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随风》红尘蓝尘

36、端倪

　　第三十六章端倪
　　待公主衡沐浴后回到房间，已是丑时。九锦帮她擦干头发，掖好被子，转身欲离去。衡一把抓住她的手，九锦身子一颤。
　　“锦，你不愿意与我同榻而眠？你五岁进宫，咱们一个桌上吃饭，一个榻上睡觉。锦是嫌弃我了吗？”公主衡如墨的长发披散在枕上，烛光在如雪的肌肤上裹缠出一层暧昧，粉嫩的唇润泽而性感，蓝黑的眸色里透出微微忧伤。
　　九锦心口一阵揪疼，衡姐姐误会她了：“公主，你这一年总是忙到三更半夜，睡觉时间本来就不多，锦怕影响你休息。”
　　衡抬起手臂，丝滑的睡衣袖子滑落下去，露出晶莹的肌肤。手指轻轻掠过九锦额前刘海：“你不在旁边，我才睡不好。还有，以后就咱们俩的时候，只准叫衡姐姐，嗯，像小时候一样。我喜欢听你叫衡姐姐。”
　　九锦轻轻倚在衡的肩头，久久无法入眠。是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开始对衡有了生理反应。睡在一个被窝里，衡幽幽的体香一阵阵钻进鼻子，香软温热的身子如同一剂最厉害的□□，九锦浑身如火炭一般，内心的颤抖无法自抑。许多个夜晚，九锦就这样睁眼到天亮，她怕自己万一哪一天控制不住，于是故意找个借口与衡分床而眠。衡问过几次，都被她搪塞过去，衡白天太忙，晚上一挨枕头就着，也没多想。
　　公主衡很快发出均匀呼吸，九锦一动不敢动，手被衡攥在手心里。衡忽然翻了个身，习惯性把九锦揽在怀里，胸前的柔软紧紧贴住九锦胳膊，九锦浑身酥麻，死死闭上眼睛，多么甜蜜的折磨，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刚蒙蒙亮，鳐城郡守衙门大门洞开，衙兵列队整齐站好，衙门开始办公。
　　两个月前，郑国刚接手鳐城，百姓们对郡府衙门的作息时间大感惊奇。以前鳐城归属周天子时，衙门见天的日上三竿才开门办公，衙兵懒洋洋东倒西歪，郡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鳐城老百姓从没见过郡守大人长什么样。
　　郑国郡守倒好，天擦亮就开门办公，郡守大人时不时隔三差五到街市上溜达，东瞅瞅、西逛逛，还不时在小摊上吃碗豆腐脑、给家里娃娃买个草蝈蝈，看上去相貌凶狠，其实对人再和气不过。鳐城百姓没有不认识他的。不仅如此，人们不止一次看见郡守大人从城外归来，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平静如常的衙门里此刻却笼罩着一层不安，确切的说是郡守普潭遒大人心里隐约感到一丝担忧。据监视姬胤的探子回报，昨天夜里，鳐城、宣城、泽城有头脸的粮商都聚到姬胤在鳐城郊外的庄园，天快亮时才散开。
　　“一伙子粮商，半夜聚会。既没有歌舞助兴、也没有胡吃海喝，明显公主到来到鳐城，他们得着信了。地里的庄稼才冒头，粮商，看来是要在粮食、粮价上做文章。故意做给公主看！不会是好事啊。”普潭遒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而又一想，南申国和蔡国的粮食两天后就能运到，届时，粮库里粮食充足，任他们玩出新花样，能耐我何。想到这，心一松，犹豫要不要把粮商聚会的事报告给公主。
　　下人进来禀报，说司田令大人求见，普潭遒心一沉，司田令主管田地、粮食，这么一大早赶过来，莫不是真出事了？
　　的确，出事了，出大事了。
　　“鳐城里除开咱们公粮局，其余所有粮店粮价暴涨，十五个小刀币一升。比平时的五个小刀币一升足足高出两倍。”司田令比划着两根手指，气的直哆嗦。春寒料峭，一清早出门还得穿棉袍子，但司田令大人穿着一身夹衣，脑门雾气蒸腾，热汗直流。
　　“砰”普潭遒一拳砸在案桌上，挺身立起，脑门青筋暴跳：“大胆贼子，竟敢私自哄抬粮价。”
　　“他们哄抬，咱们也没办法不是。好在公粮局存粮还算充足，市面上暂时不会乱。派去扮作粮商买粮的，还要不要买？”司田令请示。
　　普潭遒想想，对司田令吩咐道：“暂时不买了。你立刻派人去宣城和泽城，看看粮市行情。让他们莫慌，公粮局正常营业，五个小刀币一升，和平素一样。等南申国和蔡国粮食一运到，本郡守倒要看看姬胤还能玩出什么鬼花样。我现在就去见公主，咱们分头行动。”
　　公主衡早已起来，自幼养成的习惯顽固的如同四季更替一般准时。练了一趟剑，又耍了趟枪，这才作罢。沐浴出来，九锦已经把早饭摆上来。曾鸣帮着九锦姐姐一道摆好碗筷，以前在家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现在跟随公主左右，她也逐渐习惯天不亮起床。待公主落座，她们二人才坐下。
　　公主衡刚喝了口小米粥，侍卫进来禀报：“普郡守求见。”
　　“你们先吃。”衡擦了擦嘴，起身向前院花厅走去。
　　听完普潭遒汇报，公主衡并未感到惊讶，淡淡地道：“南申国和蔡国的粮食到不了了。”
　　普潭遒面色黯然，还是有些不相信：“姬胤能耐再大不过一商人，他还能左右南申、蔡两国粮商？”
　　公主衡没有接他的话，慢慢踱到廊檐下，院子里梨花怒放，簇簇丛丛娇艳欲滴，经过一夜雨水浇灌，青草碧鲜，就连地下的鹅卵石也精神抖擞、生机勃勃。
　　“普大人，如果你是姬胤，如果不知道对手底牌，会贸然出手？我们能想到蔡、南申，他自然也会想到。如果蔡、南申粮商违约，顶多赔付上双倍违约金，姬胤可以补给他们，那点子钱对他不算什么，他甚至还可以允诺他们更多好处。姬胤等明知知道公粮局粮价不会变动，还故意哄抬价格，为什么？从结果分析，购买粮食的人必会倒向公粮局。如果仅仅知道我们存粮不多就想几天耗尽我们，可他也应该知道，郑国涵囤粮食最多十五天就能运到。那么做的意义何在？本宫猜想，对方应该还会有进一步动作。”
　　普潭遒一身冷汗，心里有些懊悔没有多多存储粮食，不过，他对蔡、南申两国的粮食多少还存有一丝希望。
　　离开郡守府，天已大亮，普潭遒和平时一样，骑着马在街上溜达，只是今天，街市上有种异样的感觉。往常，认识他的街坊、店铺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请他进屋喝水，今天，人人都像避瘟疫一样躲着他，普郡守主动招呼人家，人家要么装没听见，要么含糊应一声、撒腿就跑。
　　不知不觉来到公粮局，硕大的红底金字招牌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宽阔的门廊庄重而威严，半人高柜台里堆放着各色粮食。伙计们青衣小帽，干净利落。见是郡守，早有人赶过来牵缰引马。司田令大人得着信，一溜小跑出来迎接。
　　见店堂里冷冷清清空无一顾客，普潭遒皱皱眉：“老成，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有！不应该啊！”
　　司田令两手一摊，“可不是吗？城里就数公粮局价格最低，粮食还是去年秋天刚打下的新米，这到底怎么了？一开门到现在买粮的人数凑不够一个巴掌。大人您里面坐，属下已经派人去其他粮店打探。一会就有消息了。”
　　不多时，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其他粮店稀稀拉拉倒是有顾客买粮食，虽比平时人少，却总也不断。
　　“怪、怪、怪！”司田令一叠声叫道：“放着五个刀币一升不买，跑去买十五个一升？”他忽然一拍天灵盖，像是明白什么：“莫不是买粮的都是他们自己人装扮的？”
　　派去打探的人尴尬地看了一眼司田令大人：“属下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就跟踪几个一直到家，的确不是他们的人。属下也问过买粮的人：为何不去公粮局买粮食，才五个刀币一升。一听到这个问题，那些人如看见蛇蝎一般，三五下把属下推出来，关上门，任怎么敲也不开。”
　　普潭遒面沉似水，半晌，吩咐道：“老成，你让人把水滔给我叫来。”
　　水滔官拜城防令，主管整个鳐城治安、巡防。据说他是个孤儿，一年渭水泛滥，被人从滔滔洪水里救出来，就起个名叫水滔。
　　临近午时，水滔才匆匆赶来，满头大汗。
　　本来就因刚刚听闻南申、蔡粮商单方毁约，不再提供粮食而心情糟糕到极点的郡守大人，见水滔这会才到，心里的怒火简直要喷薄而出。
　　未等水滔开口，普郡守厉声命令道：“天黑之前，给我查清为何五个刀币一升粮食没人买，倒要去买十五个刀币。本郡守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这等你的消息。”
　　水滔牙根一咬，黑瘦的面颊肌肉紧绷，从昨夜里到现在他一直没歇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好在他从小是孤儿，风里、雨里、血里滚大，皮实，于是一声不吭领命下去。
　　水滔的办事效率果然不是盖的，天黑之前送来准确消息：早上在公粮局买粮食的四个人还没到家都被人堵住，遭了毒打，打人者留下话，再敢去公粮局买粮，小心脑袋。
　　普潭遒彻底暴怒，命水滔全城搜捕，务必抓住打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