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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传闻 ...

  •   第十九章传闻
      一天之内两次登门都没能见着衡公主,曾犁心情有点沉重,望着桌上两份一份比一份厚重的礼单,一个一万金,一个三万金,眉头紧锁。昨晚公子成的宴请,表面上看是要一万金,其实背后深藏的意思,简单又不简单。简单起来一句话概括:滑国权利的重新分配。昨晚被邀请的是姬晟、姬遁和自己,姬遁没来,让长子代替。三个人代表了滑国三方权利,君主、老氏族和新生权贵。
      抛开个人利益,从公正的角度来看,三方权利的体系是比较合理的,相互制约、相互合作,哪一方都不能逾过,过了,必会遭到另两方联合反对。
      想当年,国君被老氏族牵制,郁闷坏了,才会一力信任父亲,打击、排挤老氏族集团,造成后来权利中心偏移,三足成了两足,待到老国君发觉大事不妙,为时已晚。大权在握的父亲,野心越来越大,逼迫国君进行改革,妄图从根本上铲除老氏族,国君当然不会同意,已经被权利蛊惑的父亲,失去理智居然弑杀了国君,企图代之而后快。他忘记,滑国国君是天子分封,天子怎会承认他这个犯上作乱、出身草根的新权贵,只要天子歪歪嘴,近在眼前的陈国或郑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他。所以他的失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只是他自己抱有侥幸罢了。
      老氏族对曾家或者说任何一个新生权贵都是极端排斥的,他们可以任用之,但决不允许其接近权利,尤其核心权利。从巨源客栈门口波涛汹涌的求官人流,可以觉察出老氏族妄图重新掌握这个国家的欲望是多么强烈。曾犁严禁自己人去巨源客栈,虽然公主衡那天答应他会在滑国权利的大饼上切一块给他,但...但...,那个话能算数吗?能切给他多大的一块饼子呢?毫无疑问,老氏族是欲置他死地而后快的。
      姬晟只是老国君第五子,本来没有任何希望继承王位,鬼使神差那天兵变,他慌乱逃跑在街上遇到了曾犁,以前经常一起喝酒,醉了称兄道弟,可那天,他们面对面说不出一句话,一个人的父亲和兄弟们被另一个人的父亲杀死了,他们还能说出什么。
      曾犁把他带回家,藏在卧房的密室里,每天派人给他送饭,其实开始他也没想过该怎么办?能藏多久?后来思路逐渐清晰,决定一定要藏好他,藏好了姬晟,曾家才有生存的希望和翻身的机会。虽说自己救了他,但父亲弑杀了他那么多家人,还奸污了老国君的姬妾,血债可以血偿,但耻辱,该怎么偿还呢?以后登基做了国君的姬晟会利用老氏族去报复他吗?曾犁心烦意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四郎,”一阵轻快的脚步响起,从屋外闯进一个阳光少年,灿烂的笑容恍的人睁不开眼,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衬得红唇丰润而魅惑,许是跑的太快,微微喘息的气息里带着一股少年男子特有的清新,白皙的额角渗出点点汗珠,粘着几根乌黑的发丝。曾犁抬手将他散落下的头发向后撩去,皱着眉,责怪道:“黑相,说了多少遍,持重。你已行了成人礼,不能总拿自己当黄口小儿,从来不好好走路,不是跑就是跳。”口里责怪着,却拿出手绢为他拭去额角的汗珠。黑相嘻嘻笑着,享受着心爱之人的细心与体贴,开口道:“我在街上听到一个传闻,不知真假,满城的人都在议论。”
      曾犁揽着他的肩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听他细说:“你去拜访,我一个人闲的慌,忽然想吃王瘸子烧饼,就买了烧饼去茶楼喝茶,今天茶楼人特别多,我好容易才找到座位。一坐下就听人议论,说镐京天子册封滑国国君的诏书下来了,怪就怪在这封诏书缺了一个字。”
      “缺一个字?”曾犁疑惑不解,诏书怎会缺字:“哪个字?”
      “被册封人的名,姬后面那个字。”
      曾犁脑袋“哄”的一声,一片空白。
      黑相双手攀着曾犁的脖颈,问道:“四郎,你说诏书怎会缺字呢?传言是真的吗?大伙都说诏书在衡公主手里,那她岂不想填谁就填谁吗?只要姓姬就成。这么说,姬晟未必能坐上国君位喽。”想了想又道:“活该!你救他一命,到现在他也没说过一句感谢你的话。住在咱们曾府,派头越来越大,吆三喝四,好像已经当上国君一样。”
      “闭嘴,”曾犁板起脸,呵斥道,“这个家还轮不上你作主。”说着,把黑相从腿上推开。径自走到里间,从柜子里捧出一个木头匣子,打开锁,匣子里躺着一串钥匙,他把钥匙揣怀里,又把匣子放回柜子,扣上柜门,来到外屋,把那张三万金的礼单仔细叠好,也揣在怀里,转身出门。余光瞄见黑相一动不动站在座榻边,泪水糊满一脸,滴答滴答掉落在地上,脚边愣是滴出一个小水洼。
      曾犁心一软,转回头来拉起他的手,轻声道:“昨天还说以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这一会,哭得像个老婆子。怎么,我说你几句就委屈成这样。”
      黑煜抬手抹了一把脸,倔强地撇过头:“谁委屈了。”
      “那好,洗干净脸,去后院练剑,不练好本事,以后怎么跟我上战场,还说要为我挡刀剑,瘦的面条一样,好好练,出去别给我丢人。”
      黑相红着眼睛连连点头,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丝帛包着的东西,往曾犁手里一塞,掉头跑向后院。曾犁打开,是几块王瘸子烧饼。黑相心细如丝,每次出门碰到好玩好吃的都会带一份给他。曾犁心里一暖,拈了一块,其余的仍旧包好放小桌上。边往外走走边吃着手里的烧饼,心里念叨:这小子。
      一到街上,曾犁便感觉到了异样。人们的表情变得古怪而迷茫,三三俩俩,交头接耳,商铺里、小摊前聚拢着一丛一丛的人,人们走路脚步匆匆,全没有以往的气定神闲,有人认出他,冷漠的眼神里更是透出不加掩盖的敌视,转而对他指指戳戳,曾犁猜想应该和黑相说的传闻有关。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他想尽快见到衡公主,一刻也不能等了,无形中,一个看不见的大手似乎掐住了喉咙,令他窒息。
      远远望见巨源客栈门口的队伍,更加冗长,客栈守卫也比昨天多出一倍,严格盘查进出人员,曾犁一转脸,发现客栈里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假思索,高声叫道:“楚南、楚南。”脑袋里灵光闪现,懊悔不迭,怎么把他给忘记了,隐约曾听他说过巨源客栈有他股份,真真是心慌则乱。
      “肃静,不准喧哗”守卫操着一口郑国口音,呵斥道。
      楚南俊秀潇洒的身姿三两步来到曾犁近前,英俊的面庞神采依旧,只是眼窝有点凹陷,见是曾犁,丝毫不觉意外,拱手执礼:“曾兄,别来无恙。”曾犁胡乱拱了拱手,把他拉到墙角一僻静处,面色凝重:“兄弟,什么话都不说,你只告诉我,如何才能见到衡公主。”
      楚南没说话,沉吟起来。曾犁毫不犹豫从袖筒里掏出一方厚厚的丝帛,硬塞到楚南手里,恳切地道:“这是费邑城外王庄的地契,你去过,良田百顷,土地肥沃。以后,王庄就是兄弟你的了。”楚南没接,望了望四周,正色道:“曾兄,你我兄弟相交多年,以前你曾家得势的时候没少照顾我生意,庄子我不会要,我只告诉你,在你来的前一刻钟,姬遁来客栈见公主了。”
      “?”曾犁觉得脑袋被猛击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他扶着墙,面如死灰,心里一遍又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上下牙齿一合,咬破舌尖,一股血腥溢满口腔,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似有不甘,咬牙道:“怎么没见那老东西的牛车。”
      姬遁的牛车是滑国出了名的,因为破。拉车的牛看上去和它的主人差不多年纪,皮毛晦暗,皮肉分离,松垮垮的肚皮几乎挨着地面,老态龙钟的步伐走几步便要歇息半天,车辕已经看不出颜色,风吹雨淋呈现出木头腐朽的斑驳陆离,帷幔更是破败的大洞小洞,滑国尽人皆知这是老滑君赐予他的牛车,用姬遁的话说:“君之赐,不敢弃。”后来他侄儿新滑君也曾赐予他新牛车,姬遁一概拒之,到哪,还是坐着他著名的破牛车。
      楚南抱着膀子冷冷地观察曾犁,并没有上前搀扶:“简遁没坐他自己的车,租的牛车,他还披了件斗篷,遮住了头脸,故没人认得出。”曾犁直勾勾盯视着楚南,表情有点狰狞:“今天,我一定要见到衡公主。”
      楚南抽身一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淡淡地道:“曾兄去门房登记,让人往里通禀就是。”说完,转身欲离去。
      “楚兄弟,”曾犁从后面叫住他:“街面上的传闻,你认为有几分可信?”
      楚南回过身来,像不认识似地上下打量起他:“曾兄何等聪明之人,今日却为何糊涂起来,何必纠结于传闻真假。譬如曾兄手下之人,一心一意和三心二意的,自会是两种结果,顺从天意、恪守本份,上天自不会负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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