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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姬晟 ...

  •   第二十一章姬晟
      其实衡对姬晟并非一无所知,郑国分布在各国京都的商社会把打探到的各种消息源源不断送回郑国,各国国君及家人情况是他们工作的基本内容。滑国虽是弹丸之地,因恰巧夹于郑国和陈国之间,地理位置敏感,所以对滑国王室的关注度也是极高的。但姬晟以前排行第五,母亲出身一般,他资质也不怎么突出,所以王位的排序,再怎样也轮不上他,故对他的了解远不及他的哥哥们。这几天从楚南那里了解了一些,每个人角度不同,衡亦想从曾犁的角度看一看姬晟,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姬晟与臣认识近十年,说是酒肉之交也不为过。姬晟排行第五,私下我们都叫他姬老五,他资质平庸,老滑君不怎么重视他,故对他的功课课业要求不算太高。平素一伙子纨绔子弟聚在一起,都不是世子,无非是些犬马声色,几乎从不谈国事。和所有男子一样,姬晟也好色,暗地里没少勾搭他父亲年轻貌美的姬妾,喝了酒,就会拿出来夸耀一番。最近时常听他说起宫里一个女琴师,好像叫初青。我们都没见过,据他说连他几个兄弟都对这个初青挺上心,可人家姑娘没啥反应,也不知是不是老滑君准备留着自己享用,为这初青,斥责了他们兄弟,打那以后,姬晟开始口里常有微辞,对老滑君和兄弟们多有不满。那日出事,在街上撞见他,照平素,他早吓得屁滚尿流,那天,他看着我,表情僵硬,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从把他藏进臣府里那日算起,到昨日成公子的宴请,我们是头次见面。见面,说什么呢?”
      曾犁一仰脖,一杯酒下肚,两边颧骨微微泛红:“听下人说,姬晟从进府里开始,没说过一句话,每日吃饱了,面对墙壁发呆,除了如厕和沐浴,几乎一动不动。不知从哪听说主上来滑国的事,他开始要求下人每日向他汇报朝堂局势,下人来问我,我同意了。据臣观察,姬晟心胸狭隘,做事思虑不够周全,野心大过能力。”
      公主衡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对姬晟有几分把握。”
      曾犁放下筷子,头微倾,目光稍低,却依然能感受到坚毅与果决:“老氏族和新权贵,永远是水火不容,这也是新君希望看到的局势。或许新君暂时会留下臣项上这颗人头,思谋找个合适的人替代,但这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老氏族的人,那样,君上等于把绞断自己脖子的绳索交给了老氏族。目前滑国国内,能和老氏族抗衡者,唯有曾家,家父在军中经营二十载,门生故吏遍布军队,君上想找人代替为臣,需要时间,臣也会利用这个时间巩固阵营、壮大实力。所以主上问臣对姬晟有无把握,臣的回答是,臣只对自己有把握,臣有把握为主上做好这个上将军。这也是几日来臣从主上身上学到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晨槐,你在本宫面前尽可实话实说,无需掩饰、修饰,掩饰就是掩盖,修饰就是阿谀。你但凡按着忠心的初衷...”
      “叩、叩、叩”,几声微弱的敲门声响起,九锦起身打开门,一个暗卫与她耳语了几句,随即关上门退了出去。九锦回转来到公主衡近前,跪下,伏在耳边嘀咕了一下。衡哑然失笑:“终于坐不住了。”抬眼对曾犁道:“姬晟来了。”
      曾犁跪伏在地,“臣告退。”衡点点头,待曾犁迈步走出大厅,忽然听到后面飘来公主一句平淡无奇的话:“晨槐,本宫记得你家里有一架二十七编钟。”曾犁身子一歪,差点摔倒,慌忙转过身来,噗通跪倒,头都不敢抬,口里央求着道:“臣这就把编钟送还宫里。”等了半天,不见一丝动静,他偷偷抬眼观察,公主早已不知何时离开,只有一个仆从爬地上在擦地板。他一下瘫坐地上,大冷的天,后背汗湿一大片。
      那架编钟是曾轨从王宫里搬回来的,乃是大周建立之初周王赐予滑国的镇国之宝,也是王权的象征。
      九锦领着曾犁来到后院,一个暗卫把他送出了巨源客栈的角门。
      巨源客栈东花厅,暖意从屋里源源不断向外飘散,隔着靴子都能感觉到脚底地龙的温度。屋里桌几上、地下放满鲜花,花瓣上坠着颗颗水珠,胳膊粗的蜡烛照得屋里纤毫毕现,坐在温暖如春的屋里品着上好红茶,鲜花环绕,姬晟依然难掩心头的忐忑。
      曾轨伏法已有两日,作为老滑君唯一继承人,按理他应该即可即位,成为滑国新一代国君。可是,人们似乎把他忘记了,没人请他入宫,更无人去找他商量任何事情。听说王宫是郑军在把守,无疑眼下国家的最高决策者是郑国来的衡公主。
      昨日公子成宴请,本以为专门请的他,谁知还有姬遁和曾犁,故当公子成拿出那份一万金的郑军平乱费用表时,他只能以沉默来对答。毕竟他的身份依然还只是个落难的公子,就算他继承了王位,凭啥郑军说一万,滑国就得给一万。回到曾府,自己蜗居的小屋,姬晟翻腾了一夜,无法入眠,脑子里乱哄哄理不出个头绪。
      一早,刚咽下半碗小米粥,就听仆人说起街面上的传闻,小米粥顿时凉在腹中,坨了一天。纠结了许久,分析各种可能利弊,最后决定只身拜会衡公主。怕被人看见,特地挑了黑夜前来。
      鸡鸣叫了头遍,偌大的花厅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姬晟起先还撑着,摆出一副公子的架势,可杯里的红茶续了一遍又一遍,从嫣红醇香直到淡而无味,一壶水被喝得干干净净,没有人来续水、换茶叶,仆人早已不知所终。
      姬晟不笨,他知道人家是故意这么晾他的,他猜忌的是这种故意只是为惩戒他昨日的沉默还是...他姬晟真的从此不名一文?成了个顶着世家名号的破落公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难不成落到姬遁手里?国君易人,姬遁这一支是最有希望的,其他小支均难以和其抗衡,就算勉强登基,以后还会出乱子,郑国人不会不明白这点。
      姬晟浑身冰凉、口干舌燥,地龙的温度焦灼着他的神经,却暖不了越来越低的体温,只见他的身子不自觉抖动起来,牙齿间或发出磕碰的声音,把他自己吓的不轻,于是竭力想控制身体的反应,可是,越想控制越无法控制。
      他后悔、懊恼,以前总是游手好闲,天亮了,酒肉穿肠,天黑了,温柔乡里缠绵缱倦,全无丝毫危机感。他排行老五啊,上面四个精明的哥哥,再怎么掐算,国君的位子也轮不上他。如果那会有心结交文武大臣,花钱在军营里培植死党,就算到了今天,也不至身边无一人,手里无一兵,任人宰割。等待、等待,他此刻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别人的安排,等待自己的命运被决定。姬晟垂头丧气,先前公子的气势一扫而光,龟缩在圈椅里,表情呆滞。
      “哒哒哒”,一阵轻快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姬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哪里是脚步声呀,分明是命运之神的来临,每一下都重重砸在他心口上,光明还是黑暗,苍天!父亲!你留给儿子的究竟是什么呀?
      “郑国衡公主驾到。”突然,一声如炸雷般洪亮嗓音响起,姬晟“咚”的一下如条件反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门帘“啪”的被挑开,一个矫捷的身影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压迫人几乎窒息的气流,姬晟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公主衡一身黑色小牛皮贴身软靠,两个袖口用牛筋打着密密人字形绑带,从手腕一直到肘部,肋骨两侧的方形圆角护板则是被油浸了五年的老牛皮制成,黑色小牛皮裙摆下面,是一双同样颜色和质地的快靴。一身肃然的颜色衬托着一张如花似锦的面庞,两条浓黑不失秀气的剑眉入鬓,黑莹莹眸子里泛出幽幽蓝光,高耸俊秀的鼻梁下的唇粉润莹泽,紧闭的唇角却透出丝丝寒气。
      曾犁走后,公主衡泡了个澡,又小憩了一会,醒来精神抖擞,于是在院子里练起剑来,一时兴起,多练了一趟。练完,想着姬晟还在东花厅里等着,就直接过来见他。
      姬晟头皮发麻,稳了稳心神,方执手施礼道:“滑国公子姬晟拜见郑国衡公主。”衡公主面沉似水以礼相还。
      “公子深夜拜见本宫,所为何事?”衡冷冰冰打起官腔,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摄人心魄的眸子半垂着,看着手中热气袅袅的茶碗,根本不把姬晟放入眼脸半分。
      姬晟突然羞红了脸,鼓足勇气:“国不可一日无君,滑国君位空缺久矣。”
      “哦?”,衡公主抬起头,森冷的眼神把他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缓缓道:“先前曾轨诛国君、弑王室,也没听说公子你跑出来振臂高呼,国不可一日无君。我郑军冒雪顶风来滑国帮助平乱,前后还不到三天,你就来和本宫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三天,费邑街市平稳,逃难的百姓逐渐回归家园,商户开门做买卖,没人摊派苛捐杂税,也没人吃拿卡要,郑军奉公守法、礼貌谦让,公子这会子跑来和本宫说这些,意欲何为呐?三岁孩童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因为君即是君父,君就是一国子民的父亲,公子自问有这个能力?”
      姬晟尴尬地苦着脸,说不出半个字。
      衡公主放下茶碗,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明亮的烛光在她脸上形成一片灼灼的光晕,坚毅而果决:“姬公子自幼没有受过作为储君的教育和训练,本宫可以理解。但你昨日的行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她忽然提高了音量,声音回荡在阔高的屋里,产生一种金属的质感。“本宫的叔叔拿出本次郑军出兵费用清单,姬公子居然一声不吭,本宫就不明白,请公子给一个合理解释?”
      姬晟心一哆嗦,挤出一个苦苦的笑脸,小心翼翼道:“我只是一个公子,哪有资格决定国事。”
      衡公主“倏”地转过身来,姬晟感觉两道寒光射在身上,浑身透骨彻寒。
      “看来,姬公子是准备把公子的名号坐穿为止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姬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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