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随风》红尘蓝尘

33、密谋

　　第三十三章密谋
　　天黑了，新郑的街头却是灯火阑珊，一派热闹景象。虽是年初一，吃过饭，依然有不少人打着酒嗝、捧着鼓鼓的肚子出来逛街。
　　还没到花灯节，店铺、住户们迫不及待在门前树杈上挂上形态各异自制彩灯，荷花灯、牡丹灯、兔子灯、犀牛灯，更为称奇的是不知谁家门口树上挑了一头体形巨大、肥头大耳、憨态可掬的肥猪灯，胖胖的身子，四个小蹄子象四个小藕尖，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傻笑，肚子里点了五盏灯，越发显得肚大腰圆，滑稽可爱。树下站了许多人，莫不抬头观望这头肥猪灯。
　　人丛中，一个蓄着八字胡模样男子也在抬头观赏树上花灯。忽然，一个穿着仆从样的中年人挤到他面前，耳语了几句，八字胡点点头，随着中年人迅速走进街对面的溱水老店。
　　溱水老店位于新郑东市中心，东市是商业区，各色商铺买卖林立，各国商社均驻扎在此，酒店旅店生意十分兴隆。算来，溱水老店已有十几个年头，名符其实的老买卖，它出品的牛羊肉菜名闻全城，属于新郑中等偏上的酒肆。此刻大厅里已坐满吃客，满堂酒肉菜气，人们吆五喝六，喝的、唱的不亦乐乎。
　　八字胡抬脚熟门熟路上了二楼一个叫“春回堂”的包间，中年男子机警地守在门外。
　　春回堂是一个套间，进门有一间雅致的茶室，案几上搁着围棋棋盘，另一端琴架上放置一把古琴，再往里才是喝酒吃饭之所。八字胡熟络地和屋内六个人打过招呼，请众人来至饭厅。
　　众人坐定，他利索地从屋子正中圆形青铜缶里舀出温好的佳酿，倒入每人面前的父辛爵中，继续保温，便于自斟。
　　中午身着暗红万字纹的晋国特使已经换了外衣，着一件藏青色宽袖大衣，他扫了一眼在坐众人：陈、卫、蔡、西申、楚、齐，六国使者，于是疑惑地对八字胡道：“好像还缺两家，不等他们了？”明显，陈国使者八字胡今晚作东，当然得问他。
　　“鲁、燕二国使者遣人说中午醉酒，就不来了。”八字胡轻描淡写地道，接着高举酒爵，朗声道：“我们身为使者，肩负君令，为同一个目的而来，如今任务没有完成，很快就要分道扬镳、各自回国，来，干此一爵，为诸位践行。”
　　“干”众人端起酒爵，纷纷和道。
　　酒过三巡，八字胡习惯性抹了一下小胡子，对右手端卫国使者道：“提深兄看上去很是平静，不似这几位面有愁苦之色。”
　　卫国使者咽下一块牛肉，满足地笑呵呵：“在下只愁以后怕很难吃到这么美味的郑国黄牛肉啦。”
　　楚国使者厌恶地皱皱眉，不解地道：“侬老兄回国不怕君上责难？”
　　卫国使者“啯”灌下一口酒，清清嗓子：“你们楚、晋、齐这些个大国都没能把公主衡求到，我们卫国乃一小国，国君有何责难之口实。”
　　蔡国使者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举爵向卫国使者遥遥一敬。
　　西申国使者捋了一捋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道：“我们申国世子已过而立，世子妃过世不久，公主青春年少，约莫嫌弃我世子，情理之中，你们晋、楚、齐三位世子可都是青春翩翩美少年，不应该、不应该啊。”
　　“有什么不应该，人家郑伯不想让女儿远嫁，我们难不成强抢，瞧你那酸劲。”晋国使者火气冲天，一贯的盛气凌人。
　　见气氛有点紧张，八字胡连忙打圆场：“喝酒喝酒”。
　　一直没说话的齐国使者傲慢地抬了抬一直低垂的眼皮，奚落道：“只怕强抢也未必能得手。贵国世子伯在镐京不就让公主摔趴下了，这个媳妇娶回去，伯的日子恐不好过。”齐国使者本不屑与这些人为伍，今天来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些破葫芦能卖出什么狗皮膏药。
　　卫国、楚国使者抬袖遮脸窃笑，其他人佯装没听见，可那脸上分明憋着笑意，晋国使者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你齐国求到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齐国使者眯一眯修长的眼眸，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世子早闻衡表妹芳名，碍于身份，不能亲睹芳容，却神往之久矣，求之不得，黯然神伤，坦坦君子，有何丢人。可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春回堂里一片寂静。
　　八字胡赶紧调对齐国使者举爵敬酒：“海兄风流俊雅，不似我等粗陋浅薄。”干下，接着又道：“海兄说的对，强抢也未必得手，说句笑话，即便抢过来，公主只有一人，我们几国如何分？”
　　“尽说废话。”晋国使者泄气地道。是啊，别人都能很快回国，唯独他，一想到晋侯下的那道命令，不由他不焦躁。
　　蔡国使者道：“我倒有一法可解此题。”
　　众人看向他，从开始到现在，蔡国使者始终不发一言，原以为是个闷葫芦。
　　“约好一地，想求亲的世子聚在一起比武，谁赢谁娶公主。”
　　咳，以为有啥高明良策，卫国使者激动的山羊胡子都快撅起来：“关键是郑国根本不想嫁公主，我们就算打出一最后赢家，她不嫁，还不是白忙活。”
　　“不由她自己，如果不想嫁，就逼郑国交出鳐、宣、泽三地，如果郑国不肯，抢！我们几家联合还怕抢不到三座城池，出一出被拒婚的恶气。”蔡国使者狠绝地道。
　　会咬人的狗这会才叫。
　　蔡国和郑国是邻国，眼见郑国冷不丁拉出一支铁骑，跑到滑国平乱，大肆掠夺滑国资源不说，扶持的国君姬晟只是个傀儡，就连今天分封的和公主听说也是滑国人，实际上滑国仅差一步就变成郑合法合理土地，天子居然还嘉奖郑三座城池，一个日益强大的邻居多么可怕，着实让人心惊肉跳、惴惴不安。
　　他分析过在场几位，陈国在此次滑国内乱里吃了闷亏，本来郑国做的事是陈国想做的。天子封的鳐、宣、泽三座城池离楚国也不过半日距离，楚国国定然心里不爽。卫侯是个老狐狸，一直想在镐京和郑伯争出个子丑寅卯。西申想借联姻壮大实力。晋，自不必说，余下看不透的只有齐，不过齐不参加也无妨，蔡、陈、西申、楚、卫、晋六国足以让郑国胆寒、退让。
　　陈国使者和蔡国使者无意中对视一眼，然后赶紧错开，生怕别人看出他们心照不宣。
　　一过完年，公主衡就带着九锦和曾鸣去了天子新分封的鳐、宣、泽三座城池巡视。原本不打算带曾鸣，怎奈小丫头死缠硬磨，保证回来就去洛山女子书院好好念书，这才勉强带上她。
　　一路向南，天越来越暖和，冬天的一场大雪给大地注入足够水份，花草树木在连绵阳光的温暖里终于抬起头来，彰显出妖娆风姿，红的如火，绿的鲜翠，路边的小花小草亭亭玉立，赤橙黄绿乱蓬蓬开了一簇又一簇。九锦和曾鸣像两只放出笼的小鸟，一路嬉笑玩耍，一人摘了一大把野花抱在手里，兴奋地满脸放光。
　　公主衡依然是那么沉静、优雅，笑眯眯看着她们的幸福与欢乐，感到无比满足。
　　田野里，土地已经被翻起，每一粒泥土经过冬天的酝酿，泛着油油的光芒，散发出浓浓大地的气息，远远望去，象黑色的波浪，汹涌前进，无边无涯。农人们，三五成群散落在这片黑色波浪中，弯曲腰背，把希望和美好来播种。
　　已近晌午，日头越发火辣，一行人汗流浃背，来在一片树荫下。侍卫赶紧铺上地毡、软垫，九锦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方巾子盖上，才让衡坐下。又从厚棉垫保温包里拿出一只牛皮水壶，将茶碗洗了三回，斟上水递给衡。公主衡没接，笑吟吟道：“先给鸣儿。”九锦咧嘴一乐，一口小白牙亮的刺眼：“公主放心，少不了她的。”衡这才接过，小口抿起。
　　“九锦姐姐又错了，应该叫先生。我可数着呢，姐姐今天可错四五回了。”曾鸣大声纠正道，热气腾腾的小脸白里透红。
　　“可不是，先生怎么都叫不出口，”九锦一边给曾鸣揩去满头满脸的汗，一边自责。
　　公主衡开心地直呵呵，“可是锦觉得我不像先生。”
　　九锦深情地望了一眼做男装打扮的公主，真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觉心头一漾，慌忙低下头，道“先生应该是我爹那样的，整日里板着一张面孔，走路永远不急不慢，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任别人高兴、大笑，他老万年不变那一幅面孔。”
　　“着，你如此评价我师傅，回新郑我就告状去。”衡故意道。
　　九锦下巴一挑，满不在乎地耸耸娇俏的鼻子：“我家姐妹九个，就我敢楸爹爹的胡子。”
　　一名侍卫打马扬鞭由远而近来到树荫下，跳下马，施礼禀告：“前面转过那个小山弯有一个村落，明天一早从村里出发，天擦黑可赶到鳐城。”
　　起早贪黑赶了几日路，大伙有些辛苦，明日又是一天，衡遂吩咐，今晚借宿小村落，话音未落，引来一片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