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随风》红尘蓝尘

55、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合谋
　　南申伯坐在帐内帅椅上，松泡泡鱼眼目光炯炯，不错地盯视着公主衡。一个多月前谢邑八国求亲联盟破裂，郑国公主衡名头如日中天，再也没有人敢把她当作娇滴滴女娃娃看。
　　“侄女，”申伯身子前倾，开口道“陈国鼓动卫、宋、许、蔡、楚联名上书天子，逼贵国归还许国南坡之地，可是真？”
　　衡面容严肃：“千真万确，否则侄女不敢让人给叔父送信，在此会面。”申伯点点头：“寡人紧赶慢赶，今天午时才赶到。为怕被斥候刺探到南申与郑国会面，故装作行围打猎，侄女不会责怪吧？”
　　衡含糊地道：“社稷安危，叔父思虑周全。时间紧迫，侄女开门见山，许国位于郑国东南、南申东北，东接宋、蔡，可谓中原之中。南坡原先由郑、许共有，郑居北、许居南，许武公昏庸无度，奢靡□□，为购绝世珠宝把南坡卖给了郑。本是一笔买卖，许男爵如今在陈国鼓动下，要推翻十几年前他爹做的这个买卖，让我郑国归还南坡。”许国国君爵位是男爵，为省事，常有人称呼他许男爵。
　　申伯“咚”一拳捶桌子上：“南坡乃是一片高地，天然屏障啊！易守难攻，可居高临下攻击对方，攻守皆宜，谁有谁主动，万不可归还。”“叔父说的极是，侄女深夜和叔父见面正为此事。”
　　申伯直直身子，向后靠了靠，眼睛眯成一条缝：“贵国将如何应对此事？”衡自然不会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从容地道：“侄女想请叔父帮一个忙。”申伯不动神色：“哦，请说，看我南申能否做到。”
　　“我国希望贵国向许国挑起事端，这个事嘛，可大可小，目的是分散许国注意力。”
　　就这点事？！申伯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耳朵，不由道出心中困惑：“这么做的确可以分散许国注意力，但对阻止几国针对郑国的计划恐作用不大。”公主衡嫣然一笑，眉目如画。申伯不由自主“咕噜”咽了口口水。衡装聋作哑地道：“所以明日一早侄女还要赶路出使楚国。”
　　“和许国挑起事端，这个嘛，寡人要好好想想，毕竟两国邻里，唇齿相依，闹太僵对谁都不好。”说罢，申伯眉头结成两个疙瘩，为难地直摇头叹气。
　　衡早已料到，国家利益至高无上，换作谁都会趁机要个好价，天下没有白帮的忙。所以她并无一点气恼，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如果郑国不能阻止此事，势必和这几国开战。其他国家不论，单单楚国，以楚王的雄心壮志，难保不会顺手牵羊，把南申纳入楚国版图。到那时，叔父恐后悔晚矣。”
　　申伯心里一惊，他星夜兼程赶到边境与衡会面，就是心里有此顾虑。若说楚等几国想灭郑，不太容易。首先镐京的天子就不答应。其次，齐国世子是衡结拜兄弟，真动手，难保齐不会出兵。还有晋，若郑向晋求援，晋侯必出手，目下晋乃一等一的大国，天下大事不经过他，难以成事。这些都是外因，最主要，以郑的实力，恐这几国讨不到多少便宜。不过，若说楚趁手牵羊吞下南申，这个嘛？不能说楚国没这个想法，两国实力更是云泥之别。申伯一时陷入沉思。
　　国家大事，姬衡有足够耐心和容忍心，去接受任何结果。一心，最好，如果怀有二心，也不必强求，那肯定是对对方最有利的选择。需要她陈说厉害的，必是对方被眼前暂时蒙蔽，没有看清结果，她把结果提前陈述而已。
　　怎么说申伯在位已有二十年光景，这二十年，南申国力见长，百姓安定丰足，足见申伯能力。他怎可能预见不到潜在危机，否则也不会连夜早早赶来。他说今天下午到的，丽公主却说昨天夜里，掩盖的目的无非不想让对手摸清己方老底，同时狮子大开口，讨价还价。
　　而郑国只让南申给许国找一点小麻烦，太出乎申伯预料，其实他这会纠结的是为原先预计好的价格开不了口，所出和所得不成比例，太不成比例了。他暗自叹息，脑筋急速飞转，如果不和郑国合作，看样子郑应该也有办法化解此次危机，毕竟南申的作用有限。许国，疥癣之国，宋国傀儡，给许国找点麻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可是郑国为何要求南申这样做？最可怕的事是你摸不着对方的意图。
　　他禁不住再次打量起郑国这个衡公主，十七岁，小小年纪，怎的如此沉稳，她的举止、神态，与刚见面时相比，看不出一丝端倪，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帐里安静的可以听见沙漏里沙子滑落的声音。
　　衡看向申伯，正对上他的视线，她波澜不惊地道：“叔伯如果为难，郑国不强求。”
　　“侄女认为南申这个不大不小的事端为何事才是最佳？”申伯认真的询问道，他发现，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女娃娃有着异于常人的思维。“别国内政，衡不便干预。”公主端起茶盅。
　　申伯拱拱手：“叔父诚意请教。”衡连忙放下茶盅，起身施礼：“晚辈怎敢当叔父如此。既然话说到这里，侄女有个想法，和叔父商榷。”她胸有成竹：“记得大前年许国曾向南申借粮。”申伯点点头：“那一年许国大旱，宋借机出兵伐许。许国大夫白舍率兵殊死抵抗，终因国小力微败下阵来。宋对白舍怀恨在心，要求许男爵把白舍封地及合族族人献给宋。后因各国干预，宋只得到白舍一家五口。大战后，许国向我国借小麦五千担，说来年大熟时归还。接下来两年，许均是大熟，我派人去许要粮，许一再推脱，至今未还一粒。”
　　衡双手一拍：“就是这件事，要粮，大张旗鼓的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南申向许国讨要欠粮。许男爵一天不还粮，使者就一天不回谢邑。”
　　“好，要粮。”申伯兴奋地来回踱了几步，鱼泡泡眼里泄露出狡黠的目光，他忽然停下脚步，一脸遗憾地道：“可派谁去呢？南申人口稀少，人才凤毛麟角，不比郑国人才济济啊？前两次去要粮，被三言两语就打发回来了。啧，派谁去呢？”申伯连连摇头叹息。
　　衡接口道：“侄女保证叔父能要回那五千担小麦，如果不能，我郑国给南申补上，叔父以为如何？”
　　申伯心里一松，仰面哈哈大笑，五千担小麦，比预先索要的价格高出不少，他怎能不开怀。
　　五千担小麦，对于富足的郑不算事，就算不应承补上，南申也不会袖手旁观。与国之重器相比，破费些钱粮实在算不上什么，目的达到，衡起身告辞。
　　姜艺把公主衡一行送到边境线上，手紧紧擎住大红袍缰绳，恋恋不舍：“公主，你还要去楚国吗？”衡点点头：“国事紧迫，不敢耽搁。”姜艺眼中的情愫她就算是木头，也该知晓。
　　姜艺鼓足勇气抬起头，痴痴地道：“公主回郑国可路过此地？”衡费解地：“公主有事？”“我...我想在此等候公主，想再见见殿下。”说完，吓得低下头，生怕被衡拒绝。
　　衡心头一软，姜艺也是一国公主，申伯的掌上明珠，她能说出这番话，那得攒足多少勇气啊。衡柔声道：“我回郑国时顺道去鳐、宣、泽三城巡视，不路过这里。欢迎你去郑国游玩。”姜艺闻言，心里十分酸涩，她压了压眼眶里的湿意，从怀里摸出一个黑黢黢东西塞进衡怀里，慌里慌张：“不要拒绝我。”话音未落，掉转马头，拨马疾驰，直奔营地。
　　寅时，一行五人回到古树驿站。衡和弦溶一头扎进密室密谈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回到房间，简单洗簌，抓紧时间趁天亮前休息一会。衡往枕头上一挨，睡意汹涌而来。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努力睁开眼，九锦背对她，枕在枕头上抽抽噎噎。衡伸手一捞，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了嘛，谁敢给我的锦气受？”九锦抹了把脸，轻轻转过来，闷声闷气：“我看见丽公主送给你一样东西。”衡这会完全清醒：“她是送了我一个东西，好像是荷包。”“你收起来了，就那么珍贵吗？”九锦醋海翻腾。
　　感觉胸口一片湿意，黑暗中，公主衡无声地笑了起来，把怀里的九锦紧了又紧，耳语道：“她塞给我，拨马就走。锦啊，她还是个孩子呢。她是南申公主，我是郑国公主，难不成申伯还能让她嫁给我。可是，我知道啊，师傅和师母可是在十一年前就把你给了我，哈哈哈哈。”九锦温顺地贴在衡怀里，胸口顶着暖暖的两团温软，烙铁一样，滚烫她周身。半晌，才呐呐地道：“琴左仕以前是楚国公主，宁愿舍弃公主位，和夫人来到郑国。”
　　衡沉默了一会，蓝幽幽眸子直视窗外无尽的黑暗，若有所思：“锦可愿舍弃荣华富贵，随我浪迹天涯？”九锦双手环住她身子：“衡姐姐不是说爹爹和娘十一年前就把我给了你，我还有得选？自打五岁进宫，以后的永远，我的日子只有衡姐姐。你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衡目光灼灼，捧起九锦小脸：“锦这是对我表白吗？”九锦面如滴血，眼脸低垂，不敢看衡。两片温暖软香的唇覆上来，九锦如被雷电击中，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