王本身息息相关,先说说纣王吧。偏听偏信、重用佞臣、沉迷女色、残害忠良,这些个对纣王的评价听得耳朵出茧子,他年轻时,励精图治,英明果敢,远小人、近贤臣,把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学生一直在想,为何过了四十,到了老年,他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沉迷女色不能自拔,忠言逆耳避若毒药,馋佞小人高居庙堂,那些他年轻时疏离的弄臣被赋予重权,一个妲己,从此君王不早朝。不单是纣王,远古圣君禹,在行将就木的时候,违背尧舜传贤不传亲的遗言,私自将王位传于儿子,相似的例子不胜枚举。都说-老糊涂,果真人一老,就糊涂了吗?”
      听衡公主顿了一下,蔡鳌不动声色反问:“人老,就糊涂?”
      “这么说,寡人离糊涂也不远了。”一阵爽朗笑声,郑君姬友跟着进到屋里。衡和蔡鳌连忙恭身施礼,引以上座,宫人献上热茶。
      衡面红耳赤,急忙解释“父亲,女儿不是那个意思。”蔡鳌也道“君上春秋鼎盛,何来老不老一说。”姬友摆摆手,笑容可掬“寡人要是会为此事不快,那,真的是老糊涂,离纣王不远了。衡儿,为父知道你还未说完,继续。”“是。”
      “从人之本性来说,到了迟暮之年,心性会有一个根本改变,或是经历了许多,把一切看淡,觉得不过尔尔,争、抢、夺,结果又能怎样,都敌不过岁月的打磨,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于是人变得豁达、大度,这时反倒可以看清以前看不懂的一些事、一些人。另一种恰恰相反,年轻时克制压抑了许多不应该、不能干的欲望,当年龄逐渐老去,忽觉人生苦短,总是一味压抑未免苦了自己,莫如由着性子来,放纵一回又能怎样。如果是普通百姓,放纵过后,最坏的总不过伤害自己和家人,可若是一国之君,或许会带来亡国之祸。学生认为纣王属于后者,只是他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到后来,已无法控制。他重用佞臣,重税苛典,致使大量百姓、平民家庭破产,沦为奴隶。而我周先祖施行了解放奴隶、还地予民的政策,结果无数商民、奴隶投奔我先祖,商地百姓盼周先祖如久旱逢霖,甚至两军对垒,商军直接扔了兵器跑来我周军归顺投降。先祖大军逼近朝歌,商军居然无一卒可用,临时凑出四十万奴隶充当兵卒,被我先祖几句喊话,四十万奴隶军立刻调转刀头,杀向纣王。商,焉能不灭。从社会来说,坚持奴隶社会,不懂变通,尽失民心,是商灭亡的主要原因,纣王晚年心性突变,加速了灭亡的速度。”
      姬友有点吃惊地凝视着严肃认真却一脸稚气的女儿,衡的早熟他知道,但早熟的程度让他有点始料未及。蔡鳌却波澜不惊地进一步问道:“公主所言极是,但人性上的不足如何能规避?身为国君,臣子只能劝谏,但最终无法改变国君的决定。”
      “教育。”衡目光坚定,右拳握了握,“只有教育才能改变人。”
      “说的好”宽阔的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姬友无限欣赏地却又不无遗憾地感慨道:“可惜、可惜,我儿若是男儿身...”
      “君上!”蔡鳌失礼地大声打断姬友后面的话,声音颤抖,又喊道“君上!”
      衡也意识到父亲后面未出口的话,她面色惨白,慌忙一揖到底:“父亲,儿臣此生只要一息尚存,无论何时何地,定会辅佐好国君。”
      姬友脸色一僵,有些失落地摸摸衡的头,“好、好啊,我儿果然无愧于天潢贵胄血统,不枉我和你母亲疼爱你一场。”他脸色一转,恢复了常态,扭脸对蔡鳌道:“因人施教,蔡鳌,身为帝师,我郑国的未来和希望系于你一身呐。”说完,拔脚离开教室。
      呼啸的北风终于停了下来,但雪越发大起来,鹅毛片一样的雪一下起来没完没了。天还没黑,街上就没什么人。店铺早早关门打烊,这贼冷的天,人都猫家里烤火喝热汤,谁还出来乱窜。王宫里也早早关门落锁,各回各宫。
      只有音夫人的毓琉阁里依旧灯火通明,一间清谧的内室,自下午琴左仕和九锦送进酒菜之后,就一直紧闭,直到天黑也没打开。
      蔡鳌虽是海量,但与君上畅谈国事,从来滴酒不沾,“依臣来看,周天子废太子,换王后,绝非吉兆啊,我郑国还要早做打算。”
      姬友凝重地点点头:“我听到消息,说西申侯最近和犬戎走动频繁,我总觉他们在酝酿什么,上大夫,你怎么看?”
      蔡鳌眉头紧蹙:“天子废了申后的后位,又废了宜臼太子之位,宜臼目前就在西申国避祸,申后被囚冷宫,西申侯应该是又恨又怕呀。西申,国不过三城,兵不足三千,如果天子震怒,对其用兵,申的确危如累卵。纵观天下,无一国一诸侯愿意为西申撑腰出头啊,犬戎乃蛮荒野人,一贯不受天子约束,加之兵强马壮,申侯此刻勾结犬戎也就顺理成章了。说西申侯自保,可;说他狼子野心,也可啊,他只有扶持宜臼登上太子之位甚或登基才有一线生机...。”蔡鳌铁青着脸,不敢继续说下去。
      衡面色一怔:“师傅意思是,申侯有弑君犯上之意!”
      不知是屋里地火过热还是其他,蔡鳌额头上汗珠涔涔,因皮肤黝黑,红了面颊也看不出,只是愈加黝黑:“所有事情的结果从一开始都无法完全预料,因为对手的行为总会出乎意料,西申 侯的行为应该不排除这种可能,但那是最坏的可能。”
      “天,真的要变了?!先祖起兵西岐,创下几百年基业,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姬友眉头紧拧,面色有些苍白,目光深邃且忧郁。
      衡公主右手握着一只天青色瓷盅,盅里是半杯纯净如水的液体,微酸微甜,还有点子酒味,喝多少也不会醉,就是会微微打嗝,是琴左仕故国-楚国的米酿,衡从小就特别爱喝,所以毓琉阁里的米酿一年四季都不会短缺。
      衡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粉嫩的唇愈发娇嫩无比。望了望父亲和蔡鳌,二人的鬓边都有了斑斑霜华,她心口一热,蓝黑明亮的眸子有些湿润,挺了挺脊背:“儿臣月初和父亲母亲去镐京参加王后册封大典,目睹了各国诸侯的奢靡,也看到了蠢蠢欲动的强军肥马。就算对当今王后不满,奏书上了,劝谏表也呈了,各路诸侯还是胆大妄为,敢于在大典上公开指责天子与王后,忘记了臣子的本份。晋侯居然要求让他世子与王子比武,儿臣认为,他们真正想图谋的是王权,是最终能够摆脱天子挟制的自由,成为实质上的自立为王。”衡公主清朗的声音不啻一把锋利的匕首,撕开了血淋淋的外壳,露出惨不忍睹的实质。
      “公主认为,诸侯自立为王之后的情形会是怎样?”蔡鳌紧跟问道。
      “上古时候,人们为礼而战,兵临城下而不入;大动干戈结果抢几捆麦子,敌败而不追击;敌胜一纸和书,所为不过一个-礼;这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以后的天下,弱肉强食、吞并割据,说话靠强兵,打仗赖府库,谁国富民强,刀快马壮,谁就能耐住战争的煎熬,谁最终将成为赢家。”衡公主拳头紧握,青春激昂,整个人并未因凶险而未知的未来变得踟躇不前、忧心忡忡,反而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情,小脸通红,整个人神采奕奕,踌躇满志。
      屋子里忽然一下寂静无声,静得似乎连空气的流动也能听见,衡公主的脸“通”的一下,红晕一直漫到脖颈,连忙站起身向父亲躬身施礼,面带惭色“儿臣唐突。”
      姬友和蔡鳌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哈哈哈”,发自肺腑的欣慰的笑声几乎同时从二人胸腔里发出,“我们老了”姬友感慨万千,不禁脱口而出。
      蔡鳌晃晃鬓白的头颅,抬袖拭了拭眼角,下垂的眼袋让他初显老态“是老了!有些事明知-是,却不敢想,明知应为,却犹豫不决,行动不够坚决果断。一年前君上和公主提出建立骑卒时,老臣还一力反对,说缓一缓,现在看来,缓不得,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啊。”
      衡公主从座位上欠了欠身:“建立骑卒是一份非常庞大的开支,我郑国国小力弱,建立骑卒对我们而言十分吃力,师傅从全盘考虑,不为错。”
      “是啊,蔡鳌,你没有错。”姬友正色道:“商社的收入一直是归入我私人府库,盈利如何你并不知晓,用这笔钱来负担骑卒,你怎会知道我的用意,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姬友扭脸看向女儿:“考校掘突和樽枪法,就放在洛山大营,正好我也想再次看看咱们郑国这第一支骑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上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