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江湖》夜雨晓岚

13、江湖路

　　云岭之南，大理风光，灵山秀水，七彩万物。
　　冰川湖泊，石林洞穴，无不尽在其中；珍奇异兽，花木药草，令人目不暇接。如此钟灵毓秀之地，难怪养育出白术母子这样的人。

　　令狐诗弈来了这些时日，白术便只是陪她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过着神仙似的日子。日子过得虽是滋润，令狐诗弈却也时刻没忘了她要刻苦习武的本心。

　　这一日，令狐诗弈与白术在云山脚下游玩了半响，在半山坡驻足欣赏了千岁湖的迤逦风光。令狐诗弈站在半山腰，望着山下尽收眼底的一片绿海茫茫，心中感叹天上仙境，不过如此。白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身着一袭当地女子的服饰，当真像是白家大小姐的模样了。

　　“白术哥哥，”她转身说道，“你陪我玩了这许多日，不会耽误你正事吗？而且我觉得我也该好好练功了。”

　　“无妨，我难得有你这么个妹妹，陪伴你便是头等大事。”白术笑了笑，一脸轻松道。让令狐诗弈不禁疑惑白家少主是这么容易当的嘛。

　　“你若是想要练功，那明日开始，我们就好好练功，如何？”白术道。

　　“恩，好。那我该从何练起呢？”令狐诗弈问。

　　“上次教你的白家内功心法只是入门的心法，白家武学的最高心法是凝魄心经，我便教你这个如何？”白术道。

　　“太好了！”令狐诗弈雀跃道。“那招数呢？我现在只会令狐家的上止剑法，怕是与白家的内功不合。”

　　“只要内功心法练好了，招式是很快的，有时候无招胜有招。”白术答道。

　　无招胜有招？那花向天怎么不行呢？哦，想必是因为他的内力不是自己练的，是别人输送的，自己难以驾驭掌控吧。令狐诗弈疑惑的想着。

　　“上次给你的天蚕丝，我见你使的不错，你既然拿它当个主要进攻武器，我们给它另取个名字如何？嗯，不如就叫绫罗缎吧。”白术道。
　　“绫罗缎，甚好。“令狐诗弈开心道。

　　“泽兰，这两天我要传授诗弈凝魄心经，你布置一下，对了，我需要你亲自把守。”回去后，白术跟泽兰交代道。修炼凝魄心经的过程中极怕外界干扰，一旦乱了六脉真气便很难控制，所以白术特别嘱咐泽兰亲自把守。

　　“是，公子。”泽兰答应着，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凝魄心经是白家最高武学，白术即便要教那丫头武功，教点基础的意思一下便是，怎么。。。

　　白术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泽兰？”
　　泽兰迟疑了一下，说道：“恕我直言，这令狐姑娘，哦不，芷小姐与我们合得来，公子也对她够好的了，如若好的过了，只怕对芷小姐来说却是灾祸。”

　　“我知道你的意思，泽兰。”白术道，“只是我已将她当成了自家人，必是要把最好的给她。”

　　“是。”泽兰无奈道，只要白术愿意，这毕竟只是小事。

　　“呵，”白术笑了笑，见他不再有异议，“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当然要将最上乘的武功传给她，难不成让她被人欺负？”

　　——

　　话说花向天来到恶人谷之后，方知何为逍遥。恶人谷中除了有四大恶人，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或样貌丑陋，或身形怪异，或行为乖张，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都是自由自在，没有人会说三道四，评头论足。这些人，有时打打闹闹，但更多的时候在一起畅快痛饮，快意人生。

　　恶人谷的这些人，虽然看着一盘散沙，但实际上韩非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这一点花向天在这边住了几天后也发现了。韩非话不多，平时看着也放浪形骸，实则是个相当有脑子的人，可以算是军师级的人物。花向天心想，他自己是个直愣的，如今初出江湖碰上个这样的知己，定要跟他好好讨教。

　　花向天来到恶人谷之后，颇受欢迎，每日都有人来请了去喝酒。韩非一再跟别人说花公子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其他人本就信赖韩非，自是倍加推崇花向天，加上这少年气宇轩昂，内力深厚，在恶人谷显得格外不同，却又毫不扭捏，跟他们打成一片，便更加讨人喜欢。

　　平日里，花向天多是跟韩非一起，练习平沙落雁掌。这一日，花向天还在苦练平沙落雁掌的最后两层，效果时好时坏，不甚稳定。韩非则是躺在旁边的树杈上，偶尔指点两句，或是悠闲的吹他的笛子。

　　“聚气将沉，散气将升。”韩非看着一脸困惑的花向天，缓缓的说了句。

　　花向天又试了一次，这次的效力明显超过了之前。韩非嘴上微微笑了笑，这个少年，日后或许可以成为恶人谷真正的领袖和救星。

　　“花兄弟，练功呐。”住在溪边的赖老三跑过来，兴冲冲道，“我家婆娘今早抓了难得一见的白鱼，特地叫我来请你去吃酒呐。”

　　“哎，向天今天已经说好了要跟我和小老儿去山上打鸟，你要请客，排队候着。”瘦子和小老儿正好也过来。

　　“打鸟有什么意思，而且什么时候不能打，白鱼一年才抓着一次，吃了强筋健骨，舒筋通络，对花兄弟练功大有好处啊。”赖老三道。

　　“不管，我们先说好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瘦子道。

　　“花兄弟，我家婆娘为了请你吃这个白鱼，昨天半夜就在溪边守着了。而且这个白鱼捕到后必须当日宰杀烹饪，方有效力。耽搁一日，次日便奄奄一息了，吃也不能吃了。”赖老三恳切道，“我若今日不把你带回去，我婆娘还不扒了我的皮。”

　　“这白鱼当真这么好？”花向天感兴趣的问。回头对瘦子道：“瘦师父，小师父，要不我们明日再去打鸟如何，你们看赖大哥如此盛情难却。”

　　“既然这么好，那我俩也去尝尝鲜。”瘦子见状说道。

　　“就一条，不够你们吃的。小老儿去年不是吃过了嘛，至于你，等明年吧。”赖老三对瘦子道。

　　“玩笑罢了，去蹭个酒喝总可以吧。”说着瘦子跟小老儿便叽叽歪歪的跟着他们去了。“你不去吗，韩非？”

　　“我不去了。日头这么好，我宁可在这儿睡一觉。”韩非伸个懒腰。

　　在恶人谷的这些日子，虽然相处的都是些为江湖所不容的人，他们却实实在在的真性情，而且花向天自小到大，头一次受到这样的看重。这让他自信了许多，身上的男儿气魄似乎也被激发出来一些，不再似以前只是个顽劣少年。

　　“白鱼炖好啦。闪开闪开。”赖老三媳妇端着白鱼过来，摆在花向天面前。“快尝尝，花兄弟。”

　　“谢谢三嫂。”
　　花向天虽是粗陋之人，礼貌还是懂一点的。吃了一口，见其他人都直愣愣的看着，也不好意思独吞。

　　“你们吃啊。”花向天道。
　　瘦子提起筷子刚伸过去，便被三嫂打掉了筷子。“这是给花兄弟炖的，你吃什么吃。”

　　花向天很不好意思，“三嫂，我无功无劳的，受你如此厚待，实在愧不敢当。”

　　“你是我们恶人谷的恩人啊，你救了小老儿的命，韩非都说你是恩人了，你当然受得起啊。”

　　“我只是。。。”花向天解释道。

　　“哎呀，这个白鱼他们每年都可以见到，不新鲜啦，你刚来，自然什么好的都要紧着你呀，快吃吧快吃吧。”三嫂道。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花向天见盛情难却，便不再客气。

　　“花兄弟，我一见你便觉得格外亲切，仿佛是自己亲弟弟般。”三嫂道。

　　“得了吧，你这歪瓜裂枣的，能有这么俊秀的弟弟？”赖老三奚落道。

　　“我娘虽然生不出这么俊秀的弟弟，我就是觉得亲切，愿意当自家弟弟，你管得这么多？”三嫂道。

　　“三嫂，你们待我如此好，就像我的亲人一般。”花向天道。

　　“兄弟，你三嫂我虽然见识粗浅，但我识得你是人中龙凤，若有一天你发达了，可会记得我们恶人谷？”

　　“三嫂，你说哪里话，恶人谷就是我第二个家，走到哪里都不会忘的。”花向天道。

　　——

　　“燕无迹，你这是怎么了？”商遗梦沿着去西域的路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燕无迹的踪迹，却见他捂着胸口在那里呕血。

　　“不妨事。”燕无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边的血，“商姑娘，你找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啊。”

　　咝，一股细丝缠绕到燕无迹的手腕上，商遗梦握着另一头，试探了一下他的脉象，“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当今武林，能以内力如此重伤你的恐也不多，是何人所为？”

　　“天圣教。”燕无迹直言不讳。

　　“啊，”商遗梦大惊，“你一个人去探了天圣教？”

　　“是。”

　　“你好大的胆气，为何不带上你们神剑门的人？”商遗梦问。

　　“我们对天圣教一无所知，贸然前去，凶险未卜，带上我那些师兄师弟们，反而多有不便。”燕无迹回道。

　　“如此有担当，倒不像你的所为。”商遗梦嘲讽道。

　　“与其说我有担当，倒不如说我嫌他们拖油瓶，若我一人，不管遇上什么情况，至少能全身而退。”

　　“你也太自信了，如此何至于伤成这般。那你觉得你今日可在我手中全身而退啊？”商遗梦问。

　　“今日不行了，要杀要剐，全凭商姑娘处置。”燕无迹知道，像商遗梦这样耿直的侠女，是不能跟她硬着来的，跟她示弱，她反而绝不会趁人之危。

　　果然，商遗梦犹豫了片刻，说道：“待你伤好了，我们再比试，你这个样子，我若下手，岂不坏了我名声。”

　　“姑娘果然侠义。”燕无迹拱手作揖道，该吹捧的时候就得吹捧，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这样一来，商遗梦也彻底动不了手了。“我虽不能立即动手，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了。我会在此处盯着你，直到你伤好为止。”

　　“也好，”燕无迹点点头，“江湖落难，还有美人相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本以为商遗梦会恼了，说不定扭头就走了，结果她虽面露恼意，却并没有动，而是就地坐了下来。

　　这时，一个红衣男子闪了出来，背上背着弓和箭囊，那男子面庞甚白，媚眼红唇，长发飘逸，颇有些妖娆之姿，打扮也不像中原人士。

　　“哟，哪里来的绝色美人，受了伤还有美人在侧照料，圣坛使者果然风流啊。”来人看了眼商遗梦说道。

　　咻，一把匕首飞过去，与那男子擦肩而过，插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那男子虽闪避的及时，一小撮头发却掉落下来。

　　“好厉害的武功，”那男子瞥了一眼商遗梦，“看来是个惹不起的美人。”

　　“你来干什么？”燕无迹问。

　　“教主关心你的伤势，让我来看看，顺便，送一瓶西域良药。”这男子正是神箭使者。

　　“你们会那么好心？”燕无迹不以为然道。

　　“当然，如果你是我教的圣坛使者，这都是应该的。”神箭使者看了看手里的那瓶药，“圣灵丹，你可听说过吧，西域圣药之首，我们，可是够大方了。”

　　圣灵丹不仅是疗伤圣药，对于天圣教的鬼蚴功造成的内伤更是最有效。

　　“我说了，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拿着你的药赶紧走吧，不然我身边这位美人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燕无迹伸个懒腰，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神箭使者悻悻的放下拿着药瓶的手，“哼，你真以为鬼蚴功的内伤这么好治？就算你燕大侠武功非凡，我看没有个两三年，你也别想恢复到之前的功力了。”

　　燕无迹闭着眼睛，笑了笑，冷哼了一声。

　　神箭使者走后，商遗梦问：“他说的可是真的？他是夸大其词了吧。”

　　“不，他说的毫无夸大，正是实情。”燕无迹没睁眼，淡淡的说道。

　　商遗梦一时有些语塞，至少此时的燕无迹，断然拒绝赠药的他，还是相当正义凛然的。

　　——

　　秦萧缓缓的睁开眼，周围是个破旧的土地庙，他还没死。

　　还好他昏迷前封住了关键穴位，没有让毒蔓延全身。经过这一夜，他居然自己扛了过来。

　　他动了动嘴唇，喉咙干的似有火在烧。他想，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运功把毒逼出来。

　　昨日他挑战的蛟龙帮帮主鹤，其实他是看不上的，那人手里既没有什么他想要的绝学，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好，惯使阴招。不过蛟龙帮在这一带颇为猖狂，权当练手了，也看看他究竟有多大本领。

　　蛟龙帮猖狂的程度，远胜过他们真实的本领，因着近几年他们帮主鹤屡胜江湖高手，名声大噪，也很是没有把秦萧放在眼里。

　　鹤跟秦萧一样，擅长使剑，他的剑泛着诡异的蓝光。打斗中擦伤在所难免，但他好像刻意拿他的剑锋蹭破秦萧的衣衫。后来秦萧身上有了一两个细碎的小伤口之后，才发现不对，他的剑上有毒。毒性发作使秦萧头晕目眩，他封住穴道，强打精神，一举将鹤击败。

　　他已经忘记他是怎么来到这土地庙的了。
　　此刻，他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挣扎着扑到门外，让雨水浇在他的脸上。