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小时33

5、五

　　陆北从出租车上下来，回身盯着龇牙咧嘴蹭下来的李家宝，脸色有点阴沉。
　　刚才在车上他扒了李家宝衣服看了一眼，肩膀关节处还有左胸肋条处红肿了一大片，牛仔服套着不显眼，脱了之后明显鼓的很高，新鲜的淤血冒着热气，陆北覆手上去，那处肌肉一跳一跳的痉挛，再加上一些摩擦的伤口，看着反正挺严重，再想到这小子跟自己一个劲儿的嬉皮笑脸，想把这事儿混过去，他好容易压下去的火就又有点儿复燃的势头。
　　“哎，”李家宝从出租车里蹭出来，看了一眼陆北的脸色，“干啥呀，臭的跟学校厕所似的。”
　　“你这演技行啊，”陆北把车门关上，回头看李家宝，“挺得意吧，真血性啊，都这样了还不吭声，真把自己当古惑仔了？”
　　“哎，这不是嫌丢人嘛，”李家宝跟着他往医院大门走，“连个娘娘腔也打不过。”
　　陆北骂了一声：“说了晚上堵他，你着急赶投胎啊？打不过还硬上那是有种吗？那是傻逼！”
　　李家宝低头不出声。
　　“肩膀肿的跟他妈泰山似的了还跟我在那装，你疼我疼啊，你他妈缺心眼吧你，”陆北翻出烟来抽了一口，越说越生气，“万一骨裂了呢，万一移位了呢，把自己当哪吒了，买两块藕就把胳膊接上了？”
　　“哎，”李家宝也不吱声，半天叹了口气，“北哥，中午不太顺利啊？”
　　陆北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把嗓子里的数落话囫囵个咽了下去，狠狠抽了口烟，皱着眉不出声。
　　李家宝多少知道点儿陆北家里的事，也没多说，想抬手拍拍陆北，左手也抬不起来，他就换道走到了陆北左边，右手刚抬起来，余光一扫，看到医院花坛那坐着个人。
　　“操，”李家宝大喊一声，“孙子！”
　　姜亚跟汪新梅分开以后没立刻回学校，他脑子里面一直来来回回转着汪新梅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头昏脑涨，像被贴了符纸的小鬼，光天化日无处遁形。“姜秀彬”这三个字是他和汪新梅两个人共同的禁忌，不同的是姜亚选择回避，选择遗忘，而汪新梅时不时就会和他提起来，选择谁也别好过。他走了两步感觉自己眼前发黑，浑身发软，估计自己走道姿势跟脑血栓患者差不多，打算坐在花坛这喘口气儿，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冲他吱哇乱叫，抬起头来看过去，正好和陆北的眼睛对上了。
　　陆北和那双带着漠然和鄙视，还有着残存的愤恨的眼神一对上，星星点火终于大火燎原。
　　沈小冉每次都是这种眼神挡在于薇的面前。
　　思想控制身体往前迈了一步，李家宝立刻抓住他。
　　现在陆北的状况不对，很不对，李家宝丝毫不怀疑这两人能在这周围布满监控器，平均一平米站五个人还包括一位老弱病残的地方打起来。
　　“你要干啥？这事儿你别管了！”李家宝大声说，“这是我和他的事儿了，我要自己解决。”
　　“你拿什么解决，”陆北甩他一下，没怎么用力，李家宝依然紧紧抓着他，他感到十分烦躁，“就你那残破的身子？我现在给你只蚊子你都他妈拍不死。”
　　陆北转头看向姜亚，姜亚双手支在膝盖上，还是坐着的姿势没动，两人眼底都布满红血丝，就跟较着劲的比谁心里不舒服似的。
　　李家宝拉着陆北往医院大楼里走：“拍不死我拿杀虫剂！小爷我想杀一只蚊子，追到俄罗斯我都整死它，还能跑了他不成？……别他妈甩了，我他妈还带着伤呢！”他边拽陆北边指姜亚，喊了一声，“给小爷等着！”
　　陆北没办法，任由李家宝拉着，回头看姜亚，用口型说了一句：“等着。”

　　两人挂完号等叫号的时候，李家宝终于忍不住拍了陆北一下：“行啦，哥哥，别他妈臭着脸子了，”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断了腿的大爷，“看看，人家的脸色都比你好看。”
　　陆北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摆弄打火机：“给你块火疙瘩让你咽下去什么感觉，我就这个感觉。”
　　“就你俩今天那个德行，身上一个赛一个的冒火星子，要是打起来非他妈上新闻不可，”李家宝指了一下走廊的监控摄像头，“你当这些都是摆设啊，再说了，就咱刚才那地界，周围打石膏的至少就他妈四五个，万一再来几个心脏病的，太刺激了我受不了。”
　　说到这李家宝长叹一声：“哎，我怎么就没忍住呢，没喊那一嗓子消停的多好，可怜可怜我吧，我今儿回家还不知道咋办呢。”
　　陆北看了李家宝一眼：“实话实说，装逼不成反被揍。”
　　“别闹，我是大意了，”李家宝瞪他一眼，然后小偷似的凑到他跟前，“哎你说，他把我打这样，他怎么还一副全世界欠了他的样子？”
　　陆北没吱声，翻出手机搜了首歌，递到李家宝面前。
　　李家宝低头看了一眼，一首老歌，林志炫的。
　　《输了你赢了世界又如何》
　　“……去你妈的。”

　　陪李家宝看完医生，陆北自己回了学校。
　　正好赶上第二节课下课，蒋春宇一看见他就凑了上来：“咋样？”
　　“没啥大事儿，轻微骨裂，不动就不疼，外加一些跌打伤。”陆北把头盔挂在椅子靠背上，“石膏都没打，包了个三角巾，回家喝上十天半个月骨头汤就好了。”
　　“行行行，”正好上课铃响了，蒋春宇坐回自己座位上，冲陆北做了个上下撸动的手势，贱兮兮的笑，“得亏伤的是左手，不耽误正经事。”
　　陆北笑了笑，戴上耳机趴到桌子上。
　　再睁眼就是第四节课和晚自习之间的大课间，班级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边看韩剧边吃盒饭，桌角放着一张卷饼和一瓶乌龙茶，应该是蒋春宇给他买的。
　　陆北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站起来走到李家宝课桌旁边，抓住椅背对着椅子腿狠踹了一脚。
　　那几个女生一起张着嘴回头看他。
　　陆北笑了下，指着其中一个女生说：“石文静，长蛀牙了啊？”
　　石文静立马合上嘴。
　　陆北捡了一个长度比较合适的木头棍，掂了掂就走出了教室。
　　那股从中午就涌上来的火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沉入梦乡，火放着不管是熄不灭的，只会越烧越旺。
　　陆北就这么拿着棍子大张旗鼓的穿梭了两个教学楼，走到五班的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窗边写卷子的姜亚。
　　陆北用木棍敲了敲教室门，闹哄哄的班级顿时安静了。
　　“你谁啊？”靠近班级门的一个男生问他。
　　“我找他。”陆北拿着棍子指了指姜亚，姜亚正好抬头看过来。
　　“怎么又找姜亚啊？”一个高马尾嘟囔了一句。
　　“人家火呗！人气旺呗！”
　　“姜亚，怎么回事？这人谁啊？”看姜亚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一个男生连忙抓住他。
　　“没事儿，”姜亚拍拍那人手，不算大声的说了一句，“都别跟老周说。”
　　陆北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觉得烦，转过身自顾自走了，姜亚慢慢跟在身后。
　　两人心照不宣的往学校侧门边上那片小树林走，说是小树林，就是一片杂草地，周围拿大石墩子围着，说是要搞个什么彰显“学院风气”的建筑物，不过到现在也没建成。
　　他们学校的人或者周围的混子有个大小群架都愿意来这，李长水三天两头就得跑到这来维持一下秩序，偶尔还得报个警，在这片小树林贡献了绝大数的职业生涯。不管怎么说，这片小树林倒也算歪打正着的实现了自己彰显“学校风气”的意图。
　　“你脾气不太好吧。”陆北突然说了一句。
　　姜亚没说话，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承认，他是有点欠，但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吧。”陆北转过身来看他。
　　“重吗？”姜亚笑了笑，“这都算重的话我求求你赶紧把他抱回保育箱吧。”
　　陆北把木棍一丢，一拳朝姜亚鼻子上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