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小时33

4、四

　　姜亚到了医院门口，电话正好打进来。
　　他看也没看直接接了起来，那边的吵闹声几乎把他脑壳掀翻：“你他妈爬也该爬来了吧！”
　　“在门口。”姜亚闭上眼掐了掐鼻梁。
　　“赶紧进来啊！这帮人不让我走，非让我掏医药费！我他妈挨了打还不知道管谁要呢，自己男人看不住，就知道……我咋了！就是狐狸精也比你强！你问问这满屋子人是个长眼睛的从咱俩挑一个就没人要你……”汪新梅说着话又跟那边吵吵起来了，姜亚进了大厅把电话一挂，顺着声源就走了过去。
　　“贱女人，臭小三，一大把岁数了不要脸勾引男人！”
　　“人家就愿意跟我待着啊！没招没落的，他都多少天不回家了，天天赖在我这不愿意走，我还烦呢！”
　　“操你妈的贱人！你他妈都骚出花来了，破坏人家家庭还他妈有脸咋呼！”
　　“动我一下试试，试试！这有摄像头！打我我就报警！”
　　姜亚越走越觉得腿跟灌了铅似的，坠的自己迈不开步。
　　熟悉的对话。
　　熟悉的氛围。
　　熟悉的无地自容感。
　　熟悉的看不见尽头的疲惫。
　　姜亚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汪新梅正和一个四十来岁烫着方便面卷的女人撕扯，周围围着三四个相同年龄段的妇女，有一个甚至围裙都没摘，手里还攥着个锅铲。
　　捉奸界真该给这位阿姨颁发个终身荣誉奖。
　　再来面锦旗，上面提几个大字：
　　蓬头垢面，任劳任怨。舍己为人，闲的有病。
　　姜亚走上前去，没等开口，汪新梅在你来我往的推搡中就发现他了。
　　“儿子！”汪新梅撒开了手里的“方便面”，狠狠的推了她一把，直接扑到了姜亚身上，“这几个臭老娘们打我，还叫我给她们赔钱！你看她们把我打的，”她紧贴着姜亚的胳膊，把脸凑近，脸上有几处淤青，嘴角有些裂了，领口处的扣子也扯开了两个，隐隐能看见粉色的胸罩。她又转过头去骂：“我还找你们赔钱呢！我现在哪哪都疼，欺负谁家没个男人了，傻逼老娘们，一会儿谁都别走，都他妈跟我拍片子去！敢打我……”
　　姜亚看几个人眼珠子一瞪嘴一张又要开骂，感觉自己都看见那位“方便面”的食道了，他脱下外套递给汪新梅，四周看了一眼：“人呢？”
　　“谁？”汪新梅问。
　　姜亚指了指“方便面”：“她老公。”
　　汪新梅顿了一下没说话，“方便面”挺大声音的哟了一声：“你儿子都知道那是我老公，你还好意思往家领呢，真他妈不知廉耻。”
　　姜亚看了一眼汪新梅，走到“方便面”面前：“给我打电话的是你吧，你叫我来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把事儿搞大的？”
　　“方便面”被姜亚的低气压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一眼姜亚，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真是插什么秧长什么苗子，看你妈那狐媚样子，小子也生的妖里妖气儿的，还吊个小辫子。”
　　“你他妈说谁呢！”汪新梅刚套好外套，听这话撸起袖子又要往前冲。
　　“站那！”姜亚回头吼了一声，转过头对“方便面”说，“我再好好跟你说一遍，想把这事儿解决了，叫你男人出来，面对面谈。”
　　“方便面”想了想，瞪了姜亚一眼，回身骂骂咧咧的扒拉开几个看热闹的，对着坐的挺老远的一个男人喊：“何春军儿！别你妈窝着了，废物一个有胆偷人没胆子认的东西！”
　　那男人双手抱头缩成了一个小团，听见“方便面”叫他身子一僵，但是没动弹。
　　“你他妈过来啊！还得他妈我去请你是不是！”“方便面”接着喊：“来了——新鲜出炉的出轨渣男，热乎乎的——”
　　“行了。”姜亚真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有这种人，脸皮城墙起底，恨不得把自己家这点儿破事昭告天下，没准还能混个微博红人什么的。
　　他走到那男人面前，叫了他一声，男人没有抬头。
　　汪新梅跟了过来，站在姜亚身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方便面”领着她的娘子军杀过来冲着那人小腿就是一脚：“你他妈装死呢你！人家儿子都来找你要说法了，怎么着，你仨一家子过去呗？”
　　男人龇牙咧嘴的抬了一下腿，指着“方便面”就开骂：“你个臭老娘们你还不嫌丢人是不是！”
　　“哟！”“方便面”也炸了，把腰一叉，“我嫌丢人？我他妈搞外遇啦？我他妈背着老婆孩子丢人啦？自己家都他妈快揭不开锅了，我他妈见天的往外跑给贱货花钱啦？”
　　“你他妈把嘴给我闭上！”男人咬着牙，跳起来就给了“方便面”一巴掌。
　　“方便面”被打懵了，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扎进了“锅铲”的怀里。
　　安静了一秒钟，然后所有人扯开嗓子脏话摔炮似的炸开了。
　　掷地有声，一字一个坑。
　　“郑春军你出息了？你外遇也搞了，现在还敢跟我动手了？”
　　“你非要闹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不是？！你就怕大家不知道咱家这些事儿是不是？！”
　　“你敢搞我就敢说！我他妈还要上网说，让全国人民都见识见识你这抛弃妻子的陈世美！”
　　“哎，怎么回事，都凑这干啥呢……”
　　“跟小三鬼混让老婆逮啦，那个女的，挺白个不高那个……”
　　姜亚只感觉一帮蚊子叫春似的在周围要了命的嗡嗡，吵的他视线都模糊了，他看着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两口子，在一旁拱火的汪新梅，周围人瞪得溜圆的眼睛和支愣着的耳朵，真心希望有个好心人直接一个火箭筒把这一片儿挖地三尺的端了。姜亚晃晃脑袋，走到走廊拐角那里拎起垃圾桶，冲着墙狠狠砸了过去。
　　铁质的垃圾桶和墙碰撞在一起，“咚”的一声，有个拄着拐杖来看热闹的老太太差点儿没折过去，手里瓜子儿撒了一地。
　　几个看热闹的人连蹦带跳的躲开掉下来的垃圾桶和甩出来的垃圾，刚张嘴要骂，姜亚指着他们大声喊：“闭上你的嘴！”
　　那几个人嘴巴抽了两下，表情端的挺凶悍，但是没出声。
　　姜亚轻轻抽了两口气：“何春军是吧，我就给你两个选择。”
　　姜亚走到何春军面前，看着这个平庸的，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种巨大的丢脸的中年男人，看他眼里和自己一样的愤怒，羞耻，迷茫，害怕，姜亚已经不清楚自己已经多少次已这样的心情，在这样的情境下，面对各式各样的男人了。
　　汪新梅不甘寂寞，又急切着证明自己的魅力，他和何春军，已经赵钱孙李春军，都是汪新梅破碎爱情梦的祭品。
　　“你离婚，从此踏踏实实和我妈过日子。”姜亚说，“要么，离她远远的，再让我发现你俩联系，我就让你下半辈子都住在这里。”

　　姜亚和汪新梅走出医院的时候，汪新梅还一脸不甘的嘟囔：“真他妈叫个男人，屁他妈都不敢放一个。”
　　姜亚从兜里摸出包没拆封的小熊猫，给自己点了一根。
　　风从姜亚这边吹过来，呛的汪新梅咳嗽了两声。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跟我面前抽烟！”汪新梅喊了一声。
　　姜亚转过来对着她，深深的吐了一口烟。
　　“操！”汪新梅伸手一顿扇，边扇边骂：“我说话你就当放屁是吧？巴不得我多吸点二手烟早死你早清净是吧！”
　　“家里的墙都让烟熏黄了，”姜亚说，“那你怎么就能忍呢？”
　　“我就能忍！别人爱咋抽咋抽，在我屋点柴火都行！就你不行！我就管你好不好使！”汪新梅推了他一把，“我是你妈！你跟谁威风呢！”
　　“你有一天表现的像个妈吗！”姜亚把烟头往地上一摔，“你尽过一天当妈的责任吗！”
　　“我生了你！你是我生的！”汪新梅吼着，“我他妈给你一条命！”
　　“我巴不得没出生过！”姜亚咬着牙盯着汪新梅，“我他妈真恨不得没出生过。”
　　汪新梅的嘴角僵了一下，像是所有的破口大骂都被噤了声，她看着姜乙，好久笑了一下：“看看你这副倒胃口的样子，真不愧是姜秀彬的儿子。”
　　“你别跟我提他！”姜乙掏出烟来，喘着粗气点烟，点了好几下也没点着，他气急败坏的把打火机砸在地上，头也没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